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楊氏不由去看自己嬤嬤。
陶嬤嬤忙上前一步,“回四爺,咱們主子是正經八擡大轎擡進府的奶奶,按理,跪着敬茶的只能是嫡親的公婆,這年側福晉雖然是主子,可是也不該......”
“放肆!”四爺將手邊另外的茶盞猛地朝地上一擲,“你是個什麼東西,主子說話有你這奴才插嘴的份兒,楊家怎麼教的奴才,就這麼懂規矩?側福晉也是八擡大轎擡進門的,還是你家主子的長輩,爺說當得就是當得。”
楊氏不由有些委屈,看向自己身邊的男人。
弘時嘆了口氣,“阿瑪,楊氏她剛進門,不知道府裡情況,年側額娘料理府務,照顧阿瑪您,嫡額娘德行又有虧,年側額娘自然擔得起楊氏的禮,楊氏,你還不快跪下給年額娘敬茶!”弘時心裡門清,別家寵妾滅妻早就被御史臺的那羣大人們罵成什麼樣兒了,自家府上的年側額娘卻是從沒有被參合過的,還不是皇瑪法那兒默許了嗎?
早就同楊秀萍說了,府上和別家不一樣,年側額孃的地位那是整個四九城都默認了的,當年嫡額娘做的事兒雖然沒有宣揚開來,有些地位的人家卻是多少都知道些的,若不是烏拉那拉家還有可用的地方,皇家又不想讓人知道這醜聞,哪裡會留着這麼個媳婦?
楊秀萍被罵了,心裡不舒服,很委屈地看了眼三阿哥,弘時越發急了,他有些救自己妻子,但對方怎麼就不上道呢,萬一熱怒了年額娘,年額娘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在曾祖母那兒隨口說兩句,也就秀兒受的了。
弘時瞪了楊秀萍一眼,年秋月在上首看的一清二楚。笑了,“得了,弘時,你也別給你媳婦擠眉弄眼了。我看出來了,她覺得我不是她嫡親婆婆,不願跪着敬茶,也罷,梧情。替我接過來茶。”
楊秀萍臉色先是一白,聽完臉色瞬間漲紅,但是梧情已經走了過去,她舉着茶盞也累了,有心不想給,無奈搶不過梧情,眼睜睜看着梧情將茶盞遞給了年秋月。
年秋月接過,抿了一口,就放在自己身邊小几上,眉眼一彎。就笑道,“不是你嫡親婆婆,也不是你正經婆婆,也就這樣全了禮罷了,待會兒李格格那兒可是你正經八百的婆婆,楊氏,你可莫要再拗了性子。”
楊秀萍咬脣不語,弘時看了她一眼,心下嘆息,年秋月說完。對梧情使一個眼色,梧情從袖筒裡取出了一個八寶簪,“主子有言在先,你無禮在前。她卻不能一樣墮了臉面,這八寶簪是給新媳婦的見面禮,三奶奶且收下吧。”
“媳婦謝年側額娘。”楊氏覺得屈辱,面上就帶出來了幾分,四座的幾個格格就都在心裡暗暗搖頭,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當不得大場面。
楊秀萍接着站着給耿側福晉敬了茶,想了想,很是委屈地跪着給李氏敬茶,李氏一看就知道對方心有不甘,也不接,直讓楊氏端着茶盞足足舉了半盞茶,瞧着對方手臂輕顫,似乎是舉不住了,才冷笑一聲,接過了茶盞,卻是不鹹不淡道,“宋姐姐,現在的小姑娘家真是越發不濟了,想當初咱們進宮那會兒,這茶盞一端有時候就是小半個時辰,現在……哼,茶我喝了,你起來吧,以後好好伺候弘時,爲人婦,切莫善妒,弘時屋裡八那個有孕的通房,你要好生照顧着,那丫鬟肚子裡可是弘時第一個孩子。”
年秋月低頭,看了眼自己今日穿出來的衣服,低頭時掩飾了她脣角譏諷的笑意。得,李氏不提醒,沒準兒人家一時半會兒還想不起來,這一強調,看吧,不出一個月,那孩子就得掉。
楊氏應聲“兒媳謹聽額娘教誨”,李氏這纔在那托盤上放了一對鐲子,看那玉質,也還算好。
楊秀萍起身,給另外幾位格格行禮那就更簡單了,只是把身子略微那麼一欠,茶就奉上了,幾個格格脣角笑意斂起,意思意思接了茶,放了賞。
