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我不想離開你
他不是老虎,但吃不吃人,我還真不知道。
細思之下,此人能這樣輕易跟蹤到我,想必觀察我已好久了,我不知道他都發現了什麼,但此刻那一副仿若故人重逢的親切,卻不得不讓我胡思亂想。
他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他有沒有發現什麼我身上的秘密?
此刻,我幾步走過去,卑微依舊的說:“旬小爺抓我到這裡來是做什麼?”
對方臉上的溫顏笑意未去,只是眉尾微挑問我:“是我叫去請你的人太兇了嗎?”
說完,他按下一個桌邊的一個按鈕,讓候在門口的人進來,正是剛纔帶我來和我說話的男人,旬小爺管他叫:“阿添——”
“小爺,有什麼吩咐?”阿添畢恭畢敬的彎了下腰,比起段天盡身邊的阿寬,他舉止更莊重一些,估計隨了旬小爺的性子吧,阿寬呢,江湖氣息比較濃,一看就是個不要命的主!
旬小爺說:“還不給樑小姐道歉。”
阿添沒有遲疑,把他搶走我的遞過來,“樑小姐,對不起,剛纔是怕您一通電話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多有得罪。”
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直接那樣掛掉我電話還關機,纔是不必要的誤會吧?
不過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何況我現在在人家地盤上,我就沒再說什麼,就‘嗯’了一聲。
旬小爺把人打發出去,便邀請我過去坐下。
想到上次在夜總會裡,他幾次爲我解圍,還送我,我也不好繼續端着,就悶聲過去坐下,倒要看看這旬小爺要唱什麼戲。
他看我坐下了,還溫淡一笑,好像我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似的。
接下來,他起身,親自用案板上的茶具幫我泡茶,溫杯、投茶、倒水、出湯,每一個動作都細緻入微,再看,他的手不如段天盡的修長。然和他那身溫潤的氣質相配,耐看。
在段天盡那個高冷少爺身邊呆久了,再遇這位舒雅親和的旬小爺,我一點兒不習慣,爲什麼呢,在刀口上過日子的人,真不怕壞人壞得徹底,但卻怕壞人僞裝成好人的樣子,看不透。
“外面天涼,就該喝熱茶。”他爲我倒上一杯,我意思一下喝了一小口。
他也不急於與我說正事,挺有閒情逸致的一邊完成下面的工序,一邊問我:“前幾日我外出辦事,也是昨天從雲董那兒聽說你遇見了?煩事,現在沒事了就很好。”
這話的潛臺詞是他早點知道。我應該就沒這?煩事了!
“嗯。”我點頭,不想多說。
“都瘦了!”他關心的問:“在裡頭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我尷尬笑着,“還好。”
沒死,就還好!
“我知道,你也許覺得我唐突。”他淡淡說:“不過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只是要求證一些事。”
“什麼事情?”他上次電話裡給我說,有一些私密話要和我談,想必就是他現在說的有關吧。
他放下手裡的茶壺,輕聲問我:“你是否還記得你的父親?”
“我父親?”我理所應當的吃驚後,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我一出生就是和我媽媽生活在一起的,我不知道我爸是誰,我媽也從來不說。”
他這時從隨身的一本記事簿裡翻出兩張照片來,都是合照,一張是樑胭母親年輕時和一個男人的。一張是我和樑胭母親的合照,後面這張以前應該是放在我住的小閣樓裡,後來被人偷走了,結果現在卻出現在旬小爺這兒。
也就是說,那時候旬小爺也盯上我了,他只是比段天盡慢一步。
“這是你母親?”他問我。
“是。”我肯定的點點頭。
“她是死於什麼疾病?”
“肝癌,好幾年前的事了!”
旬小爺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這照片裡的男人,是我認識的一位長輩,我也是受人之託,幫他找你的媽媽,不過你媽媽現在也不在人世,很多事情無法求證……”
他說杜公的兒子是他一位長輩,如我所知,杜家已沒有後人。所以旬小爺很可能是杜家世交之類的關係,他幫杜家找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也許出去情誼,但也不排除其他利益原因,我就暫且相信他沒有惡意。
此刻,我表演出一副十分震驚的模樣問:“旬小爺,這照片裡的人是我爸爸嗎?”
