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村中小桃林的山坡頂,多了間小廟,坐北朝南,青磚紅瓦,提名:“銀清君廟”爲此還特地修了條長石梯,方便所有人上山參拜。
格局雖不大,可五臟俱全,供奉的神像是找人專門雕刻打造的,而我負責提供畫像和監工。修廟的錢,是村裡各家各戶湊錢湊出來的,王家理所應當的自然是大頭。
就在三天前的夜裡,銀蛇過來找我,說是答應我的意見,可是王家得在家裡爲他妻兒供奉長生牌位,每天注香奉茶以示悔過。
我見事情有所緩和,自然同意,通知王家儘快做好此事,出門時巡看了一眼王家房子附近,發現了不少硫磺,也難怪銀蛇進不去,蛇可是最討厭硫磺的味道了。
又開始着手處理答應老鬼的事,本來只想我跟洋子自己上山的,可李衛國他們幾個不知從哪兒得到了消息,在我們準備出發時,提着不少金箔紙錢,各種喪葬紙紮物品找上門來說是一起去,還說答應下來的不止是我們,他們也有一份兒。
我一想也是,答應過鬼魂的事情,最好是要做到,而他們能有這份心意,可見其悟性還是非常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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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事情大致都告一段落,我突然就空閒了下來。想想,這都已經過了一個半月了,自從曹師傅那天出門後,再也沒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家,袁緣從一開始的不在意變成如今的擔憂。
我也很是擔心,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幹嘛去了,竟連個消息都沒有,眼看在過半個多月我就要回去開學了,到時候袁緣怎麼辦?留她一人呆在曹師傅親戚這邊,我又不是很放心。
從最近表現來看,袁緣平時雖然嘻嘻哈哈,可是卻極其缺乏安全感,害怕孤獨,本來從小父母雙亡就已經是心裡頭不可觸碰的一道傷疤,如今就連相依爲命的外公都不見蹤影。
就連整日跟她打打鬧鬧的洋子也因爲家裡有事提前先走了,如果我再離開的話,她該怎麼辦?
最近更是黏我黏得緊,好似生怕我丟下她似的,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然,對於曹師傅失蹤這件事,我倒是找過派出所報案,他們連續出動了幾天,仍然沒有任何發現任何線索……
“你一個小孩兒整天想什麼東西這麼沉重,這眉頭都快能夾死蒼蠅了。”
在我苦惱不已之際,一道響亮清潤的聲音傳來,打眼一看,是銀蛇。
自從他搬過來廟裡住下以後,經常也會過來找我說話,總不能每次過來我都得擺起陣法來聊天吧,弄個不好,我這內傷還想不想好了。
於是我幾乎都把曹師傅的書給翻遍了,最後纔在一本破爛筆記裡找到一個利用石頭在整個房子裡擺下的陣法,既可以吸收附近的靈氣集中在房院中,也可預防孤魂野鬼吳闖進門,靈氣足夠的情況下自然可以讓銀蛇在幻化時維持身形,與常人無異。
唯一不足的是,房子附近也多了許多小動物,估計就是被這靈氣所吸引,之後我若是回去了,怎麼的也得先把這陣法給破壞掉,不然這麼多小動物在這附近,也不行。
“唉~我煩着呢……”我看了一眼銀蛇,煩悶的說道。
“如若不介意,可同我說說也無妨。”銀蛇端起茶杯聞了聞,說道。
我用手撐着腦袋,悶聲說道:“再過半個月我就要開學了,我得回去上學啊,可是袁緣這裡我不放心。”
銀蛇輕抿了口茶水,說:“這有什麼可煩惱的,你把她一起帶回去不就成了。”
我愣住,說:“這……能成麼?”
銀蛇說:“你不問問她,怎知她不願意跟你走。”
是啊,我都沒問過袁緣,怎麼知道她不願意呢?嘖,自己怎麼鑽牛角尖了呢!
