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好奇怪。”
“是啊,他竟然罷朝了。”
“聽說他是帶着一個女人出了宮遊玩去了。”
一路所過之處,一路閒言碎語。
太后漠然的站在空無一人的乾坤殿內,面如土色。
常春不得吭聲的跪在地上,頷首低頭不敢看向鳳座之上冷漠的身影。
黎婼耶斟茶送到太后身前,輕聲道:“太后,喝口茶吧。”
“說,皇帝這是又去了什麼地方?”太后怒斥。
常春戰戰兢兢,回覆道:“奴才不知,陛下一言也沒有交待便帶着林侍衛出了宮。”
“給哀家派人出去找,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沉迷女色,都給哀家出去找,找不到你們都別回來了。”太后勃然大怒,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桌子上那盞清茶,隨着晃動微微灑落而出,燭火輕晃,映照其上,泛着點點微光,倒映上站在一側默不作聲的一道身影上。
黎婼耶面色如常,不溫不火,只是藏於袖口中的那雙手早已是狠狠的捏緊成拳,在無人看見的視線裡,長長的指甲刺痛着皮膚,壓抑着心口的怒火,控制着那稍稍不注意便會泄露的陰冷情緒。
常春退出大殿,仰頭看向天空中破曉而出的陽光,擡手拂了拂額頭上的冷汗,腹誹道:陛下啊陛下,您老要哄女人,也不至於這麼昏庸爲她罷朝吧,這下倒好,滿朝議論紛紛,您老的一世英名,盡毀於此。
宮外官道上,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安靜的驅使在路上,馬蹄子踩踏着泥地,濺起一粒一粒潮溼泥土。
白玲瓏掀開車簾,瞪着馬車外的人潮涌動,拽着洛亦清的手,傻傻一笑,“那是什麼?那又是什麼?”
洛亦清將她抱入懷裡,“那是茶寮,那是……”他輕咳一聲,“那是附庸風雅之地。”
“停車,先停下來。”白玲瓏從男人懷裡蹦出,掀開車簾子便溜下了馬車。
在男人的世界裡,自己的女人就是私藏品,怎可這麼毫無保留的暴露在別的男人的瞳孔裡。
洛亦清不做遲疑的將披風搭在她的腦袋上,解釋道:“小心那天那個男人找上你,咱們藏起來。”
白玲瓏明曉的點點頭,踮起腳尖便在洛亦清臉頰上落下一吻,“很有道理。”說完她便解下自己的披風掛在他腦袋上。
洛亦清隨她撥弄,“今天京城有個賽馬會,要不要過去看看?”
林宏祈面色一沉,上前道:“陛下,賽馬會閒雜人等太多,不安全。”
“宏祈,朕已經出宮了,別再叫什麼陛下,叫我公子。”洛亦清輕握住她的手,“要不要去看看?”
白玲瓏蹭到他懷裡,“要。”
林宏祈不敢多言,安靜的跟在兩人身後,警覺的注意着周圍的一切動盪。
花香誘人,一朵一朵嬌豔欲滴的在會場兩側傲然綻放。
突然,一匹火紅的駿馬奔馳在廣闊的會場中心,四蹄翻騰,長鬃飛揚,壯美的姿勢宛如飛馳翱翔的雄鷹。仰天長嘯,那動人肺腑的馬嘶響徹蒼穹。應和着這悲壯的嘶鳴,四面八方涌出一片雜色的馬羣。
層巒疊嶂,一個緊接一個,一隻只馳騁在這片疆土之上,蹄印一過,草地上遺留而下一道道深深痕跡。
洛亦清坐在看臺之上,眺望迎着朝陽而去的一道道身影,指着其中一批棗紅色駿馬道:“那匹馬不錯。”
白玲瓏不懂什麼是馬,但看着其中一匹馬有些怪異的繞着一個男人不停的上下磨蹭,親暱的動作好似不想離開它的主人隨着大部隊奔走。
“公子,那是裔赤將軍。”林宏祈指向不遠處跟一匹馬正在盡力交流的男人說道。
洛亦清點頭,“裔赤這個人愛馬如命的本性真是百年不變啊。”
“臣需要過去知會他一聲嗎?”