見茶已經敬完,四爺朝年秋月看去,年秋月毫不客氣翻個白眼,我不幹,四爺再看,那丫頭獎眼睛一閉,竟然不理人了。四爺險些被氣笑,只好敲了敲椅子,蘇培盛早將兩位主子的小小溝通看在眼裡,正準備着呢,見此,忙上前一步,“三奶奶,福晉今兒沒有來,奴才代替福晉和四爺囑咐您幾句,咱們王府最是重視規矩,您既然已經嫁進來,就要守咱們雍親王府的規矩,守皇家的規矩。”
楊氏皺眉,心道,有規矩你們就不會讓個總管給我訓話了!但她卻不敢說什麼,只能在心裡腹議一下,面上恭敬點頭。
李格格在旁邊瞧着,心裡很是不順暢,這媳婦看起來可是非一般難以拿捏。但凡做婆婆的,都不喜歡媳婦太強勢,尤其是古時候?,那可都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規矩一條條擺着呢,由不得你這做媳婦的蹬鼻子上臉。李氏作爲婆婆,當然是想給自己兒媳婦立規矩的,但是看今早上的情況,連年氏都吃了個悶虧,自己如今連側福晉都不是,怕是日後會讓媳婦給難堪了。
不過......李氏看了眼自己兒子,好歹兒子是自己親生兒子,雖說有時候氣人了些的,但她已經發現了,只要不是對府上孩子出手,去惹年氏,兒子還是很聽自己的,至少還有個孝道能壓着這楊氏。年氏畢竟不是正經婆婆,這點兒,還是自己更佔理的。
蘇培盛說完這兩句,清清嗓子,似乎還想說什麼,年秋月卻道,“蘇總管,行了,少說兩句,她倆今日還要去宮裡見各位娘娘的。回頭讓李格格好生指點自己兒媳婦就是了,四爺,我還要去清音小築陪太后娘娘,就不在府裡多呆了。”
她起身,四爺也跟着起身,“爺今日不用去,先和你一起去給皇祖母請安,蘇培盛,去備馬車。”
四爺吩咐後,蘇培盛立即去了。幾個格格也準備離開,這時候,剛出爐的四爺府第一個兒媳婦,楊氏又辦了一件蠢事。陶嬤嬤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彼時,四爺和年秋月已經走到門口兒,卻聽楊氏突然開口喊住他們,“阿瑪。媳婦還沒有見過曾祖母,今日去宮裡請安,皇祖母也是不在宮裡的,不知道兒媳和三阿哥能不能跟阿瑪和年側額娘一起去給太后娘娘敬杯茶?”
四爺聞言頓足,示意年秋月回答,年秋月回頭,笑了下,很是溫和,“太后娘娘昨日說了,她在清音小築小住。不想見其他人,弘時,你注意着時間,不要誤了請安的時辰,太后娘娘什麼時候想見你媳婦了,自然會說的。我好心提醒你一下,讓你媳婦多學些規矩,最好把宮規看一遍,你曾祖母的脾氣,弘時你應該清楚。”
年秋月語氣溫柔。說的話卻是極其不溫和,楊秀萍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說,身子晃了晃,有些經受不住打擊。看向四爺,卻心塞地發現四爺根本不理她,已經走了。
年秋月說完,也跟着四爺一起離開。她們兩個剛一走,宋氏幾個就起身也要離開,耿側福晉嘆口氣。“尹妹妹,去我屋子裡坐會兒吧。”
“姐姐既然邀請,那妹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剛巧姐姐屋裡槐花做的桂花糕我還真是想得緊。”尹格格笑笑,高興地說。
兩人相伴離開,剛走兩步,尹格格突然停住步子了,“三阿哥,賤妾提醒您一句,您瞧,你阿瑪那麼寵着年側福晉,兩人也幾乎沒有在人前並行過,你們就算是新婚夫妻,恩愛有加,也不能這麼沒規矩。”
楊秀萍的臉色爆紅,很是不好意思,囁嚅了好久,也還是沒有說什麼,倒是弘時臉紅着,卻還是道,“多謝尹額娘提醒,是弘時孟浪了。”
尹格格說完,就被耿側福晉給拽走了,宋格格幾個似笑非笑看了眼這兩人,也結伴離開了。
她們都一走,楊氏眼淚就開始在眼眶打轉,氣呼呼對着弘時道,“相公,幾個額娘好像都不喜歡妾身。”
