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期待在一個地方,一個小圈子裡的人,是沒有任何故事的,有的只是來自於各種圈子人羣裡的慾望。
但是一個常年在外漂泊輾轉的人,會有許多故事,也看到了許多人生百態,社會的陰暗面,還有各種各樣的奇人異事。比如人性的好惡,利益薰心的商人,亦或是善良卻懦弱的平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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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畢業以後,我跟洋子還有陳藥他們一起外出打工。
到過廣東惠州、佛山、深圳、福建、雲南、貴州、還跟過一個四川大哥去了一個小城鎮裡挖過煤,期間三人做過服務員,跑過業務,賣過保險,還推銷過啤酒。
最後嫌棄城市裡的喧囂人氣,腦子一拐跑去湖北邊境一處原始森林裡當起了守林員,悶是悶了點,不過的確是很清閒。
之後幾人商量着說不想一輩子都靠着打工生活,於是把這些年攢下來的私房錢,輾轉到廣州盤了個店面做起了油炸燒烤的生意。
這個在當時還挺新奇,加上我們做的味道也很不錯,受到不少人追捧,在02年臨近年底的時候成功開起了第一家分店。
之後招收了一批人進行培訓,又從裡邊挑了兩個善於打理的員工升爲店長,分別管理着兩邊店面的生意,除了每個月的巡視和下發員工工資以外,我們三個當起了甩手掌櫃。
本來今天跟洋子他們約好要一起去市場購置年貨的,畢竟這幾年忙着掙錢整日東奔西走的,也沒個很固定的居所,開了店以後又忙於打理,可謂是沒有回過一次家,現在店面生意已經穩定,三人便計劃着今年回去和家人一起過年。
可在我們準備出發市場時,我接到了老店店長小周的電話,說是有人找我,我問他是誰,他說不認識不過那個人說是我師伯,找我有事,讓我趕緊過去一趟。
我好奇怎麼突然多出了個師伯,這幾年因爲我們三個的光輝事蹟,冒出來不少自稱是我們八竿子打不着邊的親戚前來投奔,有想要跟着我們一起幹的,也有幫他們介紹工作的,各種稱呼和理由那是一大堆,但還是頭一次聽到以師伯身份來找我的。
話說,曹師傅的確等於是我的師傅,可他老人家已經杳無音信八年了,現在突然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師伯來找我,難道會是他老人家以前的同門師兄?那他會不會知道曹師傅的下落?
想到這,我心下一思量,讓洋子和陳藥先行前去市場買東西,我過去看過情況之後再過去找他們。
二十分鐘後,我到達老店,小周出來迎接,我環顧一下店裡沒發現人,問他,他說:方纔那人說等我等的太久,要先去賓館那裡歇息,讓你到了在過去找他,說完還拿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賓館名字和房號。
我感覺此人有些神秘,便問他對方什麼長相或者有什麼特徵。
他說那人還挺高的,穿着一身灰色大褂,皮膚有些黑紅,像是被燻烤的臘肉,乾瘦乾瘦的,肩膀上還趴着一隻肥碩的貓頭鷹。
我腦子裡快速回憶了一遍,印象裡沒有這號人物,可對方一來就指明找我,這就有些奇怪了。
賓館距離燒烤店並不遠,開車也就七八分鐘,一路上不知怎的心裡有些發慌,我便多留了個心眼,從車上拿出摺疊刀揣進兜裡,又把賓館的位置和房號發到洋子的手機上說半個小時後若我還沒給他打電話,讓他立馬到這個地方找我。
之後把手機調成錄音模式,這才踏步上樓。
來到指定的房號門前,猶豫着敲了幾下,發現門沒有鎖!伸手摸進褲兜,慢慢推開房門,只看到一片昏黑,燈沒開,窗簾也是合上的。
心下疑惑,正想開口詢問,突然一聲“嗚嗷”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我心驚望去,便見兩隻散發着詭異光芒的眼珠子向我極速靠攏!
我後退兩步,甩出摺疊刀向前一劃,被它躲過,又向我撲來,幾次交手下來,我沒扯下它一根鳥毛,反被它的利爪劃傷了手臂。
“你就是曹正南的徒弟姜遇?也不過如此!”
一道猶如破風箱一般的聲音從昏黑的房間裡傳來。
刷的一聲,窗簾被拉了開一小半,只見一瘦高的人影背光站在窗前,三角形的眼睛裡滿是陰翳,面目陰冷的看着我。
我走了進去,眯起眼睛問他:“你是誰?爲何知道我是曹師傅的徒弟!”
他聲音冷然,道:“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
我盯着他,抿脣沒有說話。
他又問:“破爛筆記是不是在你手上?”
我沒有回答,反問他:“曹師傅失蹤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陰笑,說:“是與不是,你只管把筆記交給我便可,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我冷笑,說:“什麼筆記,你又是誰,憑什麼交給你!”
他目光陰冷,喝道:“黃口小兒,也敢這樣跟我說話!真要論起輩分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伯!”
我說:“我都沒見過你,幹嘛叫你,更何況我師傅都從來沒提過有你這麼一個人。”
他不耐煩,道:“廢話少說,只要你把筆記交出來,我還可以大方的留你一命!否則我想殺你那是分分鐘的事,更何況我拿回我師傅的東西那是理所應當。”
我哼聲,說:“還輪不到你這莫名其妙的傢伙來教訓我!”
