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的話,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像是展銀澈,爲什麼會喜歡展銀澈的理由,現在也會板着指頭說出一大把,因爲第一次看就長得很順眼,是個纖弱少年,成績又很好,爲人善良又很溫柔,總是那樣淡淡的微笑着,現在想起他來,那個微笑也是最適合擱在記憶裡的唯一表情。
套用他的句式的話,所以就這樣的喜歡上了啊,獨一無二的展銀澈。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聖誕時我們在教堂裡祈禱的時候,那時的我執着的問着他許下的願望,然而他卻只是一直的微笑着,沒有回答我。
如今擺在面前的問題也是一樣,不喜歡一個人的話,原因也是有的,看着眼前紅毛綠毛那不解的眼神,在看看展銀澈爲了那個“娃娃親”的詞一臉僵硬的樣子,我覺得似乎必須說個明白來避免他們的繼續誤會了。
爲什麼會不喜歡於向彬,因爲他驕傲自大啊。
然而馬上就有紅毛綠毛的小子們反駁道:“彬哥那是霸氣啦,嫂子你不覺得那是很帥的麼。”
還有他的嘴巴很毒,總是傷害人……
然而紅毛綠毛的小子們繼續反駁道:“纔不是,彬哥很講義氣的,平時也對我們很好,雖然有時候意氣用事但是最後也是懂得發現錯誤並且道歉的。”
好吧,到了最後我終於坦白的告訴他們,因爲我有其他喜歡的人了你們彬哥也有其他喜歡的人,這個理由可以夠了吧。看到紅毛和綠毛面面相覷一下,終於半信半疑的接受了這個論斷。
“那麼彬哥喜歡的,難道真的是你們班裡的頭髮長長的看起來很標緻的那個妞兒?”
我十分認真的點頭,雖然知道這個結局也是一樣的叫人糾結,但是,喜歡和不喜歡,本來就是一種無法去強求的事情,你喜歡我,而我不喜歡你,這雙雙的花兒只開了一隻,於是死刑。
於是就看到紅毛綠毛們哀嘆一陣再回身握拳做信心十足的去撮合狀,潦草馬虎的跟我們扔了個“再見”就歡快的跑走,留下我和展銀澈在這裡大眼瞪小眼。
然而,那個他們眼中任性霸道的於向彬,在近來也會逐漸學會認識到責任,逐漸學會承擔責任,在那種驚慌不安的日子裡,做好那個家裡的小男子漢該做的事情,從今往後的他,或許也會遇到傷害他的人,但是,不頹廢、不憎恨、不絕望,就是我們可以穩步走上的人生,這樣的他,真的沒問題麼?想起他站在陰影裡的樣子,我努力的想讓自己釋然下去。
“呵呵,小竹,居然和他有‘娃娃親’的約定,乍一聽起來覺得很好玩。”展銀澈首先笑道打破了沉默。
我偷偷側眼看他,發現他的臉上並無不悅之色,總算是放心了下來,無奈的笑道:“那都是很久之前大人們定下來的事情了,真是的,你也來打趣我。”
“剛纔他們說,於向彬同學喜歡的人,是陸淺息同學吧。”展銀澈似乎是在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雀躍着,我在心裡嘆着他的遲鈍,天啊原來你是才發現到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一點麼。
“嗯,當時的小息還說過我,是因爲於向彬和我是娃娃親所以我去擾亂她喜歡的人,現在想來,真的是叫人啼笑皆非啊。”
和展銀澈並肩走出教學樓,說着說着,忽然有種異樣的預感,隨着第六感驀然回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了陸淺息那單薄的身影在樓梯的拐角處匆忙無依的閃現而過。
她曾經天馬行空亂想出的語言,早已頹敗成殘骸。
天開始飄起了細碎的雪,覺得快樂的事情,似乎總是一下子就過去了,要是分開的話,就會覺得孤單落寞呢。
期末考試開始了,剛開始的幾門就因爲落下太多功課後果一塌糊塗,本來作弊這樣的邪惡念頭有浮現出腦海去還是在看到被抓的那些同學們之後果斷放棄,下午要考的是歷史和政治,趁着中午的時候我還是拖着展銀澈跑到寂靜的天台上猛抱佛腳。
背不過……啊……枯燥的年代人名和地名……看到最後,我煩惱的把書扔的遠遠的,展銀澈笑笑,起身走遠幫忙撿了回來。
“小竹以後想考到哪裡的學校去呢?”在身邊坐下來拿着書本,他問着唉聲嘆氣在猛抓腦袋的我。
這類的話題,是和理想有關的字眼吧,我仰起頭,看着天邊飄散不定的流雲,未來所在的場所,應該是在遠離這裡的一個存在吧,在遙遠而陌生的城市裡,獨自一人前往,所以也沒有任何人知曉我的過去我的性格,我就可以徹頭徹尾的改變自己,不必顧慮旁人的質疑和嘲笑,就像輾轉跟隨來到這邊的蘇藍沉一樣,隱藏住所有的經歷,做一次陽光般開朗的自己,那樣的話也會快樂吧。
“可能會是遠方的大學吧,至少也可以確定爲不是‘這裡’的地方。”我搖晃着脖子抑揚頓挫的說,隨後轉眼看向他:“你呢?打算去哪裡?”
“我家裡人說近期就要移民法國定居,可能未來我就會跟隨出國留學吧。”
剛剛提起的笑容僵在了我的臉上,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出國?你?和家人一起?”