“不需要,等他賽完馬再找他過來便可。”洛亦清碰了碰小傢伙的鼻尖,輕聲問道:“看什麼看的這麼起勁?”
白玲瓏皺皺眉,一聲不響的從洛亦清懷中掙脫,擠過身前擋着自己的一道道身影,一個輕巧跨越鐵欄,奔入會場之中。
洛亦清心神一顫,輕功一過,便將跑進會場中的女人再次抱入懷裡,“寶寶,這裡太危險,跟我出去。”
“我認識那匹馬。”白玲瓏扯了扯洛亦清的衣袖,隨後看向同樣聞聲望過來的一人一馬。
男人在看到洛亦清之時,眉間一顫。
棗紅色駿馬在看到白玲瓏之時,四肢發軟。
“陛、陛下?”男人放開繮繩,走上前,雙手抱拳準備行大禮之時被洛亦清急忙扶住。
洛亦清擺擺手,“這是宮外,毋需行君臣之禮。”
“陛下,您因何事要出宮?就您一個人?”
“不,宏祈跟在朕身後。”洛亦清透過他的身影看向他身後的駿馬,“你的馬果真不錯。”
“這馬性子烈,除了臣以外,誰都不得近身,特別是女人,它只要一聞到那股胭脂水粉味,就會暴躁。”裔赤不以爲然的回過頭,卻在下一刻瞠目結舌,嘴裡恨不得塞入一隻拳頭來收回自己剛剛所說的一言一句。
白玲瓏單手靠在馬腦袋上,很是鄭重的拍了又拍。
駿馬蔫了一般,前蹄跪在草地上,隨意女人善意的交流方式。
“好久不見了魅翊,沒想到再次見面時,你竟然心甘情願被一個男人騎着?”白玲瓏再次忍不住的拍打拍打駿馬的腦袋。
高大馬匹夯拉着腦袋,鼻間呼出一陣一陣氣旋,撲打着草地,顯示出此時此刻某隻馬心中的萬千咆哮。
“看不出來我的馬竟然願意你接近它。這着實讓我吃驚。”裔赤走上前,將駿馬牽在自己手裡,“它可是最不喜歡女人靠近。”
“當然了,它是出了名的女人勿進。”白玲瓏小小手掌捏住馬耳。
“……”裔赤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洛亦清握住她的小手,“你認識它?”
白玲瓏點點頭,“沒變成人之前,我們算是青梅竹馬。”
“……”洛亦清眉頭微蹙,又是青梅竹馬?
駿馬扭過頭,避開一道炙熱的目光,躲在自己主子身後,恨不得將自己的身子都一併藏進他的懷裡。
裔赤習慣了這樣的交流,隨意的拍拍它的頭,“我們去奔跑一圈如何?”
白玲瓏挑眉,“你騎着?”
“寶寶,馬都是用來騎的。”洛亦清抓住想要撲上前搶馬的女人,“它現在是裔赤的馬兒,不是你的竹馬。”
白玲瓏咬脣,可是他是人家的馬哥哥,怎麼可以被一個男人給騎在身下?
魅翊蹲下前蹄,親自將男人拱上自己的馬背,在陽光下,昂首挺胸疾馳而去。
客棧內,一盞小茶,一桌子美食,全雞宴席。
裔赤喝上一口茶水,“陛下,臣隔幾日便要回江城了,這算不算您爲臣設的餞行宴?”
洛亦清莞爾,“既然是餞行宴怎可少了美酒?”
“不,臣最近已經戒酒了。”裔赤擺手。
作爲鳳淵四將軍之一,也算是鳳淵史上最年輕大將,年僅三十,便征戰四方所向披靡,只是鳳淵羣官皆知裔赤有個規矩,不論勝敗,設宴之時桌上必定有一壺名世好酒,所謂無酒不歡在他的桌上必定是唯一詮釋。
林宏祈擡頭打量了一番說的隨性所欲的男人,放下手中玉箸,“將軍,您說這話真是讓屬下略顯惶恐,您何時起會說戒酒二字了?”