“你這一走,我便愈加孤獨了呢。”銀蛇輕嘆着,又說道。
我聽着銀蛇略顯不捨的話語,心裡百感交集,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跟一條蛇成爲朋友。
這半個多月來,銀蛇三天兩頭的往我這跑,許是自個在山上呆着孤獨,又或許是獨處時總會想起他的妻兒,所以便想找個人說說話,而理所應當的,那個人也就只有我了。
我沉默着感慨了會兒,說:“我走後,勞煩你幫我守着這屋子和幫我看着村裡的人,這兩天我收拾點東西便帶着袁緣一起回去。”
銀蛇點頭說放心,你不說我也定會給你好好看着。我會心一笑,心裡懸着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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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們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回去,臨行前每人燒了一炷香,拜別曹家祖宗和袁緣的父母。
就在我三拜過後,擡眼無意掃過香爐時,看見底下好似墊着什麼東西。我剛來的那時候也有上過香,那時可沒看見有這東西,心下好奇,走上前去拿出,是一封信,還是一封曹師傅給我的信。
我趕緊打開,只見上面就留了兩句話:帶走破爛筆記,照顧好袁緣。
我跟袁緣互相相望,都沒有說話,收好信封后,鎖了祠堂的門。
村裡人知道我今天要走了,好些個人都來送我們,還送了好多東西,我極力拒絕可是還是抵不住他們的熱情,無奈只好收下。
最後由李衛國他們弄了輛小板車送我們出去鎮上等車。
我沒想到銀蛇也來送了我,只不過沒法幻化人形,被李衛國專門弄了個編框安置在裡邊,還弄了個遮陽草帽立在框上,好不享受,可比我們幾個曬着大太陽要舒服了不少。
上車前,我交代李衛國讓他們在祭祖或是清明的時候順便也給那孤寡老鬼她們也燒燒紙錢,上上香,不至於讓她們過的那麼苦。
李衛國忙說這是一定的,還說就算我們沒說,他們也是打算這麼做的。
銀蛇雖然沒說過一句話,但是我看的出來,他讓我別擔心,這邊一切有他看着。
雖然在這邊住的不久,可是突然就要離別,多少有些不捨,班車開始驅離這小小的村莊,我看着李衛國他們越來越小的身影,心裡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袁緣更是紅了眼,背過身去抹眼淚,這大概也是她第一次離開自己長大的地方吧。
下午,我們到達鎮上,老爹過來接我們,一起的還有洋子和陳藥。
“你小子!可算是回來了。”洋子走過來一拳打在我胸口說道。
我有氣無力的看了他一眼,轉身拉過袁緣,說道:“爹,這是袁緣。”
袁緣拘謹的鞠了一躬喊,姜叔叔好。老爹點頭嗯了一聲說:“先回家。”
我以爲他們是開摩托車來接的我們,可當我看到那輛灰白色麪包車時,傻了眼。這,老爹哪兒來的車啊!我可不記得村裡有誰這麼大款,就連這鎮上也沒幾個有的。
陳藥看我傻愣在那裡,走過來說道:“嗐,別驚訝了,這車啊是你劉姨他丈夫的,前陣子機緣巧合在路上救了個老爺子,並送到醫院保住了命。
誰知那老爺子的兒子是個大老闆,在老人出院後,便提着一袋子的錢上門感謝,把劉姨他們給嚇到了,堅決拒絕不肯收。
最後無奈那大老闆直接給買了輛麪包車,讓人給送到劉姨家裡,鑰匙一扔人就跑了,想追都追不上。
這不,前幾天劉嬸生病了,他們特地買了東西回來看望,就把車開回來了,正巧你今天回來,他們也沒走,我們就直接說出來接你了。”
洋子嘿嘿一笑,說:“傻了吧,當時我看到的時候也是你這副模樣。”
我嘖嘖稱奇,感嘆劉姨他們的好運氣。
坐上車後,洋子遞過來一壺茶水,說:“喏,知道你暈車難受,出門前剛泡上的。”
我有些感動的接過茶水,道了聲謝。洋子又拿出一盒覆盆子遞給袁緣說:“小圓圓,你也有份,這東西酸甜酸甜的,你們女孩子最喜歡了。”
陳藥說:“咦,借花獻佛,明明是你打劫了人家小海,害不害臊。”
“……”
車上幾個人打打鬧鬧,只有老爹在沉默的開車。猶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好,西邊的天上掛滿了彩霞,鳥雀歸巢,牛羊聲此起彼伏,雖然一路顛簸但還是開心的不行,多年後,我偶爾想起當時的一幕幕還是會特別懷念。
而曹師傅自從那天以後,再也沒有出現,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也沒有人見過他。老爹也曾拜託過朋友幫忙尋找他的下落,可是這個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