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起,天地變色,一縷紅霞從天而降,落在青草地上,倒映上天邊殘剩的陽光,他的掌心凝聚一團如輕紗透明的靈魂,沒有意識的漂浮在空中。
裔赤踉蹌的撲上前,想要奪回紅衣男人手中的影子,卻是奈何接近不了分毫他的身體。
“你想救他?”蠍姬從半空之中走下,目視地上狼狽不堪的男人,神色冷然說道。
“我要救他。”裔赤身體踉蹌,整個人都跌倒在草地上,“求求您,救救他。”
“你應該知道它不是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求求您救救他,你要我付出什麼,我都願意。”裔赤跪在地上,這輩子跪天跪地跪聖上,除此之外再無跪過任何人。
蠍姬輕嘆,“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救他,不過有些困難。”
“什麼辦法?”
“聽說過堯山吧。”蠍姬問道。
裔赤愣怵,詫異的盯着神色如常的男人,鄭重的點點頭,“聽說過。”
“堯山有個雲鶴仙人,他能幫助幽魂起死回生,不過,他這個人行蹤詭異不說,脾氣亦是出奇的可怕,能救命,更能致命,你可是想好了真的要救他?”
裔赤不容置疑的點頭,“我要救。”
“這是靈瓶,能幫它的三魂七魄保護在裡面十日左右,你要記住,你只有十天時間,超過十天,它必是魂飛魄散,再無還生之日。”
裔赤緊緊的將看似普通的玉瓶揣在懷裡,瓶面傳來它殘留的餘溫,引得他不由自主的上揚了嘴角,無論付出什麼,我必然救回你。
“我送你一程。”蠍姬擺手,一陣濃煙席捲而來。
裔赤詫異,還未回神,便覺得眼前瞬間千變萬化。
青翠的山取代了那無垠的荒漠,他擡頭望向天邊的紅日,堯山便近在眼前。
“小赤,我們走吧。”他將瓶子放在懷裡,徒步爬上着崎嶇山路。
陽光消逝,月色朦朧,月光灑落在地面上,餘下斑駁星點。
傳聞堯山半山之上,有一處閒居,閒居內居住着一個行爲詭異的老人,脾氣暴躁,性格扭曲,平生最大愛好便是捉弄別人。而傳聞再言,這位老者之所以這麼神秘,便是因爲他擁有起死回生之法。
而知道這一切真相乃是虛構小說的人只有一位,自小便被老人收養放在身邊的愛徒小魚兒。
月光依舊,冰冷的落在窗前,坐在簡陋屋舍下的女人禁不住的再一次嘆出一口氣,記得入夜之前,那個死老頭又突然給自己算了一掛,更是神色凝重的告訴自己說,災星臨門,必定要破了他的丹元,爲了活命,他必須要勵精圖治閉關修煉,否則他日災星入門,他必會凶多吉少。
小魚兒對月長嘆,重重的丟下手裡的燒火棍,“什麼閉關修煉,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丫的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睡覺去了,臭老頭,睡不死你,餓死你。”
空曠的地兒下,無人回覆。
“咚。”小魚兒踢開身前的椅子,將平日裡老人最喜愛的藏酒從地理挖出來,對着月明星稀的寒夜,仰頭長嘯,“這酒喝多了傷身,師父,徒兒這一切都是爲了您着想啊。”
“叮叮叮。”門外鈴鐺輕響,驚得某個偷酒喝的小女子慌亂的放下酒瓶,這荒山野嶺的,平時連只鳥都不想落足,今晚竟有人叩門?不會真是什麼污穢之物吧?
“請問有人嗎?”
小魚兒心虛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子,趴在門上,透過門縫盯着外面看不清五官的身影,不過從外形上看來,應該是個男人。
“請問有人嗎?”