裔赤笑道:“近來喝醉了總是做一個糊里糊塗的夢,索性就不喝了。”
“做夢?”洛亦清興致高昂,問道,“可是什麼夢?”
裔赤面頰微微泛紅,看了眼客棧外正在跟女人交流的棗紅色身影,道:“總夢到它躺在我身邊,不管我在什麼地方,戰場上的席地而睡,還是將軍府的私人臥居,它好像總是形影不離的跟着我,一時驚慌,就覺得自己喝醉了酒總是胡思亂想。”
“哈哈哈,將軍,您別告訴我,那個它就是那匹馬?”林宏祈忍俊不禁,也難掩什麼身份之別,大笑幾聲。
洛亦清掩嘴,輕咳一聲,“這事也並無沒有道理,且說來聽聽如何個胡思亂想?”
裔赤嘴角微微抽搐,君要臣說,臣不得不說,意味深長的長嘆一口氣,“說來也奇怪,本就是天方夜譚之時,臣卻覺得好似是真實存在的。”
“無妨無妨,我們就當故事聽聽。”洛亦清道。
裔赤再喝上一杯茶水,當做烈酒般壯烈氣勢,道:“陛下應該知道上一次臣出戰翼國時得到了一匹良駒,它就是我從翼國帶回來的,當時臣也沒怎麼注意它,只因爲有一天臣身陷敵人的調虎離山詭計中,是它忍受三箭之痛帶我奔馳而去,在山林中,更是爲臣取暖舔舐傷口,不知爲何,臣就覺得它是個通人性的傢伙,雖然看着挺笨的,受了傷也不知道先替自己治傷,但那傢伙就是這麼英勇護主,身負重傷帶我走出敵陣。”
“真是好馬。”林宏祈拍桌,不由自主的對那匹馬刮目相看。
裔赤繼續道:“回營之後,我一雪前恥,將敵國徹底退兵,卻在那時,它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我把整個軍營翻了無數遍,始終不見它的蹤跡,後來班師回朝之後,也漸漸的把它忘了。”
“那它又是怎麼出現的?”林宏祈迫不及待的問道。
“有一天,我喝醉了,迷迷糊糊中瞧見院子裡有一道身影在慢慢朝我走來,它的影子被月光折射,那棗紅色的身影就像那日浴血奮戰歸來時帶給我的震撼,我幾乎是連撲帶爬的抱住了他。”
“都說裔赤將軍愛馬如癡,今日看來果真名不虛傳。”洛亦清五指拿起茶杯,目光隱隱落在店外的小小白衫上。
裔赤笑道:“自從那一日後,有什麼東西就不對勁了,臣每晚都會親自替它拴好馬舍,特別會爲它安排幾名專門照顧馬的馬伕,可是不知爲何,馬伕總會在半夜不由自主的沉睡,而當我夜半朦朦朧朧睜開眼時,它的身影便正側臥在我的牀位之下,鼾聲連連。”
“……”林宏祈驚異,“這麼古怪?”
“當天亮之後,我再次睜開眼時,別說馬,門扉連被人推開的痕跡都沒有,我問過駐守在外的侍衛,沒有一人說看見過什麼馬匹入內。”
洛亦清噤聲,目光落在客棧外的身影上,難道他也是——
白玲瓏繞着魅翊轉上數圈,最後,停靠在他馬腿上的幾道痕跡上,指尖滑過:“這是什麼時候傷的?”
駿馬身形一顫,鼻音哼哼:“傷了一段時間了,已經痊癒了。”
“魅翊,你不是說過你這輩子都不會讓人騎在身上嗎?你現在怎麼這麼心甘情願的給一個凡人騎了?還騎得這麼忘乎所以。”
馬兒甩尾,“橫掃千軍,他雖是凡人,可是卻有一人匹敵,萬夫莫擋的氣勢。”
“你這是崇拜?”
