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住着兩個‘和尚’。
一老一少,兩人對着一隻碗,兩兩眉頭微皺。
“師父,這東西您老從哪裡‘撿’回來的?”小男孩忍不住的開口問向坐在高坐上一副老神在在的師父大人,話說這青梅峰,幾年來都不見一個外來生物,今日倒好,一個‘東西’不請自來。
老者捋了捋身上的長鬚,若有所思,“可能是在上山的時候不小心帶了上來。”
“師父,您真的確定這東西……活着?”小男孩戳了戳一動不動的白麪糰子,好像皮膚有點溫度。
老者緊蹙眉頭,上前一把扯開玩的不亦樂乎的小男孩,“徒兒,師父可是說過很多次了,有些東西,是神物,不可褻瀆。”
“哈哈哈。”小男孩忍不住掩嘴偷笑,“這玩意兒要是神物,那我就是——”
老者一個眼神劃過,小男孩識趣的閉上嘴,“去,準備一個細軟,讓咱們的神物好好睡睡。”
叮鈴……叮鈴……
馬蹄聲緩緩的從山腳下踩踏而過,剛剛下過雨的路面,泥土稀鬆,馬蹄碾過,留下一個個深深痕跡。
“叩叩叩。”門扉處傳來井然有序的叩門聲,門內兩人面面相覷。
夜色正濃,窗外還下着濛濛細雨,這種天氣下,在青梅峰這個被鳳淵國險些劃出地圖的鄉野之地,竟有外人路過?
兩師徒有些擔憂的舉目望向窗外,雨勢漸大,大門上的叩門聲也漸漸加大。
無可奈何下,老者只得舉着雨傘走入院子,“請問你們找誰?”
門外站立數人,以及一匹馬,馬背上還馱着一個男人,男人面色清冷,目光如炬。
老者有些心虛,自己已不涉入江湖數十年了,難不成江湖始終想要讓他摻上一腳?
“不好意思老先生,我與我家公子今日路過此地,沒想到天黑雨大,這才冒昧打擾。不知可否讓我等幾人借宿一晚?”牽着繮繩的男子恭敬有禮的問道。
老者左右環顧,“寒舍小,容不下這麼多人。”
“沒關係,只要給我家公子一席之地安睡,我等幾人有個遮雨之所便可。”
“你們不會是響馬吧?”老者微露擔憂。
“老先生,如果我等是壞人,現在還會客客氣氣跟您商量嗎?”
“你說的對,那先進門吧。”老者推開院子大門,放任幾人進入。
小男孩躲在屏風後,瞅着一擁而入的幾人,高大修長的背影,帶着肅殺的冷冽,引得從未見過世面的他微微發顫。
站在人羣中的白衣男人面無表情的環視了簡陋的屋舍一圈,瞥了眼木頭搭建的小桌子,再看着桌子上那奇形怪狀的碗碟,眉頭不由自主的緊蹙。
“公子,方圓百里未見人家,今晚先委屈您了。”墨衣男子從包袱裡掏出面巾,頷首送到白衣男人面前。
白衣男人沉色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隨意吧。”
“老先生,不知道府上有沒有吃食什麼的?我家公子一日未進食了。”墨衣男人作揖答謝。
老者長嘆一聲,這好人也做到底吧,尋了一眼屏風後的小男孩,“去把廚房內的幾個饅頭拿出來。”
小男孩聽令的小跑進去,不消片刻便託着滿滿一碟子白麪饅頭走出。
白衣男人倒也散了散最初的那股冷峻面容,坐在凳子上,選了一個看着表面最光滑,體型也算最白淨的糰子,正準備放入嘴中時,卻被一旁的老者赫然大吼一聲。
老者慌亂的盯着男人手中的饅頭,似曾相識的感覺,急忙大喊:“口下留情。”
白衣男人頓了頓手,詫異的瞪着手中的糰子,“老先生不願意贈與在下一個饅頭?”
“不,公子誤會了。”老者苦笑的走上前,從男人手中奪下這個白麪糰子,放入碟中。
白衣男人不解,看着老者的手,只見他將饅頭翻了一個面,然後一指戳向饅頭中心。
“噔。”突然間,原本平整光滑的饅頭表面突然彈開四個小小的肢體,連帶着尾端露出一小節尾巴,再往上看去,一顆圓圓的腦袋暈暈乎乎的掛在碟子邊緣。
白衣男人驚詫的伸手捏住這個白色的小東西,又不明的打量着老人,“這是什麼東西?”