他面目猙獰,說:“是麼,我聽說曹正南可還有個外孫女,不知我去找她喝杯茶算不算敘敘舊呢,還有你那可愛的弟弟,當真是天真活潑!”
我心下慌亂,面上卻不顯,緊緊抓着手裡的刀,說:“你要是敢動他們,老子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他哈哈大笑,看着我,說:“我的目的很簡單,就看你識不識相了。姜遇,若我是你,便會乖乖交出筆記,大家都能留個好臉面,否則……”
我心裡暗罵,這哪裡冒出來的師伯討債鬼,一上來就又是要東西,又是威脅人的,真他孃的不爽。
沉思了會兒,我說:“筆記沒帶在身上,得回家拿。”
他說:“你別想耍花樣,別以爲有點小聰明就可以糊弄過去!”
我說:“不信你來搜身,更何況誰會隨身攜帶一本破爛筆記,扔地上恐怕也只有收破爛的會去撿。”
他看我不似說謊,狠狠地盯着我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你不是還有兩個兄弟,叫他們去拿!”
我心道:這人果然老辣,竟然將我身邊的人都給調查的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洋子這廝到底有沒有看到我發的短信,再拖下去恐怕就要露餡了。
“快開門!快開門!我們是警察!”
就在我思量着怎麼圓過去的時候,門口傳來急促的拍門聲,我心下一喜:難道是洋子他們預知我有危險所以報了警?
我眼珠一轉,正想跑去開門,不料他的動作更快,眼前一閃,便被緊緊扣住脖頸,頓時呼吸困難起來。
他目光陰狠的瞪着我,怒道:“想不到你還會報警?!看來你是不想留下這條命!”說着手上更加用力起來。
我左手緊緊抓着他,右手擡起,想要用刀刺他,卻被他看破一手打掉,提起膝蓋撞上我的肚子,疼的我冷汗直冒,又因爲脖子還被扣着,愈加痛苦起來,雙眼開始冒起星星,還流出生理鹽水來。
“叫你欺負姜遇哥哥,叫你欺負姜遇哥哥!啊!”
迷糊間,我好似聽見了蔣望辰的聲音,大概是他看到我有危險,不顧一切跑出來想要救我,可他哪裡是那人的對手,纔剛出來便被一掌拍到角落。
“沒想到你還養着這麼一隻小鬼,可那又如何,不還是跟你一樣弱雞!”
我感覺眼前的視線開始慢慢模糊起來,整個人暈乎乎的,難受的不行。
砰!房間的門被踹了開來,四五個警察舉槍說着不許動,人羣中我看到洋子和陳藥焦急地向我跑來,脖頸處的力量倏地鬆開,我癱軟在地,隱約看到那人帶着貓頭鷹從窗戶口跳了下去,而我也緩上了一口氣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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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聞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迷濛地轉動腦袋,脖頸處傳來疼痛,疼得我悶哼出聲。
“你可終於醒了!”
我定睛一看,是洋子。
我吞了吞口水,啞聲問道:“我暈了多久?”
洋子挑眉,擡起手指說:“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抓到那人沒,昏迷前看到他從窗口跳了下去……
洋子端着水餵給我潤潤喉,不可思議地說哪個老頭好生厲害,那裡可是五樓啊,說跳就跳了,而且一點事兒也沒有,落地後竟然還跑的飛快。
我說那抓住了麼?
他搖頭說沒有,不過現在以故意傷人的理由被通緝了。
畢竟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在對你行兇,還差點將你弄死,醫生說再晚點送來,你估計得歸西了。
而且你身上還中了毒,但是沒有發作,醫生見沒有影響你的身體,便提取了一些血液樣本,估計過兩天會有結果,至於你口袋裡的手機錄音,我已經交給警察。
我回想當時的場景,突然摸向項鍊呼喚着蔣望辰,沒有迴應。
洋子看我動作,知道我擔心蔣望辰說他沒事,估計是被那老頭傷了魂體,現在應該在休息。
我鬆了口氣又想到,那老頭說過的話,趕緊叫洋子拿來電話,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
電話是阿孃接的,她說家裡一切都好,還問我什麼時候纔回去,我隨口應了聲說很快,又說了兩句話便掛了電話。
轉而又給在杭州讀大學的袁緣打電話,可不知爲何,一連打了好幾個就是沒人接。
我心裡有些不安,怕她出事,便想起身,洋子攔住我說也許她沒帶手機,更何況現在這個時間她可能在上課。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才早上十點多,按照平時她的確有可能還在上課,真是關心則亂。
沉默了會兒,我擡頭問洋子,陳藥哪兒去了?
洋子說,新店那裡出點事,有個客人好像是故意刁難員工,他過去處理了,估計也快回來了吧。
我緩下身子靠在枕頭上問:那些警察是你找來的?
洋子搖搖頭說不是他報的警,是那個前臺小妹,她在監控裡看到你在房門口被那貓頭鷹攻擊,後來又進去裡邊許久沒見出來,怕你們出事就報了警,而我和陳藥到的時候那些警察還在拍門,我怕你出事就一腳踹了。
說起來,你還得感謝那個前臺小妹呢,要不是她報警引來警察,說不定我和陳藥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哪兒有一個老人家說跳樓就跳樓的,當時都嚇死那些警察了。
聽完後,我心想:這莫名其妙跑出來的老頭究竟是什麼人?姑且不說他的身手,單單是他能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得不提高警惕,看他那樣,好像是知道曹師傅的下落,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