他略顯遲疑的回答:“這個,不好確認。”
“啊?”我隨即生了一臉失落。
旬小爺又說:“不過現在科技這樣發達,若要求證這件事,還是簡單的,只是需要樑小姐的同意。”
我當然知道一個dna就可以辯出真假,但他繞這麼大圈子,只是要我去做個dna嗎?
這讓我心瞬間抓緊了,dna絕對會暴露我是假樑胭的事實,我不能去做,但如果我拒絕,與理也不合,沒有誰不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的。
“現在嗎?”我猶豫不決的說:“我得問問天盡。”
我其實很少喊段天盡名字,基本都跟着別人叫他盡少,這樣在旬小爺面前喊,也是想提醒他一下,我還是段天盡的人。
“天盡……”這似乎也在旬小爺的意料之中,他的神情有些含糊,頓了好片刻才苦口婆心的問:“據我所知,你和他認識也不長,他真的足以幫你決定你的人生嗎?”
我低着頭,很肯定的說:“嗯,他對我好。”
“是嗎?”他不以爲然,“若真對你好,爲何沒第一時間將你從看守所裡救出去,又爲什麼連一眼也沒去看你?”
“他一直想救我的,他需要時間,還有,他雖然沒有去看我,但他拜託別人來看我了!”我否認的模樣,是個確確實實墜入愛河的傻瓜。
旬小爺眼裡流露出對我的同情之色,“所以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我抿着嘴不回答,臉上有點委屈,也有點生氣,氣他不該這樣評判別人的事。
“真是個傻丫頭!”他見我這般反應,無奈搖搖頭,還問我:“關心——是別人可以替代的嗎?”
當然不能代替,他倒是個明白人,可樑胭卻不是,樑胭要的東西不多,她也不敢奢求什麼,特別是對段天盡這樣的人。
瞧我不答,他便不說了,將桌子上一盤看起來很可口的點心送到我面前,“聽說你喜歡吃櫻桃蜜酥,這裡的師傅做得很好,你嚐嚐。”
我拿了一塊在手裡,卻沒有吃。
“別擔心,沒下藥。”他嘴角帶着笑,也同樣有我對他不信任的無奈之感,爲了驗證這一點,他還親自拿了一塊放在嘴裡。
我倒不是怕他裡面有迷藥,按照現在這個情況,他就算強迫帶我去做dna對比,我也沒辦法拒絕,還好慶幸的是,他看起來是個君子!
他吃東西的樣子挺令人賞心悅目的,吃完之後,還仔細用旁邊的手絹擦了手,接着,他神情微有變化,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你知不知道,是什麼證據證明你與李宇風之死無關嗎?”
這個疑問一直在我腦子裡,但我留在段天盡身邊,無從查證,旬小爺今天有意提起,看來裡面的內情他知道?
旬小爺別有深意的提醒我:“因爲證人證明,兇手是個男人。”
“男人?”我擡頭看過去:“是誰?”
旬小爺帶着遺憾說:“但卻讓他跑了,現在也不知下落。”
這個答案,我也沒聽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可他剛纔分明特別想提醒我什麼,我也不說話,等着他自己說破。
“其實,雲董的女兒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她其實看見那個兇手了,但她事後卻故意推到你身上,表面上看,好像是因爲和你有過節所以故意而爲之,最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爲,可直到後來真相大白以後,官方那邊卻依舊沒有從曼舒口裡問出那個兇手到底是誰,這件事,目前變成了懸案。”
他說到這裡,樑胭也許還沒聽明白,但我已十分清楚了,他的意思是,雲曼舒是在包庇真正的兇手!
那兇手會是?
旬小爺問我:“那天,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覺得天盡有反常的地方?”
有,當然有,段天盡當時聽到雲曼舒說了一句話後,就放開了我的手,後來再也沒說一句話,當時我以爲他是冷酷,不想給自己招惹?煩,但現在細細回想,更像是有什麼把柄被抓在了雲曼舒手裡。
若說殺人,段天盡那股狠辣勁倒是有的,那天除了我有作案時間,段天盡也同樣有,不過爲了什麼呢?
我將這些疑惑全深藏在心裡,一臉茫然的問:“旬小爺,你到底要說什麼,我不太懂。”
“樑胭。”旬小爺輕喚我的名字說:“你知道,段天盡此刻在哪兒嗎?”