“按照常理講,這是一隻……豬。”
“……”話音一落,滿室安靜。
“老先生,我等都看出這是一隻豬,只是這豬的體型是不是太小了?”墨衣男人舉着自己的拳頭,兩兩比之,一白一黑,大小一致。
“咳咳。”老者輕咳一聲,“這寶貝是我從一個仙人手裡奪回來的,聽說它是一個祥物,能助我——”
“早日升仙?”小男孩插上一句。
老者面色一沉,“能助我延年益壽,還能強身健體。”
“可是師父,這東西明明是您撿來的。”小男孩駁斥,“還有它怎麼看怎麼瞧就是一隻普通的豬,就是發育不良而已,咱們養養,過段日子說不定就能吃上肉了。”
正躺在碟子裡享受着萬衆矚目的某隻小白豬一聽吃肉,眼眸中危險信息一閃而過,從碟子上一躍而起,忙不迭的竄入同樣跟自己一身白的生物懷中,竄啊竄,直到竄到一處帶着暖暖氣息的地方纔停下。
白衣男人感覺胸口處緊貼着自己的東西一鼓一鼓,想要將這玩意兒拽出來時,卻發現它又恢復安靜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跟你說過這東西是神物,不可褻瀆。”老者搖頭嘆息,“說不定味道還可以。雖然體積小了一點。”
小男孩委屈的捂住腦袋,再一次的躲在了屏風後面。
墨衣男人有些擔憂的看着自己主子,上前輕聲問道:“需要屬下替您將這東西丟出去嗎?”
白衣男人不以爲意的搖搖頭,“老先生,您是在哪裡撿到的這種玲瓏小豬?”
“公子難道也想撿一隻?”老者淡笑,“緣分這東西可遇不可求啊。”
“不知老先生可否割愛?”
“我說過了,這是神物,不可褻瀆。”老者婉拒。
“不知這樣可否割愛?”白衣男人扯下腰間玉佩,“麒麟玉,能祝修仙之人事半功倍。”
“唉,有時候緣分這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老者惋惜的收好玉佩,長嘆一聲,若有一副難以割捨的錯覺感。
墨衣男人不明所以的打量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那塊玉佩可是太傅大人特地去南海給您求來的,您怎麼就爲了這麼一個小東西把他贈與別人了?”
白衣男人淺笑,“都說了這是神物,不可褻瀆,豈是用一塊凡夫俗子的玉佩能媲美的?”
“可是主子——”
“小九前些日子不是吵着想要寵物嗎。鬧的煩了,這下耳根子就清靜了。”白衣男人嘴角微微上揚,隨手如常的摸了摸已然空缺的腰間。
“主子的意思是想把這玲瓏小豬送給九爺?”墨衣男人不由自主的一個寒顫,又滿含同情的看向白衣男人的心口位置,可憐的小傢伙,還不如被那師徒二人吃了乾脆。
白衣男人不語,起身走入內室。
簡簡單單的一間房,入目便只有一張牀,牀上的被褥因經年未有人睡過,發出一股濃濃的黴臭。
他眉頭微皺,擡手掩鼻,“宏祈。”
墨衣男人明曉他的意思,急忙從包袱裡拿出一個青色錦囊。
錦囊中有七八顆形色各異的香球,只消磨成細粉點燃,清香如同茉莉淡雅的花香便會溢滿整間屋子,消除原本那股濃烈的黴氣。
或許是聞到了別樣的味道,白衣男子感覺自己懷裡的東西不安分的動了動,隨後順着他的領子處探出一顆小腦袋。
白麪糰子動了動鼻子,從男人的懷裡跳下,朝着花香的味道小跑而去,小蹄子一個前撲,直接跳進喚作宏祈的男人碾碎好的香粉裡,剎那間,粉末渲染在空氣裡,嗆得數人乾咳不已。
“主子,您先出去。”
白衣男人不爲所動,只是好奇的盯着那團被粉末染紅的糰子。
小蹄子在桌案上蹭了蹭,出乎衆人意料的卻是它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正舉着兩隻前蹄瞪着兩顆眼珠子欣賞着自己的小腳,額,應該是小腳上的粉色泡泡。
“它——”墨衣男人還未說出疑問,就見豬寶寶正把自己的蹄子塞入嘴裡,衆目睽睽下舔了舔那香粉。
“噗。”白衣男人情不自禁的失口而笑,礙於自己的身份,忍俊不禁的繼續打量小白團的動作。
小玲瓏初嚐了一口這別樣的味道,自己的舌尖剛剛觸碰到那看似很好吃的東西,一種酸澀的味道毫不遲疑的霸佔了自己的味覺。
她只覺得好酸好澀好難吃,張着嘴趴在桌子上,吐着舌頭,又忙不迭的伸着蹄子去擦自己的舌頭,可惜忽略了那滿蹄子的粉末,這下倒好,直接被薰暈在桌子上,口吐白沫。
“主子,它好像暈了?”墨衣男人瞧着正在吐泡泡的小白團說道。
白衣男人走上前,就着自己的衣衫擦了擦它嘴角的泡泡,眉頭越擰越緊,“去弄點清水過來,這香粉誤食不得。”
墨衣男人訝異的盯着主子的動作,吞下多餘的疑問,緩慢的退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