當墨凡躍在空中的時候,看着底下翻滾着的岩漿,他很慶幸岩石層很廣闊,讓得他可以多助跑兩步。
他撫摸着胸前的傷口,想着這也許就是地心之火進入身體的途徑,於是雙手擺成常見的擴胸運動,像一隻驕傲的鴨將軍在鴨圈中巡視着自己的私有領地一般,毅然地飛向了紫火。
“成與不成……就看這一下了!”
濃濃燃燒的火焰如一座山形,不同的火焰之間次序井然,岩漿之火坐落在底部,乾斷之火雄踞在中部,最上方,一小撮地心之火點綴着火之山,宛若一個紫色的皇冠。
火之皇冠。
臨到飛行的最後,墨凡確定調整好了方位之後,無畏地,或者也可以說是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睛,一胸撞上了地心之火!
“砰~!轟~~!”
熾熱的火焰君王宛如受到了世間最不可置信的挑釁,火勢瞬間涌起,整座火之山比先前安靜之時足足壯大了五倍有餘,將得整個岩石洞都燃燒了起來!
火光炫目,甚至到了刺眼的程度,映照在一大片燒得通紅的岩石上,光影繚亂,像是地獄的君王踏入了人間,在張牙舞爪地炫耀着他的絕世武力!
在大火的炙烤下,岩石層‘丁鈴鈴’地剝落,流淌出一滴一滴的地心乳,有的順着火焰流入了岩漿,沒有泛起一點浪花便消逝在了火漿中,有的順着岩石層滴下,落入了火之山中心的那個小胖子的身上,發出了一陣陣的哧溜之聲。
烤的半熟的羊排上面刷上油,撒上鹽和辣椒麪,就會發出這種聲音。
很令人慶幸的是,在無邊火焰的烘烤之中,墨凡並沒有感覺到一點點像早先想象中的那種痛苦,他的整個身體,彷彿都是爲了這一刻而存在,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便已經被鍛鑄得足以自主應對當下的情況!
在面對紫火的時候,不但他胸口的劍印上面升騰起了一陣極大的吸力,便是靈臺中的一朵小花上,都傳出了強絕的吸附之力!
花須隨海風而搖擺,每一次晃動,都會發出一陣陣快樂的輕吟之聲,顯然是對於眼前的紫火入體報着十分的渴望心情,極有靈性的花朵一開一合,像是等不及飽餐的野獸在翕動着嘴巴一般。
海中有紅魚,尾分七瓣,每一尾不知長几千里,魚身之上生有雙翼,翼若垂天之雲。
這條巨魚張開大嘴,彷彿要把整個宇宙天地都吸入肚中一般,深邃幽暗的魚腹之中,恍若潛藏着無窮黑洞。
靈臺激盪,丹田收縮,經脈膨脹……墨凡身體內的每一處修煉寶地,在見到紫火之後,都像是見到了不得了的大補之物,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之吸收煉化!
饒是地心之火強橫無比,翻滾出一道道通天火浪,但在墨凡這般怪異的牽引力之下,仍是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一步步地吸向了墨凡日夜被星光鍛體的強橫身軀!
“嘰呤~~!”
地心之火發出了一聲靈性的悲鳴,幻化成了一個縮小版的小女孩模樣,可憐兮兮地望着墨凡。
或者說,望着墨凡胸前的大嘴。
對它來說,最強橫的吸引力便是從面前這道有如深淵的大口一般的劍印上面洶涌傳出,若是能夠讓這道劍印閉合住了,那麼它就還有一線可以逃脫的生機。
它沒有見過人類,也不知道人類怎樣進食,所以下意識以爲墨凡胸前的劍痕就是他的嘴,而這張嘴現在正在做的事,就是要吃掉它。
“嘰呤~!!”
地心之火睜着可憐的大眼睛看向墨凡。
墨凡什麼也沒有看到,因爲他的身體此刻一動也不能動,他像是被某個不屬於他的神秘意識給主宰和控制了一般,在空中擺成一個大字形,瞳孔目不轉睛地直視着前方。
他直視向正前方,所以看不到平視着他胸膛的紫火。
當然,即使他看到了也做不了什麼。
最多選擇更加溫柔一點……
終於,幻化成小女孩模樣的地心之火再也抗衡不住墨凡身體內傳出的絕強吸附力,被狠狠地吸進了小胖子的身體內部!
所幸,它並沒有直接被諸強瓜分,落到一個五馬分屍的下場,因爲在進入了身體內部之後,劍印便不再產生吸力,而剩下的丹田、經脈和洞天幾處存在,在面對着靈臺之中的兩大霸主時毫無優勢,只一個眨眼的功夫,紫火便被收到了浩瀚的靈臺之中。
隨後,只見一個穿着紫衣服的小女童坐在了沙岸邊上,她的身邊,盛放着一朵奇怪的小花。
女孩來到之前,這個世界荒涼破碎得不成樣子。頭頂是無盡劍刃,身邊處處空間割裂,偌大的天地則崩壞爲一個個小水坑模樣,殘缺地拼接在一起。
她來之後,天地間多出了一道磅礴的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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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氣東來!