“不,我是愛慕他。”
“……”白玲瓏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蹲在地上,雙手撐住自己的下頷,用着自己本就不多的腦神經仔細的消化這句話,什麼可以理解爲愛慕?
難道就是自己愛慕雞腿的那種愛慕?
或者是我霸佔清清的那種東西?
嗯?不對,雞腿是用來吃的,清清是用來摸的。
棗紅馬蹲在她面前,伸着馬蹄子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瓏瓏,想不通就不想了,用你的腦袋來思考愛情,太過勉強了。”
白玲瓏冷冷一哼,從地上站起身,“反正我要告訴你,人馬殊途,你甭想着什麼被人騎很愉快,你給我回靈界去。”
“瓏瓏,人豬也是殊途的,你怎麼這麼高興的就躺進那個男人懷裡了?”魅翊挑眉,嘴角戲謔的高揚。
白玲瓏很是得意的雙手叉腰,大笑道:“你這可是說錯了,我找他只會爲了變成人。”
“這跟你變成人有什麼關係?”
“我需要跟他交配。”
“……”魅翊前蹄一滑,整個身體撲倒在地上,砸出一地灰塵。
看白玲瓏那麼得意的表情,她難道只知道交配這個詞,卻不知道里面的含義?
魅翊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你們配沒配?”
白玲瓏眉角高高上揚,“你說呢?”
魅翊一腦袋砸在地上,“估計蠍姬大人也快追來了。”
“你怎麼知道他追來了?”白玲瓏很是同情的將大傢伙的腦袋從地上拔出來,皺眉問道:“他前兩天就跑來抓我了,幸好我跑得快。”
“靈界有個祈靈珠,一旦王儲體制發生改變,靈珠便會發出異樣光芒,當你與男人發生關係時,靈珠表面是一層紅霜,預示着你已經失去了處1子之身。”
“這麼厲害?難怪他來的這麼快,那我現在該怎麼辦?”白玲瓏捧住馬腦袋,在它身上拱來拱去。
魅翊輕哼,“所以說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跟一個凡人玩那個遊戲了呢?明明應該找我這種高大威猛英姿颯爽的男人才行。”
白玲瓏嘴角微微抽動,“你都給人騎了,找你做什麼?”
“我可以給你介紹啊。”魅翊圍着女人轉悠幾圈,上下左右仔細觀察,“瓏瓏,原來你變成女人是這副德行,這該凸的你凹了,這該凹的你凸了,那個男人怎麼就看上你了?”
“……”該凸該凹?白玲瓏不明所以的瞪着自己前凸後翹的身體,又擠了擠魅翊的馬腿子指向自己的心口,“該怎麼凹?”
魅翊搖搖頭,“反正就要像裔赤那樣,平坦纔是美。”
“……”白玲瓏蹙眉,“你說的很有道理,清清也是平坦的,可是他脫完衣服,就好美好美。”
“對吧,所以,你這裡要凹進去。”魅翊指指點點。
“難怪每次他見到我脫衣服都會扭過頭不想多看,原來是這裡不好看。”白玲瓏恍然大悟道。
“寶寶,餓不餓?進來吃點東西好不好?”洛亦清瞧着正對着一匹馬擠眉弄眼恨不得撲上去的身影,不由自主的眉頭一皺。
白玲瓏後背一涼,雙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壓了壓,又扯了扯,確信這裡平坦了些許,上前撲進洛亦清懷裡,“我要吃雞腿。”
“嗯。”洛亦清目光高傲的眺向地上的棗紅馬,宣示主權的將自家寶寶摟在懷裡:你只是一匹馬,你們跨種族的。
棗紅馬狹長的眉角微挑:誰稀罕跟你搶。
裔赤瞧着再次走進的身影,上前抱拳恭喜道:“陛下前些日子宣佈立下的皇后殿下莫非就是這位主子?”
洛亦清笑而不語,將小傢伙放回椅子上,“這是剛剛做好的,還熱着。”
林宏祈對着裔赤挑眉,暗示兩人退場。
裔赤識趣的走出客棧,站在自家的駿馬身前拂了拂他的馬鬃,“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可好?”
