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先走了。”說着洛盼桃轉身要走,忽聽得身後的段墨舒發出了細微的呻吟聲,“這紫竹林中據傳有瘴氣,如今我竟然好像是中了一樣。”段墨舒的聲音慢慢地微弱了起來,雙腳癱軟地扶住了一旁細矮的灌木上,果然是好輕功,即便是將自己所有的力氣都加在上面了,也看不到灌木坍塌的頹勢。
“沒錯,瘴氣之毒從你與我見面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中的了,我實在是太恨你,我恨毒了你。”洛盼桃關於前世的記憶慢慢重新閃回到了自己的腦海中,段墨舒淡淡地說了一句:“盼桃,我真的是一心一意爲了你的,我知道,你與我之間定是有什麼誤會不能解開,但也請你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夠證明給你看,好嗎?”說着便咳嗽了起來,身體中所有的毒氣都在體內飛速地運行了起來,紫竹林中多的是活血祛瘀的草藥,便是段墨舒想要封住自己的奇經八脈也是不能夠了,更何況他現在還是處於尚不能自行調息的時候。
“殿下,若你真的想要進那紫竹林中,便是將這凝息丸帶上吧。”昨晚的廂房之中,在洛盼桃走了之後,段墨舒跟谷長留提出要跟着洛盼桃進入紫竹林中,谷長留見段墨舒去意已決,便說道。
“多謝師尊如此寬厚待我,我知那紫竹林向來是不允許外人入內的,如今師尊竟也願意。”段墨舒輕輕地頷首,終究還是收下了從谷長留手中接過來的凝息丸。
“我原本就是醫者,所謂醫者父母心,你到了我的藥林谷中,我不僅要醫得了你的身體,我還要醫得了你的心。”說着便面上帶憂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知道這個小丫頭的性格了,她從前是多麼活潑開朗的一個人,便是這藥林谷中唯一的光亮了,可是自從幾天前昏迷醒來,竟然好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般,可見是受了情傷,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夠讓她這樣了,終歸是解鈴還須繫鈴人,你便去吧。”師尊的聲音在廂房中慢慢地蔓延開來,倒是很有一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那我就多謝師尊了。”說着段墨舒便小心地將那一枚的凝息丸打入了自己的血液中,只有將這樣的東西藏匿在自己的經絡之下,才能讓其不動聲色地發揮作用,否則比洛盼桃這個眼尖的姑娘一下子就看了出來,之前段墨舒所做的所有的努力就全部都付諸東流了。
“原來你一直都想要讓我死嗎?”紫竹林中,段墨舒的聲音有些淒厲,洛盼桃的眼底慢慢地流過了一絲哀傷,而後便是淡淡地笑開了:“我不是一早就和你說了嗎,若不是因爲我的師尊一定要救你,你現在早就死在我的手下了,如今你竟然還想着要來跟蹤我,正好,這紫竹林中原本就全部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毒東西了,正好你也可以死得悄無聲息。”洛盼桃冷笑着說道。
“我只恨如今我沒有本事坐擁天下,朝堂之上老三和老七輪番上陣,我已經是筋疲力盡,父親又將所有的大權都握牢了在自己的手中,我是不能給你什麼有用的東西,所以你現在不相信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的。”段墨舒坐着,凝息丸開始發揮了作用,便是體內好像是有千萬條的細線在穿來穿去,一時之間也覺得通體舒暢。
“你以爲我是個這麼在意過程苦甜的人麼?”洛盼桃默然地說道,“過程如何有什麼重要,可是結果纔是真正地讓人心寒的。”說完便是又擡眼看了一下段墨舒,倒覺得他的眉宇之間已經慢慢地晃盪過了一些哀傷,分明不是前世裡頭要對自己趕緊殺絕的那個人啊。
“那我與你保證,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給你一個我能給的最好的結局,好嗎?”段墨舒裝出了一副痛苦的樣子,這凝息丸原本最大的藥效就是僞裝,便是能夠以病態示人。
洛盼桃的心頭突然頓痛一陣,前塵往事隨着這繚繞的煙塵慢慢聚攏在了眼前,她的語氣之中略有涼薄之意,可分明又懂了惻隱之心。
“你中了瘴氣之毒,這凝息丸可解,拿去吃吧。”說着洛盼桃走了過來,反手將段墨舒的手腕翻轉過來,輕輕地探了他的脈搏,果然是被瘴氣入侵到了血液之中,還好並沒有深入五臟六腑,便稍稍地舒了一口氣。
“既然姑娘你願意救我,我一時半會兒又不出去,不如就讓我跟着你,我們之間也有一些照應。”說着便將那凝息丸一應吞下,倒還覺得更加地神清氣爽起來。
“你?就你還想照應我?”洛盼桃冷冷地笑了一下。