小魚兒退後兩步,尖着嗓子,“沒人。”
“……”裔赤被裡面突然發出的聲音嚇得愣了愣,再次叩門道:“姑娘,我不是壞人,只是路勁此地,見月色已黑,尋着這裡有人家便走了過來,你別怕,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
“大半夜的跑到着山上來,難不成你會告訴我你這是迷路走錯了地兒?”小魚兒雙手環繞放在胸前,爲自己那慎重的分析感到很是自豪。
“姑娘,你誤會了,我真的無意闖入。”
“聽公子說話文質彬彬,只不過這古人都說人不可貌相,特別是這月黑風高的晚上,我怎麼也應該防着。”
“那行,我不打擾姑娘,我只問問姑娘可否知道這山上是不是有一位叫做雲中鶴的前輩?”裔赤扣着門把手,心底因爲這個名字而陣陣忐忑。
小魚兒蹙眉,自己師父大名不就是那什麼死鶴嗎?難道他就是師父口中的什麼災星?
“姑娘,你有聽到我的話嗎?”裔赤不敢確定的再問一句。
“嘩啦。”小魚兒敞開那扇門,笑道,“進來說話吧。”
裔赤愣怵,這是什麼意思?
小魚兒撓撓頭髮,有些難爲情的說道,“恩師便是那雲中鶴。”
“真的?”裔赤喜上眉梢,激動的握住女孩的手,“那可否引薦一下?”
小魚兒察覺到掌心一暖,擡頭面面而視,月光落在男人的眉眼上,那英俊灑脫的五官刻在眼瞳裡,情不自禁的那顆沉寂了十六年的心臟,噗通噗通的像撒了潑的瘋子。
“姑娘,可否引薦?”裔赤再問。
小魚兒收回自己那外露的小女人情懷,含羞的低下頭,這麼高大的男人,果真不愧是師父的災星。
“姑娘——”
“師父正在閉關,不過明日就是他的出關之日,公子放心。”小魚兒縮回手,意猶未盡的放在自己的心口暖着。
裔赤如釋重負,手覆上心口的位置,懷中的玉瓶依舊暖暖。
“我給公子準備客房,你今晚就留宿在這裡吧。”
“有勞姑娘了。”
小魚兒目光下挑,看着延伸到自己腳邊的那道身影,再一次紅了面。
翌日陽光正盛,一出小洞口外,小小身影急閃而過。
“師父,你快起來,家裡來了客人。”小魚兒趴在洞穴前,對着裡面睡得像是已經死去的男人吼道。
“我正在閉關。”男人睡意惺忪的回覆。
“閉個屁,再不起來我就把你的藏酒全都喝了。”
男人一聽,慌亂的從洞裡爬出來,“你倒是敢。”
“師父,你不知道那個男人長得有多好看。”
“比師父還好看?”雲中鶴挑眉。
“師父,看多了你的樣子,我真擔心我會不會對男人這種生物產生歧義。”
“……”雲中鶴漠然甩動衣袖,“師父說過,任何上山的人都是我的災星,你倒好把人給領家裡去了,你眼中還有沒有爲師?”
“師父,我其實是崇拜您的,我就想看看您會如何打敗您的災星揚我門楣。”
“這話……說的爲師相當欣慰,走,帶我去看看是何方男人敢闖我堯山。”雲中鶴大步闊出。
小魚兒走在最後,哼着小曲:“其實我更想看到您老怎麼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屋舍下,裔赤瞧着隱隱而現的身影,忙不迭的跑上前,“大師便是雲中鶴前輩?”
“正是在下,你是誰?”
裔赤看清來人的五官之後,微微一怵,不是傳言云中鶴已年過半百了嗎?如今看來爲何卻是一副二十開外的俊朗面貌?果然真人不露相,這樣的世外高人,更是不可貌相。
“說吧,你千里迢迢跑過來,莫不成就是爲了看我老不老?”雲中鶴眯眼,眸光正好落在裔赤胸口位置。
裔赤慌亂的把瓶子取出,“求求前輩救救他。”
雲中鶴嘴角輕揚,“我爲什麼要救他?”
“前輩——”
“其一,我不是神仙,不懂什麼起死回生,其二,我跟你不熟,我爲何要冒着忤逆生死有道這個規律貿然救一個陌生人?”雲中鶴擺手,“送客。”
小魚兒緊跟而來,不明所以的盯着自家師父的背影,這又是唱的那一出?