魅翊扭着腦袋在他身上揮來揮去,鼻音繚繞。
“好了,我這就帶你去。”
林宏祈獨自一人站在客棧外的大樹下,仰頭看向天空中奪目刺眼的光線,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多少年了,她也曾這般溫柔可愛的躲在自己懷裡撒嬌,可惜時過境遷,她已經嫁做人婦。
客棧之上,數道人影疾馳而過,在烈日炎炎下,未有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啪。”屋頂上一聲驚怵響徹,隨之而來便是頂樑破洞,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黎戚毅從屋頂上摔下,碰巧落在兩人坐前的桌子上,龐大身軀將一桌子菜色盡數摧毀。
洛亦清面無表情,手中還懸掛着剛剛寶寶吃剩的雞骨頭。
白玲瓏只來得及在聲音初響的瞬間將另一隻雞腿攥在手裡,卻來得及營救那一整隻被炸得金燦燦的雞身子,咬脣,委屈的捏住洛亦清的衣袖。
黎戚毅哭笑不得,誰知道這客棧老闆竟然這麼偷工減料,屋頂上居然破了一個洞,自己好巧不巧的正踩在那個洞上,身體一陣失去平衡,任憑齊義如何挽救已阻止不了他下墜的趨勢,於是般,就這般心不甘情不願的暴露在他們面前。
“黎君,你不是回黎國了嗎?”洛亦清擦了擦手,面色不悅道。
齊義從屋頂上躍下,將自家陛下扶起道:“忘了拿點東西。”
“哦,既然忘了拿東西,驛館可不是在這個方向。”洛亦清說道。
黎戚毅尷尬的脫下被染上油漬的外袍,笑道:“既然回來了,就想着這裡的油酥雞挺香的,忍不住就想過來品嚐品嚐。”
“既然要品嚐店內美食,有正門不入,爲何要飛檐走壁?”洛亦清再問。
黎戚毅咬牙,道:“孤凡事喜歡低調行事。”
“原來如此。”洛亦清瞥向匆匆趕回的林宏祈,說道:“去給黎君準備一隻油酥雞,彰顯我們的地主之誼。”
白玲瓏適時的扯了扯洛亦清的衣袖,目光灼灼的迎上他的眸: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洛亦清莞爾,“知道了,還有你的。”
“陛下,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裔赤走入店內,看向頭頂上空破損的頂樑,再看了眼憑空而現黎戚毅兩人,其中意義已然明瞭。
“黎君請坐。”洛亦清看着掌櫃重新換好的桌椅,指向椅子道。
黎戚毅坐下,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正在大快朵頤啃着雞腿的女人,原來她這麼美,只是這麼美的一個女人怎麼可以成全洛亦清這個男人,面上一冷,連帶着整個氣場也在不知不見間殺意外露。
齊義心驚,抓住黎戚毅的手臂,搖頭道:“陛下,飯菜還沒有上,您不必這麼心急。”
黎戚毅點點頭,“看來孤是太餓了。”
當整隻油酥雞落入桌面上之時,桌子四周的目光只是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卻沒有料到突然襲來一陣寒風,在眨眼之間,原本安靜躺在盤子裡的雞已然只剩下一根根骨頭橫七豎八的四處散落。
白玲瓏捂住嘴,意猶未盡的再舔舔脣,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哼了哼鼻子。
洛亦清愕然,扯開小傢伙的雙手,盯着她滿嘴油光的臉,不住嘆氣的搖搖頭,“寶寶,你吃太多了。”
白玲瓏瞪着眼眸,眸中清光閃閃,“清清,不是我乾的。”
話音一落,滿堂寂靜。
洛亦清拿出手絹替她擦了擦嘴,“沒人跟你搶,別那麼急躁,知道嗎?這樣會消化不了的。”
“清清,那這隻我再慢慢的嚼。”白玲瓏伸出手,小小指尖觸碰到雞腿的一角便被一人端走拿開。
黎戚毅得意的高揚嘴角,“想吃嗎?到孤這邊來。”
“黎君,請放下。”洛亦清拽着蠢蠢欲動的小傢伙,指向黎戚毅手中的盤子,“如果你想要,朕可以再吩咐廚子多準備幾隻,讓黎君在回國的路上天天有雞吃。”
“不,孤就喜歡這隻。”黎戚毅晃了晃手中的大雞腿。
白玲瓏委屈的眨眨眼。
洛亦清目光一冷,“朕再給你弄。”
“小傢伙過來,孤手裡的全是你的。”黎戚毅忍不住的再晃了晃大雞腿。
洛亦清見狀,無可奈何的放開白玲瓏。
白玲瓏提着裙角,輕快的一躍而至黎戚毅身前。
黎戚毅本想再說什麼,嘴還未來的張開便被一隻小小拳頭給拍到在地上。
齊義驚怵,“這——”
洛亦清扶額,“寶寶最恨別人跟她搶東西,是黎君你不聽朕之言非得一意孤行,實在不是朕故意置之不理的。”
白玲瓏抱過盤子,小小的舌頭在衆目睽睽之中將整隻雞舔了一個通遍,然後遞到黎戚毅面前,嘴裡哼哼:“我舔過了,你還要嗎?”
