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屍離奇失蹤這事驚動了整個部門,當夜被發現後,就派遣了許多人連夜排查整個醫院和附近所有的居民區。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醫院裡的所有監控設備到了後半夜,屏幕上就都飄起了雪花,大約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才又自動恢復。
而屍體,則是守夜的保安在去檢查線路時,在走廊的地上撿到了一塊白布,又見停屍房的門大開着,進去檢查一番才發現屍體不見了。
雖然最後都被下了禁口令,但消息還是傳了出來,有人說屍體被人偷走了,也有人說是因爲詐屍,所以逃跑了。
一時之間傳得沸沸揚揚,特別是在醫院附近的居民在晚上晚飯後更是大門緊閉不出,氣氛一下子就緊張到了極點。
據說,派出去的人連續在附近找了兩天,甚至都開始加大力度往旁邊幾座山上進行地毯式搜索,還是沒找到任何線索。
就這樣,剛拉回去的屍體,都還沒來得及覈對身份信息時,就這麼神秘的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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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我,還有洋子跟着曹師傅回了他在隔壁鎮子的家。
本來陳藥也是想過來一起的,可沒想到他外婆突發疾病,他老孃便帶着他一起回了孃家看望。
至於洋子,出發那天陸叔他們親自送到曹師傅跟前來,還說洋子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的,任他打罵別手下留情,妥妥親生爹孃的做派。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但還是把我暈的夠嗆,加上山路崎嶇,一路上我是吐了幾回。
洋子這二貨興奮的不行,一路上嘰嘰喳喳個不停,看到什麼有意思的就會跟我說,可我哪兒還有力氣跟他瞎扯。
他也看出了我的不適,最後就跟着曹師傅聊起了天,而我也終於能夠解放自己的耳根子,靠着椅子閉目養神起來。
等到下了車,我是連站都站不穩了,整個人虛脫的靠在洋子身上。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暈的這麼嚴重,以前也坐過村裡的手扶拖拉機都沒這樣的,怎麼坐了個班車就成了這副模樣,果然是沒有享受的命。
距離曹師傅的老家還得再走個二十來分鐘的時間,因爲這邊的路還沒有修建出來,所以班車或是卡車之類的根本沒法開進來。
看着這條泥土小路,估計也只有摩托車和自行車才能開得進去了。若是碰上下雨天,可謂是泥濘的不行,不過沿途的風景倒是不錯,偶爾還會碰上外出的村民,看到曹師傅都很熱情的打着招呼,而我和洋子一路上是享受盡了他們的注目禮。
走了這麼久,再加上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我混沌的腦袋清明瞭不少,也不再需要洋子攙扶了。
就在我們經過一顆大榕樹的時候,突然從上邊倒吊下來一個披頭散髮渾身髒兮兮的人,雖然我也算見過不少奇怪的事,但突然被這麼一嚇,我下意識地擺起了防禦姿勢。
洋子更是嚇得哇哇大叫地躲到了我的身後,而曹師傅卻站在一旁看着我們哈哈大笑。
我收起姿勢無語的看着他,顯然這老頭早就知道樹上有人,故意沒告訴我們就是想看我們被嚇到的樣子,還真是越老越是幼稚。
“欸?原來是人啊,真是的,幹嘛突然冒了出來,嚇死我了。”洋子拍着胸脯喃喃道。
我贊同的點點頭,的確,好端端的躲樹上嚇人幹嘛,而且還是這副模樣,不懂的還以爲白日見鬼了呢。
“哎!?”
只見原本還在那裡倒掛着的人,突然就從樹上掉了下來!我慌忙喊出聲,伸出手想去接住那人,可還是慢了一步,只聽啪嗒一聲,那人已經掉到地上,還揚起了不少塵土。
我擺擺手咳了兩聲,正想扶她起來,她卻很快的竄了起來用力地抱着洋子,嘴裡喊着康康,康康。
“這,這是怎麼了!?”洋子努力仰起憋着紅通通的臉頰,懵逼的問道。
我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趕緊看向曹師傅,只見他收起了笑容,走到洋子旁邊,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對着那人,說:“來~秀梅,我這有一顆糖,如果你放開他我就給你吃好不好?”
叫秀梅的中年女子瞪大眼睛使勁搖着頭,結巴地說:“康康,我的,不放!”說完還更用力地抱着洋子。
曹師傅和藹的揚起笑容,輕聲說道:“你看,你抱的太用力了,康康可是很難受的哦~”
秀梅眨巴着眼睛看着洋子通紅的臉,撇着嘴放開洋子,還摸了摸洋子的腦袋,說道:“康康,不難受。”
洋子摸着脖子,大喘粗氣,說道:“老子終於有呼吸了……”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問說有沒有事,洋子捂着脖子搖搖頭說沒事,暫時死不了。
不一會兒,那個中年女子又蹦跳着跑過來,握着拳頭伸到洋子面前,我以爲他要對洋子動手,拉着洋子拽到身後。
卻見她打開手掌,笑容燦爛,說道:“康康~給你,糖!”
我跟洋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虛驚一場,果然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看來是我們太過草木皆兵了。
見洋子沒說話,秀梅又往前走了一步,伸着手示意洋子拿糖。
洋子呆呆的指着自己,說:“給我的?”
秀梅瞪着亮晶晶的雙眼,快速的點點頭。
洋子猶豫了下,小心的伸出手,抓着包裝紙已經有些髒的糖,說了聲謝謝。
秀梅見洋子收下了,高興的手舞足蹈,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曹師傅走過來,說:“走吧,先回去。”
一路上,那個叫秀梅的女子,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我們。
我有些好奇,這叫秀梅的中年女子一看就是腦袋出了點問題的,怎麼她的家人會放心放任她在外面不管呢,萬一傷着人或是自己出了危險怎麼辦?
