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城樓,一人迎風眺望,月明星稀的一晚,幾道人影隱蔽的藏在林中,不時以小夜鶯啼鳴爲信號,不動聲色的接近城外驛館。
齊若言從得到信件那日起便暗自隱藏在驛館外,暗哨密佈四周,只待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便羣攻而起。
等待了兩日,今日終於等來了遠道而來的黎國國君。
顯然這位身居高處而不勝寒的陛下大人與自家陛下的秉性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人都喜歡深夜出行或者到訪,更喜歡自以爲是的裝世外高人,身邊只帶着一兩個貼身侍衛,聽着氣息吐納,雖是高手,但在敵衆我寡,敵暗我明的環境下,百害而無一利。
齊若言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目視着黎戚毅昂首闊步行至驛館,身後的侍衛安靜的拴好馬繩,隨後一躍而上驛館二樓。
整個房間在三人進入後,燈火熄滅,夜靜無痕,清風微煦。
早到的三人安然的沉睡而去,顯然未曾注意到身後緊跟而來的小尾巴。
夜風更甚,挑動着窗外的兩株柳樹,柳絮兒抖動這着纖長的細牙,散落一地的枯葉。
一人身穿夜行服,默不作聲的順着牆垣爬上二樓,巡視了一番窗內情況,揚起手放在嘴邊,發出一曲細膩的夜鶯啼鳴。
齊若言不露痕跡的站在樹幹上,瞅着身下四下竄動的草叢,想必同夥也趕到了。
靜謐的房間,突然一陣殺氣撲面,而牀幃上的人依舊安然自若的熟睡着。
“公子,有人進來了。”身邊的侍衛卻按耐不住心底的悸動,劍出劍鞘,屏息以待。
黎戚毅嘴角微揚,依然雙目微閉,“別擔心,有人會替我們處理乾淨。”
“公子,您的安全是屬下的第一職責,無論如何,高度警戒,是屬下的任務。”男人站起身,運功抵住房門前徘徊的兩道影子。
一聲狼狽的倒地從門外傳來,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再躲避的殺招。
房門被真氣擊成碎片,黑衣人一擁而入。
齊若言從窗戶上翻身躍進,風塵不染的潔白衣袍,面朝黑衣人冷斥:“我鳳淵貴客也是爾等能覬覦的?”一聲令下,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從黑衣人身後襲來。
衆人愕然回望,只見本是安靜的驛站外早已圍聚一衆侍衛,紛紛舉箭,只需要一聲命令,萬箭齊發,別說他們是否能逃出去,就連想要活着也是問題。
不得已情況下,領頭的男人瞥向身後的同伴,嘴中流露出一聲小小的啼鳴,隨後,人人散開而去。
齊若言回頭凝望了一番完好無損的黎戚毅,說道:“黎國陛下請待在驛站內,刺客方面,毋需擔心。”
話音一落,齊若言從窗口上再次跳下,尋着刺客離開的方向疾步而去。
林子裡,夜風肆虐,一隻只長箭穿過枝葉,不留情面的將這羣人圍截在半山上。
黑衣人焦急的尋找着出口,奈何對方人數衆多,已然成爲籠中之物。
齊若言恍若天人從樹上跳下,白淨的長袍如當初般一塵不染,劍眉一豎,語氣冷冽,“爲何潛入我鳳淵?”
“我不知道這是鳳淵,我們只想殺黎戚毅。”出聲的是一名女子,顯然這名女子乃主使者,被衆黑衣人護在人羣中,沒有現身。
齊若言冷笑,“你們汐國這些年是越來越狂妄了。”
“我不是汐國人。”女子推開擋住自己的男人,走上前,“我是黎國人。”
“這倒好,自相殘殺?你爲何要殺你國國君?”
“這不關你的事,今日落在你手裡,別說什麼廢話,要殺便殺,我雖然活着殺不了黎戚毅,死後我一樣會夜夜索魂。”女人的黑衣隨風而擺,面無表情的注目而望,不卑不亢,鐵骨錚錚。
“既然你不肯從實交代,來人,把他們都活捉回去。”齊若言背對而立,卻聽到身後衆人齊心而言:
“我等就算是死也要護住大小姐。公侯爺慘死,我等不能再讓大小姐也含冤而歸。”
齊若言雙腳一滯,回過頭,再次看着夜風裡昂首挺胸的女人,眉頭微皺,“你是黎國黎國公嫡女黎懿邇?”
“是又如何?”女人依舊清冷如冰,“我父親含冤而死,黎戚毅這個昏君,我必殺。”
“黎國公之事,我雖有耳聞,但我並不苟同你的話,我對黎國國君行政風格也瞭解一二,雖不能說他是當代聖君,但至少也是一代明君,不聽讒言,不妄殺薦臣,不昏庸,不沉迷美色,在這亂世天下,也算數一數二的君王。”
“那都是假象。”女人方寸全無,放聲大笑,“虧得民間說他聖明決斷,卻不知他就是一個懦夫,只得聽從身邊宦臣胡言亂語,根本就不配做一國之君。”
“罷了,既然你是黎國子民,你的生死也不由我,今日我便將你交予黎國國君,任他處罰。”齊若言揮手,親自上前。
女子掙脫着他的束縛,冷斥,“你也不是一個好人,你也不得好死。”
“這麼罵我的人,不止你一個,可我依舊活的瀟灑愜意。”
“大小姐。”身後的一衆黑衣人被阻截在外,動彈不得,只得擔憂的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個個捶胸頓足。
無聲的夜風挑動一旁的樹叢,眼見身後的侍衛已然模糊,齊若言解開黎懿邇手中的繩子,“走吧,別再回來了,黎戚毅是你殺不得的,也殺不了的。”
“你——”黎懿邇顯然不明白這個陌生男人爲什麼又突然放了她,但大局當前,保命要緊。於是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