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佩凌的青石寶劍有削鐵如泥的本事,便是在這山洞中,也能發出清脆的聲音,段墨舒雖然認不出許佩凌的聲音,卻能聽的出來這青石劍的聲音,便是沉沉地問了一句:“是不是許佩凌?”
“姑姑,你聽着聲音像不像是太子殿下的?”
許佩凌慢慢地緩和了自己的思緒,腳步早就在疑惑中慢慢地往前進了幾步,沈樹玉的眼神中迸發着光芒,她日夜掛念着的凌貴妃娘娘,難道真的是被關在這個地方了嗎?
這麼想着,腳步已經來到了大殿前了。
放眼望去,整個空間中有兩個被相互分離開來的空間,有兩個人被綁在裡面,周圍沒有一絲光亮,只有從玻璃門洞上透出來晶瑩剔透的光芒。
“許佩凌?”
這一次段墨舒完全確定了許佩凌的身份,他的眼角慢慢地聚攏了光輝,便是氣沉丹田,沉沉地說出了這一句話來。
“太子殿下!”
許佩凌聽了洛盼桃的段墨舒的呼喊,就要一個箭步衝上,卻被段墨舒阻止了:“不可輕舉妄動,此處機關重重。”
沈樹玉沒有許佩凌這般的火眼金睛,只是淡淡地問道:“凌貴妃可也是在這裡的?”
凌貴妃原本就體質虛弱,到了晚間更是因爲缺乏氧氣的供給,而呈現出昏昏欲睡的狀態來,此刻聽了周遭的動靜慢慢睜開眼睛,甦醒過來。
正好聽見沈樹玉在問她的名字。
一陣欣喜襲來:“樹玉,本宮在。”
沈樹玉由是完全相信了面前的這個人,但是她牢記了剛纔段墨舒的話,不敢往前踏出一步,便是眼含熱淚地說道:“娘娘,是奴婢來遲了!”
凌貴妃的脣齒之間慢慢地吐露了一陣嘆息,耳邊傳來了段墨舒的話來:“母親,且不能在這裡傷春悲秋,我們要趕快想辦法出去。”
凌貴妃的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如今她好歹還是後宮之主,想來段墨淵並不敢有所妄言,對她也更加客氣,只要是與段墨淵達成了協商,也料定這個人不敢對自己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去。
倒是段墨舒,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段墨淵纔是真正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人,如此想着,只是緩緩地說道:“孩子,你自己先去吧,母親要坐鎮後宮。”
段墨舒思索了片刻,深知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向來是崇尚忠孝之道的,怎麼可能容許自己棄之母親而不顧呢?
思索之間,搖了搖頭,說道:“母親可千萬不要糊塗了,若是孩兒走了,那段墨淵怎麼可能放過母親?”
這幾天來,段墨舒不是沒有看到過段墨淵癲狂的樣子,這些年的風霜雨雪已經讓這個人的人格完全地扭曲了,如今父皇又是個不能做主的,若是讓段墨淵生了氣,母親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了。
凌貴妃搖了搖頭,“你怎麼如今這麼不顧全大局,快些去吧,若是晚了,讓段墨淵發現了,你的侍衛和我的沈樹玉,都要葬送在這裡了。”
那沈樹玉跟隨在凌貴妃的身邊這麼多年了,主僕二人縱然是很有默契的,但是如今聽見凌貴妃娘娘這麼說了她與自己的關係來,一時之間也悲從中來,只覺得無以爲報。
由是含着淚說道:“娘娘,都什麼時候了,您還這麼爲別人着想。”
段墨舒收斂了神色,沒錯,這個時候若是再優柔寡斷了起來,所有的人都要送命,思忖了片刻之後,他說道:“母親深明大義,兒子膜拜。”
凌貴妃沉穩的面容之間慢慢地泛起了一絲微笑來,這纔是她凌貴妃管教出來的兒子,不會因爲感情用事而做出糊塗的事情來。
人總是要懂得分清理智和情感,段墨淵做事情全靠着仇恨來,定做不成大事。
便是這麼想着,她頷了頷首,對沈樹玉說道:“樹玉,此番出去,你就當做無事人一般,段墨淵有什麼要求答應他就是了,務必不可激怒了他去。”
說着將臉慢慢地轉向了段墨舒,說道:“如今你快些開始吧。”
段墨舒點了點頭,對許佩凌說道:“我細細地觀察過了,這暗室內有七七四十九個命門,如果是踩錯了任何一個,整個洞門就會塌陷,我們四個人也都會被困守在這個地方,你有把握嗎?”
