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悲傷的痕跡
“羞月!”
聶痕和聶跡都以爲他被悄悄溜進醫務所的羅森給掠走了,這個時候看到她的身影,心底裡總算有了踏實的感覺。
只見她一步一顛地朝這邊拼命地蹦過來,以至於她大喊着什麼根本聽不清楚,透過散亂的長髮,能夠看得到她小臉蛋憋得通紅,表情上是從未見過的焦急。
聶跡捂着胳膊,趕緊朝她跑了過去。
而羞月也因爲跳得太快,整個人一下子撲到在地上,她沒有顧忌身上的疼痛,倒吸了一口氣,憋足了勁。
isabella見到羞月蹦過來,瞳孔瞬間擴大,之前的悲痛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兇殘,她轉過頭,惡狠狠地看着聶仁君,指着羅森的槍口稍微向旁邊移了一下。
聶仁君察覺到了她這個動作,一時間來不及反應,抓過羅森的身體,剛要閃身躲到羅森的背後。
“不要相信她!!!”破吼的聲音,撕裂了每一個人的神經,大家聽清楚了羞月的喊聲。
“砰!”
同一時間,槍聲響了起來……
迴音,似乎蕩澈在整個世界……
久久不散……
天,
還是陰着的嗎?
爲什麼連星星也看不到。
這樣的陰天,小時候也有過,不是嗎?
那個時候,父親會不顧母親的阻擾,把自己和聶跡一同領到天台上去,三個人一起眺望着遠處的天際,那時父親的眼神裡總是嚴厲和殷切並存着,緊緊拉着自己和聶跡,似乎在期待着狂風暴雨的來臨。
那時自己還小,對父親的舉動很不理解,總是充滿疑問的陪着父親,而聶跡似乎毫不在乎這些,只會迎着風傻傻地哈哈大笑。
記得有一次,終於忍不住問了父親:“難道父親大人喜歡烏雲嗎?爲什麼總是要拉着我和跡在這裡陪您?老實說,我可是很不喜歡,儘管它們一團一團地堆在天上,像棉花糖一樣。”
父親大人摸着自己的頭,對自己笑了笑,笑的很沉重:“終於忍不住問了嗎?果然是你先開的口,我的痕。”
他稍微頓了一下,繼續眺望着遠方:“你們要深刻地記住,生在聶門是你們的不幸,聶門,就是你們頭頂上的烏雲,雖然在外人看來,它也像是可口的棉花糖。你們要習慣這種天氣,但不要去適應它,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拓出一片屬於你們的陽光,不要懼怕狂風,不要懼怕暴雨,因爲雨過,天會晴。”
暴雨,真的說來就來,坦白說,即使是頂着大雨仔細揣摩父親大人的話,還是想不通他話裡的內涵,但自己卻覺得父親的身體會發出一種耀眼的光芒,就像陽關一般,自己也爲是他的兒子而感到自豪。
那種自豪,一直潛藏在心底裡,不是嗎?
爲什麼自己當初一意孤決要離開聶門,如果沒有離開,留在父親大人身邊,事情還會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爲什麼自己又決定回到聶門,如果沒有回來,還是留在自己baby-m的組織裡,事情還會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爲什麼自己不在破壞了聶仁世的計劃之後,就堅決離開,如果那時離開了,不會對任何人構成那麼大的威脅,事情還會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時間。
彷彿瞬間慢了下來。
慢到可以看得見回憶。
聶仁君頭顱上的彈孔所泵出的血液,在半空中揚揚灑灑,劃出了一道絕望的拋物線,有些落在了身上,有些浮在了地面,儘管是在夜色中,卻也紅的那麼刺眼。
聶痕的腦中彷彿炸開了一個原子彈,歷歷在目的過往片段,和一種難以言語的愧疚感,一下子輻射到了全身的血液之中。
他四肢都已經麻木了,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眼睜睜地直視着面前的這一幕,就連瞳孔都在掙扎地顫抖着。
聶跡也愣在了原地,全身強烈地抖着,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兩兄弟的臉上都呈現出了從未有過的驚恐。
他沉重地挪動着雙腿,每走一步身體都搖搖欲墜,沒走幾步便癱到了地上,但依然用膝蓋代替雙腳,吃力地向父親移動着。
羅森見到所有人的反應,沒有半刻遲疑,拉着isabella的手,迅速地逃開了,其他掌事人紛紛追了上去。
聶痕跪在原地,嘴角抽動着,急促地大口呼吸着。
聶跡爬到了父親的身邊,手臂的疼痛此刻已經弱到微不足道了,他扶起地上的聶仁君,把他的頭輕輕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隻手撫摸着他的臉,另一隻手慌亂地試圖將流出的血再推回去,而後發現根本無濟於事,便緊緊地按住了傷口。
“不是這樣的……不會是這樣的……”他抖動着雙脣,無助地搖着頭,眼中的驚恐加上淚水的襯托,有着讓人心碎的絕望感。
“父親大人……你不能就這樣走,你想看到的還沒有看到呢,你不能這樣,快醒醒,父親大人,快醒醒……”他已經止不住了哭聲,小心翼翼地搖晃着父親的身體,隨後想發瘋了一般,用那隻受了傷的手臂拼命地砸着地面,拳頭上面都已經血肉模糊了。
羞月見到聶跡的行爲,心疼到了極點,奮力地朝他爬過去,淚水已經溼透了她的臉,龔季颺表情也是很沉重,長長地嘆了口氣,不慌不忙地走到羞月身邊,替她解開了繩子,扶她起來,羞月迅速地跑到了聶跡的旁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止住了他的自虐,兩個人痛哭着相擁在一起。
冷桑清也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看着身邊還愣在原地,瑟瑟發抖的聶痕,何嘗不是心痛到了極點,他一把把聶痕的頭摟在了自己的懷裡,想要說些什麼卻根本開不了口,自己早已泣不成聲,唯有用手使勁捋順着聶痕的後背,來幫忙調整他的呼吸,緊緊地抱住他,用自己的體溫來讓他的心裡感覺到一絲暖意。
聶痕沒有拒絕冷桑清的安慰,把頭就這樣倚在她的胸口。
“啊!!!”聶痕發出了平生第一次如此無助、如此淒涼的哀吼聲。
他覺得自己好痛,從來沒有過的巨痛,雖然自己殺過那麼多的人,但從未想過失去至親原來會這麼痛,痛得他就快要無法忍受了。
伴隨着他的哀聲,一陣悶雷“隆隆”作響。
暴雨,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