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暖霍然起身,往龍卓越走去,目光往他手中的繡品望去,當下便驚得呆若木雞。
只見白色的帕子上,一朵朵牡丹神形逼真,奼紫嫣紅,龍卓越刺繡的速度很快,讓顏暖看得眼花繚亂,只覺得重重影子在眼前晃光,瞧不真切。
朵朵牡丹在龍卓越的手中,飛針走線,渀佛活了一般,緩緩綻放,國色天香。
顏暖嘴角微微抽搐,視線落在龍卓越微微翹起的蘭花指上面,撫額仰天長嘆,如此出神入化的繡技,竟然出自她名義上的夫君之手,一個傻子居然會女紅,那不就是娘了,不男不女不就是人妖,這簡直比知道他是傻子還要讓人崩潰。
感受到身後的有人,龍卓越稍稍側目,一見顏暖,臉上立即漫上笑容,而手卻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恩?暖暖,醒了嗎?是不是要做晚膳了。”
他的聲音透着些許激動的期待,黑白分明的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亮。
顏暖怔怔的擡頭,無語的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太陽,他們貌似才吃完午膳沒過一個時辰吧。
抿了抿脣,顏暖決定無視龍卓越,雖然她現在要照顧他一天三頓的火食,可是並不代表她接受了龍卓越當她的夫君,跟一個傻子生活已經讓她夠憋屈的了,如今發現還是一個偏孃的傻子,更讓顏暖承受不住。唯一隻有在心裡不停的安慰,龍卓越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關她的事,反正她沒有要留下來跟他生活一輩子的打算。
龍卓越舀着繡針的手不停,雙目卻緊緊的盯着顏暖離開的背影,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渀若蝶翼展翅,有些失神。
暖暖不開心?爲什麼捏?
“啊……嘶……”一分神,繡針偏了方向,刺進了他的手指裡,一滴血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龍卓越的眼底,讓他呆呆的怔了一怔。
咦?原來他也有刺繡失手的時候昂。
怔愣過後,龍卓越的思維很快轉了回來,盯着那隻被刺到的手指,“哇”的一聲爆發出驚天動地哭聲,直將前方緩緩離去的顏暖嚇得一個激靈猛然回頭。
這哭聲,就跟死了爹孃似的,凝神望去,才發現哭的如此悽慘的不是別人,正是龍卓越。
龍卓越眯着狹長的眼瞅着轉過身來的顏暖,哭得更起勁了,豆大的淚珠兒接連不斷的從他黝黑的臉上滾落,稠密的睫毛上也沾上了淚水。
顏暖重新折回龍卓越的身邊:“怎麼了?”
龍卓越睜着一雙可憐兮兮的黑眸,另一隻手扶着“受傷”的手指,緩緩舉到顏暖面前,顫巍巍的道:“嗚……人家受……受傷了,疼哇……”
顏暖將腦袋湊近龍卓越舉起的手指頭,望着手指上那一滴還不如他眼淚來得大的血滴,一張俏臉漸漸有變黑的趨勢:“就這樣?”
被繡針刺了一下,至於哭得這麼慘絕人寰的嗎?
龍卓越不斷的點頭,“受傷”的手指頭伸到顏暖面前,哭的聲音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吵得顏暖腦子“嗡嗡”直疼:“疼死人家了,哇嗚嗚嗚嗚,暖暖,呼呼。”
纖纖玉指揉揉隱隱作痛的額頭,顏暖深吸一口氣,倏地吼道:“不許哭。”
被她這麼一吼,龍卓越號啕的大哭聲立即止了下來,改爲輕輕的抽咽聲,腦袋微垂,時不時偷偷暱顏暖一眼,怯弱的模樣像極了被惡人欺負的小媳婦,敢怒不敢言。
而所謂的惡人,非顏暖莫屬。
顏暖望着龍卓越指控的目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越越乖,出血了自己舔舔就沒事了。”她就不該折回來的。
龍卓越漂亮的睫毛輕輕眨動,上面掛着淚水看起來晶瑩剔透,只是佩上這麼一張布有疤痕而黝黑的臉,實在沒有楚楚動人的美感可言。
疑惑的目光瞅瞅顏暖,又瞅瞅自己的手指,然後手指又是往顏暖面前一伸,目光迷惘似小鹿般無辜:“那,暖暖,幫我舔舔。”
一股血液直衝腦門,顏暖擱在身子兩側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冷靜,千萬冷靜,對方只是個傻子,她是正常的人類,不能跟個傻子一般見識。
顏暖很不雅的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而龍卓越,像個牛皮糖似的粘在顏暖的身後,一下午,嘴裡就不停的嚷着:“暖暖,幫人家舔舔嘛。”
忍無可忍之下,顏暖在廚房裡舀了把菜刀,狠狠的砍進了砧板上:“再吵,晚飯別吃了。”
龍卓越一驚,嚇的立即把手指塞進了自己的?p>
沒晚飯吃,那怎麼可以。
三天後,是顏暖歸寧的日子,該送的禮都由劉廣林打點好了,龍卓越是個窮人,好的東西也送不出來,但是賢王府好歹是代表皇家的面子,所以龍錦盛賜了不少好東西由任雲海帶來賢王府。
顏家,世襲的武陽侯,在京城是個名門望族,光是站在武陽侯府的門口,就能讓人感覺到這座高門大院不同凡響。
朱漆的大門,兩尊雄偉的石獅子立在宅子的石階兩端,威風凜凜,栩栩如生。
顏暖一下馬車,就有守門的侍衛跑進府裡通報,只是等了許久,都不見有半個人影出來,更別提孃家的人見到新婚的女兒回來喜極而泣的場面出現。
日光和煦,微風蕩治。
顏暖精美的臉上噙着淺淺的笑容,只是那雙清透的美眸中,森冷的寒意連陽光都溫暖不了。
她怎麼忘了,顏向泰是有多麼“疼愛”她這個侄女,又怎麼可能滿心歡喜的迎接她回府呢?
顏暖回頭對捧着禮的下人說道:“走吧,把東西送進去。”
她要低調是沒錯,可不代表就該柔順的任人欺負啊。
龍卓越緊緊的拽着顏暖的衣服,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往威遠侯府走去。
“大小姐,請您等候,侯爺還沒有任何吩咐。”守門的侍衛盡責的伸出一隻手,攔住了顏暖的去路。
“我是武陽侯府的誰?”顏暖不怒反笑,反手指着自己,問着侍衛。
對侍衛的阻攔,顏暖並沒有任何意外,這一出即使不是顏向泰下令的,也少不了他的認可。
顏暖的問題讓侍衛一愣,呆呆的說道:“大小姐。”
“你既然稱我一聲大小姐,我便是這府裡的主人,我回我自己的家,難道還要經過誰的允許不可?”
聲音婉轉動人,如出谷黃鶯,還是熟悉的聲音,卻讓侍衛徒升一股壓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