曹師傅好似看出我心中所想,嘆了口氣說:此時不是說話的地方,等到家了在慢慢細說。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心想:我不過就是習慣性的好奇而已,沒想到會被他老人家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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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師傅的家在村子的最北方,是個一進的院落,我觀察了會兒發現跟我家的格式很相似,除了院子裡沒有那顆棗樹,其他的都沒什麼分別,就連石桌的位置也差不多。
“哎?我咋覺得好像回到你家裡的感覺啊?”洋子上下打量了下院子,看着我說道。
我點點頭,沒說話。
曹師傅含笑說道:“別看了,就是跟你家的格局一模一樣,先把行李收拾好再說,我去弄點茶水。”
本來還有其他空屋子,洋子非說要跟我住一間,我看牀鋪睡兩個人完全錯錯有餘,便作罷。
整理好後我們出來院子裡,看到那個中年女子就蹲在門邊,扒拉伸着頭往裡看着,看到洋子出來,眼睛一亮,嘴裡呢喃叫着康康。
曹師傅端着個托盤出來,說:“來,時間不夠,現在先隨便吃點麪條墊墊底,今晚咱們在做飯。”
我和洋子接過麪條忙說謝謝,三人坐在石桌哪裡吃了起來。
我瞄了一眼門口,遲疑的開口說道:“那個,我還不是很餓,而且現在也沒太大胃口,我能不能……給她吃啊?”
倆人順着我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只見中年女子盯着我手裡的麪條嚥了咽口水。
“要不,在煮一碗?”洋子放下筷子說道。
曹師傅點點頭說,可以。還說剛剛他出來沒看見她,還以爲她走了。說着就要起身去煮麪。
我忙拉住他說,沒事,不用去,我因爲暈車,現在沒什麼胃口,喝點茶水就好了,我這碗給她吃就成。
於是我端着麪條走過去遞給她說,吃吧。她擡起頭來笑得眯起了眼睛,對着我說:“你是,好人。”
看着她狼吞虎嚥的吃着面,我有些不太是滋味,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心裡覺得她有些可憐。
大家都吃飽後,我們三個坐在石桌前喝茶,曹師傅喝了一碗茶水,看着院子裡傻樂的中年女子,表情很是難過和落寞的講起了當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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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某一天,曹師傅的女兒,曹燕琳跟着丈夫袁一朗坐着班車前去縣城購買東西,因爲再過幾日便是曹師傅的生辰。
曹燕琳覺得自己的父親一手將自己拉扯大的不容易,就和自己的丈夫商量着說給他老人家一個驚喜。所以並沒有告訴曹師傅是爲了去買禮物和吃食回來給他慶生,於是便把剛滿三歲的小女兒袁緣託付給曹師傅看,便出發前往縣城。
誰知這一去再不復返,他們夫妻兩人在採購完畢回程的路上,那輛班車因爲零件老舊脫落,側滑撞上山體,發生了車禍。
車上十來個乘客勻都或輕或重的受了傷,可能天不遂人願,在車子撞上山體時,曹燕琳夫婦倆正好就在車禍最嚴重的地方,她的丈夫爲了保護她,腦袋磕到了破碎的車窗,那些玻璃碎片都扎進了他的腦袋裡,當場死亡。
而曹燕琳雖說被保護了,可也受了重傷,在送去醫院治療沒有幾天便隨着她的丈夫而去,只留下一個才滿三歲的女兒。
曹師傅在接到消息時整個人完全不能接受,直到看到自己女兒女婿的屍體,抱着小袁緣哭了好久。
雖然賠了錢,但是人都沒了,拿錢又有什麼用呢。
最後也是在他們的行李中找到了一張卡紙上面寫着的曹燕琳的名字,曹師傅才知道她是爲了給自己買東西慶生,纔出的事,因此一直心懷愧疚。
而女婿袁一朗是個孤兒,最後也是曹師傅操辦的葬禮,將他們夫妻兩合葬在一起。
至於叫秀梅的中年女子,當時她和她的兒子也在那輛車上,想着說帶着孩子去一趟縣城玩玩。可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事發的時候,他兒子康康正趴着窗口伸頭往外看,結果就被甩出了窗外墜下山崖,而秀梅也因爲撞擊昏了過去。
她早年剛生下兒子沒多久,丈夫便得病死了,之後她也沒有再嫁,一個人帶着兒子相依爲命。
本來成了寡婦就已經很辛苦了,又得知唯一的寶貝兒子慘死,頓時接受不了打擊,最終情緒崩潰,瘋了。
大家都覺得她也不容易,所以就看到她也會給她一些舊衣服穿或是給她吃飯,一直如此,直至今日。
雖然不像一開始那麼瘋狂了,可是卻傻了起來,看到個差不多大的小孩就會想要去親近。
而洋子前面在樹下被嚇到躲在我背後,讓她想起了她跟她兒子玩的捉迷藏,自然而然就想去親近,所以纔有了緊抱着洋子的那一幕。
而曹師傅說的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辦,實際是再過幾日便是他女兒女婿的祭日,所以就想着要回來。而小外孫女現在則是寄託在他的一個本家親戚的家裡。
說完後,曹師傅抹了抹眼角,哽咽起來。洋子更是哭出了聲,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原來,平常挺幼稚的曹師傅竟然還有這麼一段傷心的往事。
大概是洋子的哭聲引來了秀梅,她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抱着洋子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康康乖啊,康康不要哭了。
我心裡嘆了口氣,心想:也許傻了也好,至少會忘記了她兒子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然後,令我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叫做秀梅的婦人,最後在某一天爲了救洋子,而魂歸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