弘時的嬤嬤金嬤嬤就開始皺眉,“三奶奶,您不能稱呼三阿哥爲相公,要喊爺。相公那是漢人家的稱呼,咱們滿人皇族,不興這個。”
陶氏眉頭就皺起來了,“我家姑娘本就是漢人,稱相公合情合理。”
金嬤嬤不高興地道,“三奶奶?,您別忘了您已進入了漢軍旗了,還認了張佳老爺爲義父,您這樣的叫法若是被外面人聽見了,怕是要讓惹出一番事端的,您若是執意如此,奴才只能稟報了四爺,讓主子爺定奪。”
楊氏不高興,“行了,我知道了。”
見她如此說,金嬤嬤就閉嘴了,她並不想得罪楊氏,畢竟她老了,楊氏進門了,就是她的正經主子,得罪了楊氏這個奶奶她以後日子也不好過,只是楊氏的過錯太明顯,他不能不說。
好在弘時及時出聲了,“金嬤嬤說的有道理,時候不早了,秀兒,該咱們該走了。”
楊秀萍其餘話就被他壓在了肚子裡,趕忙讓陶氏和丫鬟看看自己是不是收拾利落了,得到肯定的回覆,這才喜氣洋洋和弘時一起出門兒,她才走了兩步,想和弘時並行,但是一想到方纔尹格格的話,這腳步就頓了下,落後了弘時一步。
兩人這麼上了馬車,去往宮裡。
馬車剛走,耿側福晉和那幾個格格就得到了信兒,尹格格還在雲煙院裡坐着,忍不住啐了一口,“耿姐姐,你也瞧見了,往後咱們那日子啊,可是要精彩了,三阿哥新娶的這個媳婦也太不懂規矩了,擺明了覺得咱們身份低,連年主子都在她這兒碰了釘子,唉。”
耿側福晉笑了,“尹妹妹,咱們不是人家正經媳婦兒,咱們不用那麼氣,你什麼都不用管,看着就行,年妹妹不在府上,由着她去鬧騰,時候長了,咱們三阿哥那點兒情分熬完了,她的日子就到頭兒了。”
尹格格想了想,也笑了,“妹妹倒是糊塗了,還是耿姐姐說的對,那我就等着瞧好了。不過?,姐姐,妹妹我就有些納悶兒了,年主子?不是那麼好脾性的人,今兒怎麼就這麼容易放過了楊氏?”
“放過?”耿巧琦更是樂了,“你真覺得放過啊?今兒個年妹妹那行事可是沒有認這媳婦,楊氏在府上奴才們那兒是一絲臉面都沒有了,等太后娘娘回宮了,年妹妹沒有其他事兒了,十個楊氏都鬥不過年妹妹。”
“姐姐說這話妹妹還真是信,只是這楊氏身邊的金嬤嬤從鋪妝那天就嚷嚷妻妾什麼的,是真不知道咱們府上那位形同虛設還是故意讓咱們難堪呢?”尹格格很不高興,任誰都不被對方整日“妾室是奴才”的唸叨。
“妹妹,何必和這些認不清局勢的人計較?”耿氏將手裡針線活兒往身邊一放,“早些年你受氣不比現在多,如今日子好多了,氣也少多了,你啊,也別多想,好好的伺候爺,早點兒有了身孕生個孩子傍身多好。”
尹格格羞澀地笑了,“妹妹也想,整日瞧着姐姐身邊有四阿哥陪着,妹妹是看着心裡真羨慕,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這福氣。”
“快了”,耿巧琦拍拍她的肩膀,“福晉沒有那麼大權勢,只要你有了孕,自己小心些,這次沒有人敢動你的孩子了,雖說你以前傷了身子,但是也過了這麼久,你這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孩子啊,肯定是快來了。”
“那就承姐姐吉言,上次是妹妹不懂事,這次我一定好好護着孩子,也不求其他了,是個姐兒妹妹就知足了。”尹格格手摸向肚子,放佛真的有個孩子一樣,耿氏眼前一亮,“你這架勢...莫不是真有了?”
“妹妹也不知道,妹妹這月事這兩個月才方穩定些,這月是晚了兩天,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喜事。”尹格格有些羞澀又有些期盼地說。
“那就過幾日請個靠譜的大夫瞧瞧,我啊,等着聽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