“姑娘可不想知道剛纔另外一條蛇去了哪裡了嗎?”段墨舒已經悄悄地將對洛盼桃的稱呼改成了姑娘了,洛盼桃的眉目之間有了一些煩愁,而後便是冷冷地笑了一下,“原來你當真是跟我跟得這樣的緊啊。”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剛纔跟着你的那蛇便是五步蛇,這種蛇的唾液中有劇毒,若是隻被一隻咬到,對於姑娘你這種在藥王世家中長大的女子來說自然是沒有什麼要緊的,可是若是被一公一母兩條五步蛇同時糾纏了的話,毒性就會出現千奇百怪的變化,到時候可就是糟糕透了。”段墨舒沉穩地說着,洛盼桃這麼看着,倒是覺得從前那個穩重陰詭的段墨舒回來了。
“所以剛纔我的羅盤銀針發生了差錯,就是因爲有其中一條五步蛇實則是在擾亂我的視線嗎?”洛盼桃是多麼聰敏的人,其實剛纔她已經想到了一些道理了,只是還得不到證明。
“姑娘當真是聰明,一點就透,真正攻擊你的那條蛇是母蛇,毒性更甚,若是這個時候公蛇也在你不備的時候咬上一口的話,恐怕姑娘這個時候就沒有這麼好過了。”段墨舒說道。
“那條蛇是被你弄死的?”洛盼桃低低地問道。
“正是。”段墨舒縱然身負重傷,可是從小到大的練功底子終究還是幫了他一些,一路上的,他好歹也能夠幫着段墨舒拂去不少的危險,便是剛纔就是最兇險的一次。
“所以你是要我感謝你?”洛盼桃慢慢地走到了段墨舒的面前,竹簍子裡的小鋤與鐮刀相互碰撞發出了咣噹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一曲十分動聽的曲子,洛盼桃的眼神中泛着冷意:“你可不要太得意了。”
“我怎麼會在你的面前有什麼得意的呢,分明是已經被你傷得這般深了。”段墨舒輕輕地垂下了頭,原本是要劍拔弩張地與段墨舒叫板的,可是這小子竟然沒有一次是按照常理出牌的,倒是讓洛盼桃覺得心中一驚,而後便是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我最不喜歡看到你這樣裝可憐的樣子,沒來由的還以爲是我在欺負你呢,你就和我一塊上路吧,可是我是要告訴你,我是不可能幫你的,你也最好不要給我拖後腿,明白了嗎?”說着便將手探到了背後的竹簍子中,拿出了小鋤,捏在手中。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怎麼可能拖累了你呢,便是我在你的後頭慢慢地跟着就可以了。”說着段墨舒便慢慢地站了起來,縱然是腳下並無太多的力氣的,但是終究還是試探到了洛盼桃的真心實意,她對自己好歹還是有情意在的,也許只要不斷地探尋,就能讓兩人的關係進入到一種新的融合狀態吧。
洛盼桃和段墨舒一前一後地沿着楚水往下走,雨已經慢慢地停了,日頭卻沒有出現,今天恐怕也是不會出什麼瘴氣了,整個環境中瀰漫着青草味道,頓時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我能問你一件事情嗎?”段墨舒的聲音沉沉地響了起來。
洛盼桃並沒有說話,只是在認真地搜尋着楚水畔的絳珠草,這種草類原本就少,如今剛剛下過了一場雨,更加像是被澆了身子的小孩兒,垂垂地低下了頭,所以若是不能完全地專心致志在這上面,只恐又會錯過了。
“你不回答我,我就當你是默認了。”段墨舒竟然還死皮賴臉地繼續說了起來,“當年我救你的時候,你可是對我有一點好感覺的?”洛盼桃的心頭突然之間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砸到了一樣,過了半響,她說道:“你與我說這些廢話是什麼意思?”
段墨舒說道:“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的心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改變的。”
這個混小子竟然還敢問自己心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嗎,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會在前世的命途上步步走錯,若不是因爲他,自己怎麼會一次次地殺掉了這麼多的人,便是那個一直忠心耿耿在他身邊的許佩凌,也要拔除的嗎?
“你這話倒是有點意思了。”洛盼桃冷冷地說着,眉目之間又有了一些計較。
“我是真心誠意地發問的,若是有什麼問得不對的地方,姑娘直說就是了。”段墨舒說着抱着自己的雙臂站着,面容上終於還是恢復了一些血色。
“那我問你,許佩凌對你怎麼樣?”洛盼桃半蹲着,將小鋤斜斜地拿在手上,側身問道。
“許佩凌是我這輩子最倚重的兄弟,姑娘若是真的要問我他怎麼樣,我只能說我與他情同手足。”段墨舒正色道。
“情同手足?”洛盼桃冷冷笑道。
“自然是情同手足。”段墨舒有些不解,“難道姑娘覺得我與他之間也應該有什麼嫌隙嗎?”段墨舒的表情裡面透露着一些疑惑。
“嫌隙不嫌隙的,我自然也不便多說,只是這個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在變化的,若不是殿下以後會變,便是如今還在用一種可恨的虛僞的矯情在面對我,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