我搖搖頭。
對方就把早就準備好的幾張照片,從剛纔那記事簿裡拿出來,移到我面前;我低頭一看,神情也跟着暗淡無光。
照片上段天盡和雲舒曼一起,後者笑得很開心,同是深藍色呢大衣看起來好像情侶裝。
我其實一直知道段天盡和雲舒曼有什麼,不過看到這照片,就特別想知道,樑胭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呢?
我以前覺得,在這些女人裡,樑胭對他最重要,但現在看,樑胭倒像是可以被他深藏在背後的替補。
“爲什麼要拿這些給我看?”再擡頭,我眼角已經堆滿了淚痕。
旬小爺有些不忍,他把照片收回去,誠懇說:“請原諒我也有私心。”
“私心?”我輕輕抹擦着淚痕,將難過??吞進肚子裡。
他從對面的雕花椅上起身,來到我身邊,給我遞了一張他自己的汗巾。
我接過來沒用,就捏在手裡,他直言不諱的說:“對樑胭你,除了那位長輩所託之責,我確有私心,但這建立在不傷害任何人的基礎上。”
聽到這,我確實對這男人產生了幾分欣賞,至少,這份坦蕩蕩,段天盡做不到,我白鴿也做不到!
“真好聽——”包間門那邊,傳來熟悉的男聲,我慌忙轉身去看,段天盡正疾步從屏風後面。
看樣子,他應該是在接到我電話後,馬上就趕過來了,幾天不見,他還是那副走到哪兒都不把人放眼裡的架勢。
段天盡走到近處,看向我,“還坐着幹嘛?”
我忙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剛纔來的路上應該很急,一臉戾氣,但見我這委屈又乖巧的模樣。眸光軟化了一些,故意在旬小爺面前伸出手來等我去牽。
我哪兒敢不牽呢,兩步走過去,輕輕握住,他手掌傳來熟悉的溫度。
段天盡很滿意,笑上眉梢,看向對面的旬小爺說:“不知道小爺有沒有聽過一句臺詞?”
旬小爺纔不跟他對臺詞呢,他就自顧念道:“其實你很好,但是她就是不想要!”
我差點沒被他給逗笑,還好忍功不錯。
旬小爺也還溫和,對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說的話不以爲意,他很嚴肅的告訴段天盡:“她是一個人!”
“然後呢?”段天盡裝傻的樣子,很像個痞子。
“上次你在笙歌夜總會編故事騙我也就罷了,你努力想營造出一副你們很相愛的樣子,可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她在你面前的樣子,更不像是喜歡,而是害怕——”難得動氣的旬小爺語氣也是一變,質問道:“你有問過她嗎,你給她的是她想要的,還是你強加給她的?”
段天盡立刻問我:“樑胭,我給你的,是你想要的嗎?”
我吞吞口水,好想回答一聲不是氣死他,但最後我只有點頭。
“看到了嗎,旬小爺,這是樑胭想要的,也希望你以後可以不要多管我們的閒事!”
他語速快又清晰,旬小爺卻並不覺得自己應該遵守,他竟然說:“天盡,你應該清楚,我管的不是閒事,這很可能不久之後,就是我的家務事!”
我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但段天盡竟然沒有反駁,他笑了一下,回答說:“那也到那一天再說吧!”
說完,對我說:“我們走。”
他拉着我快步從玉天會所裡走出來,這次他趕過來,竟然沒有帶寸步不離的阿寬,而是自己親自開車過來的。
上車之後,他一言不發的發動了車子,一路上開得很快,一句話都不說,這令我內心很忐忑,終於,他在一處車流量較少的公園停下來,表情冷淡的問:“爲什麼不聽話?”
這一定是在說我私自跑出來的事,也是我最擔心的事,我原本想的是趁他不在,把東西給應泓送過去,哪裡曉得半路殺出個旬小爺驚動了他。
現在他問起,我只能低頭咬牙不答。
“回答我。”他向來自大,最不喜歡別人無視他的問題。
“我……我不想天天一個人待在房子裡……”
這個回答,不算牽強,但顯然並不能讓段天盡消氣。
“那剛纔,你爲什麼又要在那個旬小爺面前配合我?你當時如果說這不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