“前輩,我求求您救救他,他不該死的,都是因爲我,我求求您救救他。”裔赤再次跪下,聲淚俱下的看着男人絕然的背影。
小魚兒走上前,“怎麼回事?”
“姑娘,你幫我求求你師父可好?”
“沒用,我告訴你,不管今天誰求我,我都不會救,不,不是不救,而是愛莫能助。”雲中鶴正色道。
“這裡面是什麼?”小魚兒湊近仔細的查看。
“這是……我愛人的靈魂。”裔赤回覆。
小魚兒面色蒼白,搖頭苦嘆,“她死了?”
“因爲救我,他死了,我聽說過雲鶴仙人的傳說,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要試一試。”裔赤抓住小魚兒的手,再次懇求道,“幫幫我好嗎?”
小魚兒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身,“師父,救一次吧,雖然我也不怎麼相信您,可是看他那麼嚴肅,您就試一試?”
“魚兒,你不懂就不要多問。”雲中鶴抓過她的手臂,將她拽回自己身後,“你走吧,我真的救不了。”
“前輩,我求求您,就算試一試也好。”
“回去。”雲中鶴拽着小魚兒的手便將她往屋內拖。
“師父,平日裡您跟我開玩笑就算了,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您就試一試又不會少活幾年。”小魚兒抱住男人的胳膊,“我難得見到一個男人爲了自己的亡妻這麼懇求,您就試一試?”
雲中鶴皺眉,鬆開女孩的手,搖頭道,“他不是人對不對?”
裔赤點頭,“是匹馬。”
“我可以幫你召喚它,可是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它自己的命數。”雲中鶴面色凝重說道。
裔赤迫不及待的送上手裡的玉瓶。
雲中鶴回頭看向自己的愛徒,“你真的要救他?”
小魚兒點頭,“師父,我相信您的能力。”
“這還是小魚兒第一次誇獎我,不過等下可別哭。”
話音未落,只見一把匕首突然出現在女孩面前。
小魚兒晃神,只覺得手腕上一疼,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看見自己的血源源不斷的流進那瓶子裡,本是純白的顏色,瞬間血紅一片。
“這——”
“別說話。”雲中鶴阻止二人的廢話,目不轉睛的盯着瓶中的紅血,“師父之所以不救,只是捨不得讓你受傷而已。”
小魚兒面頰通紅髮燙,也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天氣太熱,她只覺得自己的面色越發紅的通透。
雲中鶴掏出手絹掩住她的傷口,“自己快去上藥。”
小魚兒站在原地,瞧着走入院子裡的背影,陽光沐浴在他身上,有些刺眼。
天色如常,空氣裡飄散而來淡淡的青草芬芳,周圍毫無聲響,似乎靜的與之前並無異樣。
裔赤注意着男人的一舉一動,他手中的瓶子漸漸升起,映上太陽的炙熱,有道光穿透而過,瞬間而來,是千絲萬縷的光芒耀眼而來,刺入瞳孔裡,竟有些痛。
“啪。”瓶子裂開,什麼東西從空中一閃而過。
“他會帶着你去找到他的身體,你跟着去吧,成敗在此一舉,如果他能成功身魂歸爲一體,他便會活過來了,如果回不了,便只能灰飛煙滅,再無所求了。”雲中鶴疲憊的靠在牆上,指着那道紅霜,“快去。”
裔赤回過神,輕功一閃,掠閃走過院子。
空氣裡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是一道彩虹從天邊連接而過。
青山綠水,溪水潺潺,一道白衫坐在溪池邊,笑意涓涓。
裔赤倉惶的飛馳而下,望着不遠處靜靜坐立的身子,不知爲何,這一刻,竟然不敢走上前。
歲月平常,男人回眸一笑。
微風輕拂,鼻間充斥着他身體裡那股淡淡的青草味道,“小赤……”
“,裔赤!”
------題外話------
大小赤結束了,還是很甜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