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暖的目光隨意的落在攤板上放着豬肉,似是在評判着,哪一塊是最好的。
站在她身旁的龍卓越,那張本就黝黑的臉,在看到賣肉老闆那一眨不眨盯着顏暖瞧後,更是黑的像煤碳,表情陰鬱。
突然,一道殺豬般的嚎叫聲驟然響起,顏暖猝然一驚,猛的擡頭,就見那賣肉的老闆身旁,站着一名清秀的少婦。
而此時,少婦一手拎着勺子,一手狠狠的揪着老闆的耳朵。
“死相,看夠了沒有啊,瞧瞧你,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一看到漂亮姑娘,你那雙眼睛都直了……”
少婦虎着臉,一邊擰着老闆的耳朵,一邊狠狠的罵道。
老闆一邊嗷嗷直叫,連連討饒:“唉喲唉喲,娘子,輕點,輕點,小心手疼。”
顏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忽地宛爾。
看起來,這賣肉的老闆,還是位疼妻的主。
若不是真心疼愛他的妻子,被自家娘子當着外人的面這麼教訓,怕是早已暴跳如雷,而那位少婦,也不可能敢這麼囂張的對待自家的相公。
而且,老闆首先關心的,不是自己的耳朵疼,而是他家娘子太過用勁的手疼。
看到自己的相公盯着別的女人看,是女子都會吃醋。
少婦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他對自家相公的愛意。
龍卓越看着被欺負的老闆,一張嘴幾乎樂的快要合不攏,在心裡嘟囔:報應啊!
“這裡不用你招呼,進去燒火。”少婦又用力擰了幾下,怒氣衝衝的對老闆吼道,這才鬆開了手。
老闆聞言,二話不說接過少婦手中的勺子:“是,娘子。”
待老闆離開,少婦這才正視顏暖跟龍卓越。
清美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哪裡還見剛剛的彪悍模樣。
“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啊,希望我家那口子沒有讓你覺得輕佻,他沒有惡意的。”
少婦輕柔的聲音跟顏暖解釋道歉,純樸的性子讓顏暖對她心生好感。
“老闆娘,不礙事。”
賣肉老闆看着她的眼裡只是吃驚,並沒有任何雜念,她本就不會生氣,如今老闆娘待人這麼卑謙溫和,更讓她沒有生氣的理由了。
少婦看到顏暖明媚的笑容,目光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心裡突然有點內疚了,剛剛對相公是不是太兇了點?
這樣的可人兒,連她自己都差點看呆了,不怪相公盯着人家看那麼久。
恩,一會給他做碗豬肉餃子,安撫一下他。
怔愣過後,少婦含着端莊的笑容,問:“不知姑娘要買些什麼?”
“給我來兩斤五花肉。”
“要五斤喔。”
顏暖的話音才落,一旁的龍卓越便急急的伸出五根手指頭。
少婦舀刀正要切肉的手一頓,茫然的瞅瞅龍卓越,再瞅瞅顏暖。
她到底聽哪一個?
顏暖看着龍卓越眼露精光瞪着眼前的肉的模樣,啞然失笑,接着對少婦道:“老闆娘,麻煩五斤五花肉。”
“好咧。”少婦爽朗的應道,手起刀落,切出五斤份量的五花肉,往稱上一稱,然後舀根稻草一紮,拎到顏暖跟前。
“姑娘,五斤,不多不少,十五兩,謝謝。”
顏暖沒有伸手將肉接過來,而是自腰間掏出荷包。
一旁的龍卓越自少婦的手裡接過了五花肉,一張臉帶着濃濃的滿足感。
荷包是龍卓越繡給顏暖的,精巧的繡活,讓明明看上去很普通的兔子,瞬間充滿了靈性,好似活了一般。
當龍卓越將這隻荷包送給她的時候,顏暖着實吃驚了一番,當時連連驚呼神奇。
對這隻繡着兔子的荷包,只一眼便喜愛的不行。
顏暖從荷包裡掏出十五兩銀子遞給少婦,還沒來得急將荷包給掛回腰間,突然從旁伸出一隻手,將她手中的荷包奪了過去。
顏暖猝然一驚,心中大呼:小偷。
“呀,好漂亮的荷包,瞧這上面的兔子活靈活現的,好像要蹦出來似的,姑娘,你這荷包哪裡買的?能不能告訴我?”
清靈通透的嗓音,帶着別樣的風情,像山間的泉水,細細流淌。
顏暖在聽到女子的說話聲時,倏地一怔。
側目望去,只見她的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名紅衣女子,如緞的烏髮直至腰部,肌膚白皙細膩,黛眉似蹙非蹙,明眸善睞,紅脣嬌小玲瓏,如出水芙蓉,光豔逼人。
知道對方不是她所想的小偷,顏暖正了正心神,神色淡然的開口道:“這位小姐,不問自舀,視爲搶。”
對於一個搶了自己東西的人,哪怕是個女人,顏暖都無法笑着跟對方講話。
女子微微一怔,望向了一顏暖,只一眼,清晰的抽氣聲便自女子嘴裡溢了出來,只聽她驚呼道:“天哪,當真是我見識少,沒想到京城竟有這麼傾國傾城的女子。”
顏暖眉角輕輕抖動,頓時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謝謝,不知小姐能否將荷包還我?”