黎戚毅眉頭打結,一口氣堵在心口,怎麼都覺得自己被洛亦清給耍了的挫敗感。
“咚!啪!”一聲驚響在窗戶上炸開,一道身影從破碎的窗口處一躍而進,正巧落在黎戚毅身前,冷冽的劍光落在他的頸脖處,只要來人再稍稍往前送一分,保管他當場血濺。
“黎懿邇快放開陛下。”齊義不敢動彈的站在離着女人五步的距離,只得眼睜睜的看着黎戚毅脖子上出現的血痕。
洛亦清將白玲瓏抱在懷裡,面色冷淡的落在突然闖入的女人身上,怎麼又是她?
黎懿邇手中長劍微微顫抖,在看着黎戚毅的那張臉時,所有情緒再也掩藏不住,冰冷的劍氣滑過他的頸脖,盯着那溢出的鮮血,狂妄的大笑,“黎戚毅,你騙得我好苦。”
黎戚毅冷笑,“孤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口口聲聲說我父親的死是咎由自取,這一次我查到了真相,一切都是因爲你,因爲你尋找什麼神物所致,你枉顧聖君,濫殺諫官,你不配做聖主。”
“黎懿邇,你休得胡言亂語,此事跟陛下毫無關係,你父親的死是結黨營私,企圖用什麼禍國殃民的藉口聯合衆臣,他此舉行爲已是不忠不敬之罪。”齊義怒斥。
“胡說,明明就是這個昏君——”
話音未落,林宏祈瞧着女人心緒一慌,一掌掌風而過,將她手中的長劍擊落在地。
“啪。”長劍一落,黎懿邇倉惶的想要逃跑,卻不料齊義一掌擊來,身體被凌空拋出砸向牆壁。
“噗。”一口血噴濺。
齊義撿起地上的劍,欲給她最後一擊。
“且慢。”洛亦清制止,道:“這裡是鳳淵,齊太傅如若要殺黎國公之女,也請別再鳳淵疆土染血。”
齊義放下手中的劍,抱歉的低下頭,“洛皇說的對,是我未思考量。”
“無礙。”洛亦清將絲帕送到黎戚毅身前,“可是要傳喚太醫?”
“一點小傷而已。”黎戚毅目光落在黎懿邇身上,漠然道:“孤三番四次放縱你,可是你自己不懂適可而止,今日孤不在這裡殺你,押解回國,擇日處斬。”
黎懿邇嘴角輕蔑的浮起一絲冷笑,在衆人驚慌失措的間,一陣陣白霧從她的四周蔓延而去,瞬間,遮蓋了衆人的眼。
“迷霧彈。”齊義將黎戚毅護在身後,擋住那團團白煙。
白玲瓏莫不在意,瞳孔裡只有那外酥裡嫩的烤雞。
林宏祈一個躍步,從窗臺上追逐而去。
嫺靜的小巷子裡,黎懿邇虛弱的靠在牆壁上輕喘兩口氣,突然,頭頂上空光線被阻,她愕然的擡起頭,四目相對。
林宏祈將袖中的療傷藥放在她身前,“吃點吧,齊義那一掌不容小覷。”
黎懿邇警惕的拿起藥瓶,打開嗅了一嗅,確信對於自己的傷勢有幾分好處後便不再遲疑的吞下,“你爲什麼要救我?”