他誠實的點頭:“嗯,其實我們家人早就有了這種打算,我姐姐也早已在法國留學期間有了喜歡的人了,所以……”
啪的一聲,我手中的書滑了下去,向着樓下直線墜落。
展銀澈他本來就是這樣優秀的一個人,如果在那個浪漫又美麗的國度,會受到更好的教育遇到更優秀的人,擁有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
可是當時的我,心裡卻完全沒有料想到這類的事情,心中只是覺得一陣又一陣的發冷發疼,就像是缺少了最爲堅實可靠的一個部分,寒風放肆的穿越過去,讓整個身子都沉浸在刺骨的冰寒裡。
然後腦子裡就莫名其妙想起平時看的那些言情小說裡那些什麼溫柔善良的女主角,對待着男主角的遠行,含淚的祝福着他,微笑着放手,雖然,我早就已經知道,人生就是不斷和一些人相遇、珍惜、傷害、分離的過程,可我現在仍做不到那樣的瀟灑,仍不願意去想到分別的時候。
如果我說讓他不要走他就會信以爲真的留下來的話,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出口。
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而且固執的人啊,總是抓住手裡的溫暖不放,生怕一遠離了就會永久失去,甚至都沒有料想到給他留下可以獨立燃燒的足夠空間,就只是一心一意的貪戀着他的溫柔。
“小竹,你到底在擔心些什麼?那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啊,現在家人也只是在籌備而已。”他伸手揉亂我自來卷的長頭髮,語氣清淡如風。
可是,那樣總會分開的啊。我一扭頭衝下樓去撿那本掉下去的書,不讓他看見我難過的樣子。
這麼久這麼久以來,我盡最大努力去避免心中難過的辦法,就是不再那麼簡單的就覺得一個人重要,這樣恬淡的相處,即使之後會有來自此人的傷害存在,我也足以迅速痊癒。而展銀澈,卻似乎是無聲無息的就站在了我心裡最爲隱秘的位置,如同一棵生根發芽的暗刺,稍微撥動都會疼痛難忍鮮血直流,這樣的話,直到真正告別的那日,那根刺也不會就這樣突然消失,而是會枯死在心裡面成爲一株老樹,見證着展銀澈——他這樣美好純淨的少年,真正的於我的心中出現過,然後,消匿過。
這一天我都躲着展銀澈,因爲還不知如何平復心情和不知用如何的表情面對他吧,想起來也會覺得好笑,這樣敏感的我,到底是爲什麼會因爲他這一句話就開始惴惴不安呢,果然,自己還不是個足夠成熟穩重的大人麼?
經過從早到晚的考試煎熬這次我是徹底的“烤糊了”,收拾着書包準備回宿舍的時候,路過五班門口卻忽然看到了那個本來不應該在這裡的人影,正和蘇藍沉吊兒郎當的站在一起說着什麼。
“於向彬?”我驚訝的聲音就這麼憋不住的脫口而出。
他扭頭心不在焉的看了我一眼,精神不振的樣子,只是幾天不見的樣子,他已經變得愈加憔悴不堪,臉色蒼白,下巴上布着青澀的小鬍渣,菸圈黑的幾乎趕得上熊貓,穿着裡大外小的髒兮兮的羽絨服,我看看沒旁人,進了他們的班裡,好奇的看着他:“你爲什麼會來這裡?於叔叔的現狀呢?”
“哼,甭提了,我可是實在憋不住了纔回這來收拾下東西,反正我又不考試,就當是回來探望各位哥們兒。”他拍拍蘇藍沉的後背,連着打幾個哈欠,揮揮手然後親密的攬住他準備走出去,然而卻被門外傳來的一聲怒喝給震住:
“於向彬,你那是個什麼樣子。”最痛恨難管學生的年級主任盛氣凌人的上下打量着他:“打扮的像個小混混,不請假就不來學校,期末考試了照例不考,你還打算怎麼樣?還想來影響這些好學生麼?”嘲諷中,他鼻翼之間已出現了輕蔑的哼聲:“果然,害羣之馬就是害羣之馬,沒的救。”
本應是抖着腿站在那兒漫不經心聽訓話的於向彬卻忽然失控,暴躁的就拉起袖子衝了上去,年級主任沒料到,下意識的後退貼住了牆,我幾乎已經被嚇呆在那兒,於向彬的拳頭揮了個空,然而下一秒鐘就被身後及時衝上來的蘇藍沉死死的鉗制住,掙扎不得,他血紅了眼睛咆哮着:“你說誰是沒得救,誰啊?!啊?!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冷靜!於向彬!!”蘇藍沉在他耳邊拼力大聲的吼道,看起來也像是已經把他震得耳朵嗡嗡做響,抖了一下就伸手捂住了耳朵,神情一下子頹然了下來。
年級主任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急忙邁步離開,還不忘大聲馬後炮般的警戒:“好啊你小子,敢向老師動手,你果然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等我和你們家長聯繫讓他再好好的管教管教你。”說着已一溜煙的速度消失在視野裡。
於向彬揉着耳朵,目光呆滯,緩緩的蹲下了身來,說不出的懊悔和哀傷。
蘇藍沉看看我,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跟着蹲下身來手搭上他的肩膀:“剛纔怎麼了?爲什麼聽到主任說什麼‘沒的救’就忍不住了,之前的哥們兒你不是這麼容易衝動人吧。”
半天,於向彬才擡起頭來,眼睛紅腫,聲音是說不出的沙啞:
“我老爹他……明天就要動手術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