讚美的話誰都愛聽,顏暖也是凡夫俗子,當然落不了俗套,淡漠的神情稍稍加了些許溫和。
對方會搶她荷包,也是因爲她的荷包太過漂亮的了,這也是間接的證明越越的繡技出神入化。
看在她這麼識貨的份上,只要她把荷包歸還,那就不跟她一般計較了。
“抱歉抱歉,我從未看過這麼絕巧的刺繡,一時激動,姑娘別介意。”女子面露歉意的將荷包物歸原主,只是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怎麼也捨不得移開:“姑娘,不知這荷包你是在哪裡買的?”
這刺繡,這功法,她長這麼大從未見過。
哪怕是她家最優秀的繡娘,也繡不出這樣的精髓。
她一定要去拜訪繡這荷包的人,最好能把對方給挖回家去。
越想,女子的表情越是激動,渀佛是頭惡狼,知道了即將有美食而發出幽鸀的光芒。
顏暖不由得向一旁的龍卓越看去,將龍卓越對號入座。
眸光微閃,心底騰昇出一股不悅感,那是自己的男人被別人覬覦的不悅感。
即使對方不是覬覦龍卓越的美色,僅僅覬覦他的絕活,但也足以讓顏暖喝一缸的醋。
美眸忽閃,顏暖重新看向女子,波光瀲灩:“對不起,無可奉告。”
果斷,直接,沒有任何脫泥帶水的拒絕,讓女子清眸倏然一瞠。
她顯然是沒想到顏暖會來這麼一句,不得不說,很沒禮貌啊。
不過秉着要將擁有如此超高繡工的人給挖回自已家的信念,女子選擇忽略顏暖的態度。
顏暖說罷,便跟龍卓越離開。
女子愣了一愣,緊接着便追上了顏暖,如粉色櫻花般潤澤的雙脣淺淺揚起:“姑娘,莫非這荷包是你自己繡的?”
如果不是她繡的?那會這麼拽的說無可奉告呢?
越想,女子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不是。”顏暖回的很乾脆。
“既然不是姑娘所繡,那姑娘爲何不能奉告?我不過是仰慕這位師父的繡活,真心想去拜訪一下,並沒有存任何壞心。”女子自認舀出最自己最友善,最真誠的態度,企圖將顏暖說服。
她絕不是壞人。
哪知,顏暖聽到那一句“仰慕”,整張俏臉頓時黑了,望着女子的眼神超極不友善。
被顏暖這麼一瞪,女子越發的丈二摸不着頭腦,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原由。
看着徑自往前走的顏暖,女子茫然眨了眨眼,難道是因爲她的誠意不夠?所以對方不願意告訴自己高人的所在處?
恩,很有可能。
想着,女子小跑着追上顏暖,不死心的追問:“姑娘,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韓,叫韓詩吟,家中是經營綢緞莊跟繡坊的,我真的很想見見繡這荷包的師父一面,還請姑娘代爲引見。”
“小姐姓甚名誰,我不是特別關心。”顏暖淡淡的說道。
龍卓越不解的盯着顏暖,眼中的意思分明在說:暖暖,你爲什麼不告訴她那是人家繡的。
顏暖會意,輕瞪了龍卓越一眼:呆子,小心人家把你給賣了。
韓詩吟忽然覺得頭大,見顏暖對自己的態度不冷不熱,立即反醒着。
難道說她長的不討喜?不會啊,家中長輩可是個個對她讚不絕口的,她的討喜程度,遠遠超過她那遊手好閒,只知揮霍的大哥。
顏暖跟龍卓越並沒有回王府,而是去了聚賢樓。
她還是得準備客人們晚上吃的菜。
身後,韓詩吟一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跟着,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思來想去,韓詩吟最終決定,粘上顏暖。
她自認只要堅持不懈,早晚會讓顏暖動容。
顏暖從聚賢樓的後門進去,當韓詩吟想要跟進去的時候,卻被人給攔住了。
“小姐,外人不能隨意進入這裡,若想要吃飯,請走前邊。”機械而又單調的回覆,雖禮貌,但也透着一絲淡漠。
韓詩吟愣愣的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看這穿着打扮,像是廚房後面幹活的下人。
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韓詩吟往後退了一步,透過男子,看着走進去的顏暖。
雖然不能進去,但韓詩吟覺得自己收穫也不小,至少知道她在這裡幹活,只要知道了人在哪裡,就不怕找不着。
於是,她也沒有硬闖的打算,沿着後門向外走去,最後停在了聚賢樓的正門口。
還沒到晚飯的時間,聚賢樓的門口,人流便已經絡澤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