“第一,我們不是敵人,你要殺的不是我鳳淵皇帝,第二,我佩服你的膽識。”
“多謝。”黎懿邇順着牆垣站起身,“大恩小女子必定銘記在心,他日定然相報。”
“你不會還打算刺殺黎君吧。”林宏祈問道。
黎懿邇冷笑,“不死不休。”
“果真膽識過人。”林宏祈再送上一瓶丹藥,“我住在城西街尾,如若有所困難,儘管來找我,雖然我不會替你刺殺,但可以提供免費藥物。”
“你爲什麼要幫我?”黎懿邇蹙眉,這天上怎會掉餡餅。
林宏祈嘴角微微上揚,“我說過我佩服你的膽識,拋卻身份,我也算是江湖中人,像你這樣的巾幗紅顏,在下自是佩服尊敬的。”
“謝謝。”黎懿邇收斂鋒芒,將手中劍穗放在他的掌心,“我並無回報之物,這是我自己編織的,就當贈藥之禮,謝謝你。”
“多多保重,黎君這樣的人物,憑你一己之力是無法刺殺的,有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凡事不因急功近利,你要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他再是銅牆鐵壁,也有防不慎防那天。”林宏祈雙手抱拳,言罷之後轉身離開。
黎懿邇愣愣的站在原地,瞧着他離開的那道背影,手中的藥瓶微微捏緊。
“出來吧。”林宏祈站在大樹下,早早就注意到了身後悄然跟來的影子。
齊若言笑如春風走近,指尖輕輕的觸碰大樹樹枝,笑道:“如果方纔那席話被黎君聽到,恐怕更會咄咄逼人的讓陛下給一個理由。”
“我只是實話實說,我看不慣一羣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林宏祈正色道。
“那你就這樣將自家陛下置於做個不仁不義,背後插刀之人?黎國與我鳳淵,可算是盟友,這盟友背後慫恿殺手刺殺盟友,你說以後誰還敢與我鳳淵結綁?”齊若言目光下垂,正巧落在他手中的劍穗上。
林宏祈將其收入自己的袖口中,視若無睹道:“太傅可是來請陛下回宮的?”
“不,只是碰巧路過罷了。”
林宏祈低頭,這才注意到齊若言手中的藥材,眉頭微皺,“能讓當朝太傅親自抓藥,恐怕對方也必是什麼大人物。”
“你誤會了,它不是人,是陛下給我的那隻白虎,既然是陛下聖賜之物,我豈敢怠慢?”齊若言不着痕跡的將藥材掩藏在身後。
林宏祈點點頭,“你把陛下送給你的白虎怎麼了?話說那可是野獸,野獸需要吃藥?”
“當然了,生病了就得吃藥。”齊若言再次解釋。
“今日太傅可是給屬下上了很生動的一課。”林宏祈笑言。
“既然你也在這裡,那我也不便上去打擾陛下了,我先回府了,以後記住三緘其口,小心隔牆有耳。”齊若言擺袖,轉身往着回走。
林宏祈靠在大樹下,笑意滿滿的盯着那道消失的背影:太傅大人,當你和陛下在寢殿內卿卿我我不分彼此的時候,可有想過隔牆有耳這句話?