許佩凌沉思了片刻,他不懂得奇門遁甲的招數,但是之前好像聽洛盼桃說過,太子殿下懂得五行八卦,便說道:“太子殿下,其實你可以一試。”
段墨舒默然地點了點頭,他也有此番心思,若不是這幾天的閉關助他一臂之力,他也未必能夠摸透其中的道理。
其實箍住他和母親的並非是繩索,而是幻化出來的心魔,這個密室中真正存在的,只有一觸即發的開關,是心中對於毀滅的恐懼讓他和母妃行爲不自由。
段墨舒輕聲默唸瞭解心咒,努力地平復了自己對於空間幽閉的懼怕,他緩緩地說道:“許佩凌,我與你配合的過程中,你一定要保證自己全程都聚精會神。”
許佩凌點了點頭,將沈樹玉往後又讓了一下,這才慢慢地拔劍出鞘。
地上的七七四十九個命門並不能用腳觸碰,只要是行差踏錯的半點,必定是會粉身碎骨,必要的時候,這青石劍可以幫助他觸動其中的關竅。
段墨舒淡淡地說道:“東南方向三寸位置,以劍擊之。之後正北方向五寸,腳踏之。”
許佩凌聽了段墨舒的話,沉穩地按照口述執行了動作來。
凌貴妃雖然始終是沉穩的樣子,但是生死攸關的事情,她不能不緊張,便是細細地看了一眼段墨舒,心中浮出了片刻的欣慰來。
不管怎麼說,她撫養的這個孩子,是可以到蕭皇后的面前交差的,若不是因爲段墨淵一時半會兒想不開,也許這天下就能輕易地落在了段墨舒的身上了。
不知道姐姐去世的時候,心裡頭掛念着的是不是這個淪落在外面的孩子,怎生得也沒有託付給一兩個值得信賴的人好好地撫養長大呢?
片刻的落寞在凌貴妃的眼眸中慢慢地流轉,她的深思恍惚之間,總是能看到蕭皇后託孤的悽慘樣子。
可惜的是,如今她只能在這黑暗宮室中悼念與姐姐的這段情誼了。
“西南方向,三寸……
段墨舒的聲音沉沉地響起,大概是過了數刻鐘的時間,許佩凌纔算走完了這所有的命門,橫亙在段墨舒與許佩凌之間的這道玻璃門緩緩地打開。
這是這麼多天來,段墨舒第一次感受到微風拂面的舒爽,在那個封閉的空間中,真正讓人恐慌的不是環境,而是心裡頭對於未來的恐慌。
“還得要按照原路返回嗎?”
許佩凌此刻正是以劍擊地,與段墨舒不過幾步之遙,兩人之間卻好像是隔着千山萬水一般。
段墨舒不得不驚歎,真正能將這樣的宮室造出來的人,纔是玄學大師,不同的地方就算是氣流的遊.走抑或是氣血的運行都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兩人就算是隻有一步之遙,也好像是被擺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平行空間中一般。
“不需要,按照最近的路徑回去就是了。”段墨舒沉沉地說道。
許佩凌領命。
一個轉身的時間,之前用個把個時辰走過去的路,一下子就完成了返程。
“母親,您當真要讓兒子走嗎?”
段墨舒輕巧地幾歩,已經來到了凌貴妃的面前,此時的凌貴妃正是用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這個孩子,他的髮絲上飄灑着涔涔的水珠。
這些天與自己朝夕相處,雖然是苦了一些,但是也算是彌補了這些年來與他所有的空隙了,如此想着,便是欣慰地說道:“快去吧,再晚了就沒有時間了。”
段墨舒此刻是千頭萬緒,他自己都沒有把握,段墨淵會對母親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剛纔凌貴妃描述的狀態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不是這樣的呢,如果段墨淵破罐子破摔呢?
如今父皇在病榻上未起,宮中並沒有人可以主持公道,如此一來,該怎麼辦?
千頭萬緒之間都沒有再比母妃的安全更加重要的事情了,便是這麼想着,段墨舒的眼睛已經溼潤:“兒子此番出去,一定要將段墨淵這個孽子給繩之於法,不再讓母親受到一點的委屈。”
凌貴妃的脣齒之間慢慢地當盪滌出了一絲的愧疚,若不是當年沒有兩全法,何必又有這般的磨難呢?
這麼想着,她暫且不表態,只是說到:“額娘知道你的小心,這次出去,你一定要小心地周全左右,不要再中了他的計謀了。”
說完,又是一個輕輕的揮手,此刻的沈樹玉早就是淚眼朦朧了,凌貴妃向來只懂得怎麼周全別人,卻鮮少想着自己的安危,她也只能靜靜地叩拜。
許佩凌小心謹慎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突然,洞門處似乎有一陣風襲來,似乎是有人接近了。
“太子殿下,事不宜遲,我們要走了。”
說完,便是將佩劍入了鞘,段墨舒這才無可奈何地一個甩手,與許佩凌一塊出了宮去。
沈樹玉小心地掩護了他們兩人,直到看見兩人安全地離開,自己也返身回去。
一路上兩人並無多說話,只是沉默着,有沉沉的風聲不斷地灌入了耳朵中,許佩凌知道太子這會子是最難受的時候。
這輩子能讓太子殿下這麼牽腸掛肚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凌貴妃,另一個就是洛盼桃了,可是此刻,洛盼桃和凌貴妃都在段墨淵的手中,這讓段墨舒怎麼會不傷神呢?
說到了洛盼桃,許佩凌的心中突然之間泛起了一絲不安,洛盼桃今天早上就入了宮,直到他進宮去救段墨舒的時候,還沒有得到安全歸來的消息,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了?
這麼想着,只是默默地緘口不言,生怕讓段墨舒又生了什麼怨氣來。
段墨舒的腳步並不是奔着翠屏樓去的,反而是往宣城以北的方向走去,許佩凌心中有些奇怪,連忙問道:“太子殿下,您這是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