如大日巡世,亦如虹橋跨天。
……
……
良久,墨凡從紫火入體的昏迷中醒了過來,他僅僅花了二十秒鐘的時間想通了自己的處境之後,很開心地笑了出來。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體內的靈臺和氣海。
不論是與溫婉女子行走在人世間,還是與林村孩童們鬥智鬥勇,每一次當他從無數人口中聽到靈臺、丹田、洞天等等這些對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詞彙之時,他都會有一些懊惱。
他很熟悉這些詞,因爲每日都要聽上幾回,聽得多了,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但他對它們也很陌生,因爲他從未有哪一刻感受到過它們的存在,也從未有哪一次親自將這些詞語說出口。
他只是在聽,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既是自己身體的看客,也是世界上的看客。
此刻不同,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廢物,也不是什麼萬古廢體,雖然不算天才,但比笨蛋要強一點。
這就很好。
“……氣……海……”
他嘗試着說出一個詞,發現很不熟練,甚至在罕有人跡的地底大聲說出口,都覺得有些害羞。
但他越說越熟練。
“丹……田……”
“洞……天…”
“經…脈…”
“靈臺!!”
稚嫩的聲音甫一落下,浩瀚無邊的靈臺內,洞府訇然中開。
意之所在,是爲靈府。
對於大陸之上的人來說,能感受到氣海,便邁入了修真者的範疇。修真一道共有五境,分別是築基,覺岸,洞天,渡厄和大同。像墨凡這種不入境的人,在大陸之上都被稱作煉體者。
從這一刻起,墨凡成爲了一名煉體者,他不再是人們口中的一個人形猛獸,而變成了一名光榮的煉體者!
然後,這名光榮的煉體者就發現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他自己似乎馬上就要光榮地犧牲在這片剛剛爲他打開了一扇修煉大門的地底世界裡面。
因爲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離開此處!
身前岩漿洶涌,火焰中,一個個裂開的火泡就像是那直欲擇人而噬的怪獸的大嘴,等待着毫無所覺的路過勇者,身後,火之山搖曳不止,宛如一個伺機衝出地獄的恐怖惡魔,準備將人間鬧個翻天。
“岩漿火焰大哥們……我體內有着地心之火,就相當於我也是地心之火了,”墨凡斟酌着開口道,“大家從此都是一家人了,可千萬不要毛躁地動手動腳啊……!”
荒無人跡的地底世界之中,一個小胖子正氣凜然地對無窮岩漿和熊熊火焰講着道理。
這個場景說不出的怪異。
不過,多虧了身體內紫火的存在,這纔沒有讓得歷經千萬年才孕育出地心之火的熔漿羣暴怒,乾斷之火和熔漿之火也很安穩地在火之山上燃燒,並沒有一擁而上將墨凡這位突然闖進地底來甚至還搶了它們重寶的不速之客給三下五除二地燒成灰燼。
墨凡已經覺得很是感謝,甚至還爲自己的厚臉皮和無恥感到臉紅。
只是突然,這個厚臉皮的人又想到了一個更爲無恥的脫身之法。他堆上笑容,走到了岩漿邊,嘗試着將指尖點在岩漿上,果然發現,連一點手指甲都沒有損壞。
身體內擁有紫火的他雖然還沒有對之進行吸收,但對岩漿類的地火已然具備了近乎百分百的全免。
墨凡想了想,看着火之山說道:“大哥們,不要生氣,小弟也不是故意要把地心之火再送到你們眼皮底下來眼饞各位的,實在是不這麼做小弟無法逃生啊!”
一邊說着,墨凡一頭栽進了岩漿,順流而下,急速向外面涌去。
火焰需要空氣才能燃燒,地底有空氣,說明了這並不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只要順着岩漿向外界流動,遲早有一朝能夠重見天日!
墨凡覺得從林姨手上學過來的這些生活常識很有用。
專門等待着看他笑話的乾斷之火則並不這般覺得。它們甚至希望這個小鬼一輩子縮在這裡,不敢嘗試着觸碰岩漿,最後落得一個餓死在地底的下場,然後,再由它們將神聖的地心之火重新接出。
可惜算盤打得很好,卻沒有成功,它們只能在火光的無盡搖曳中,目送着墨凡光嘟嘟的小胖身體悠悠離去。
洞穴之中,暗紅色的光影深邃幽暗,閃爍不已。
如一隻巨大無比的眼眸,在窺視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