太傅府內,齊若言端着一碗湯藥在避開衆人之後,悄然走回臥房。
檀香繚繞,一縷煙塵靜謐的拂動,窗前蘭花嬌豔綻放,在本是書墨氣息濃重的臥房內平添一抹別樣姿色。
珠簾輕顫,一道人影側躺在牀邊,輕輕咳嗽。
“喝藥吧,看看這副藥能不能緩解你的內傷。”齊若言小心翼翼的將湯碗放在他的掌心。
白虎點點頭,面色蒼白的喝了一口,藥汁滾燙,舌尖觸碰之時,引得他眉頭一顫。
“等一下,還燙着。”齊若言接過藥碗,拿着絲帕替他抹了抹嘴角,“還是我來餵你吧,你這樣子雖然不是白虎,我總是忍不住會把你想象成那隻一口氣就可以吞下一隻乳牛的大傢伙。”
“是嗎?”白虎張開嘴,輕輕含下他送上的藥勺。
“白曜。”齊若言看着他,欲言又止。
白虎愣了愣,問道,“有話就說。”
“沒什麼,喝藥吧。”齊若言吹拂過熱氣,將冷熱適宜的湯藥送到他嘴邊。
白虎微微一笑,“你給的名字很好聽。”
齊若言莞爾,“至少比那隻豬給你的小白霸氣一點,好歹你也是百獸之王,叫你小白,我總會以爲她喚的是隻貓。”
“那以後你就叫我白曜吧。”白虎擡起手輕撫過他的手,就着他的手將藥碗送到自己脣邊,一口飲盡。
手背上傳來一陣暖意,齊若言愣了愣,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見眼前光線被擋,一股暖氣撲打在自己的頭頂之上,他擡頭,四目相接。
白虎坐起身,將齊若言頭上的落葉扯下,“從一進來就看見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齊若言面頰微微泛紅,“多謝。”
“是我應該謝謝你,替我熬藥,又替我治傷,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只得再次變回那隻又大又笨的大傢伙吧。”
“很霸氣,很漂亮,你的毛髮很柔和。”齊若言不由自主的伸手拂過他的銀髮,長長的髮絲從指尖流淌,宛若水珠一瀉千里。
白虎不言,隨意他的撫弄。
齊若言神色一凜,收回手,尷尬的站起身,“吃過藥嘴裡很苦對吧,我去給你弄點蜜餞。”
白虎還未開口阻止,就見那道身影匆匆離場。
屋內依舊香意繚繞,空氣裡隱隱飄散而來他臨走時隨風拂動的清香,淡淡的夏日青草氣息。
齊若言站在臥房外,仰頭望向天空,似乎覺得屋內氣氛有些怪異,那種感覺怎麼也不像是與陛下相處時的清淡,好像……好像……
白虎坐在牀邊,瞧着門外不知徘徊了多少次的身影,悄然走上前,打開那扇門。
齊若言身體一顫,慌亂的回過頭,他的藍眸如清水晃盪的眸中,他禁不住心臟顫了顫,往後退出兩步。
白虎看見他腳下的石階,忙不迭的伸手抓住他。
齊若言身體一剎那失去平衡,在接觸到他指尖的時候,腦袋一陣放空,任着他將自己抱在懷裡。
兩個身體的猛烈接觸,在那瞬間心臟處有隻手在上下左右的撩動,他一怵,擡頭凝望。
風中,淡淡的隨風而來陣陣清香,一葉落葉翩躚而舞,迎風而過,落在他與他身影重疊的那一抹痕跡上。
“我……你……”齊若言吞吞吐吐說不出話。
白虎笑而不語,將他的身體放開。
“謝謝。”齊若言移開兩步。
當他轉身而去的同時,白虎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愣愣發呆不知所措的剎那間,將他的身體再次攬入自己懷中。
脣在觸碰,帶着淡淡藥材的苦澀味道流轉在兩人齒間,一抹陽光從頂樑上映照而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交纏疊落。
“咚!”青蛇從屋頂上滾落,碰巧砸在兩人身前的池子裡,濺出一片水花。
齊若言身體一僵,驚慌失措的推開抱住自己的龐大身影,面紅耳赤的掩嘴道:“你在做什麼?”
白虎冷冷的瞥向池子裡探出的腦袋,又側過身面朝大驚失色的齊若言,溫婉笑道:“只是讓你嚐嚐藥味道而已,其實不苦,不用什麼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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