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是如今江湖上銷聲匿跡的那個絕命司的聖女?
許佩凌有些不可思議,絕命司原本爲江湖上第一大幫派,其上一任的聖女手中的一抹斷紅菱足已讓江湖中風聲鶴唳,便是這樣的奇女子竟然也死於派系之間的鬥爭中。
當年就有人傳言,上一任聖女死的時候僅有一個小孩子在旁邊,因爲無法繼承衣鉢,也被人屠殺了,如今聽到段墨舒這麼一說,怎麼能不覺得驚詫。
“怎麼,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嗎?”段墨舒見許佩凌一臉茫然,笑着說道。
“當真是讓人驚歎啊,如此好的女子爲什麼要在這藥林谷中做一個清心寡慾的守穀人。”
要知道,現在絕命司中的權力被五大長老把持着,若是她想要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可不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嗎?
許佩凌也不能不佩服起這個完顏紅菱來,這輩子人想要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可是就是有太多的不得已才更加讓人覺得爲難起來,便是這些的爲難之間堆砌起來的遺憾還少嗎?
如今看一個女子可以以一己之力來完成自己真心想要做到的事情,怎麼能夠不驚歎呢。
“不管怎麼樣,完顏紅菱如今這個樣子,自然是有她自己的道理在,你真的以爲一個人可以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能看透世間百態嗎?”
自己與她之間的關係,不過是魚水之間的相互交融罷了,誰都不能少了誰。
段墨舒一眼看破與完顏紅菱的關係,許佩凌卻不以爲然。
絕命司向來都是以錢財爲辦事的標準,可聽太子的意思,一個堂堂的絕命司的聖女願意因爲與他之間的親近而在藥林谷中潛伏多年?這似乎與他們絕命司的行事手段完全相背離。
許佩凌想了片刻,還是覺得不妥當。
“從來就沒有什麼背離不背離的說法,若真要說什麼,不過是看怎麼成全自己心中對於一些執念的平衡罷了。”段墨舒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說了。
段墨舒不止一次地看到完顏紅菱與一個男子相會,那個男子身上有着很明顯的殺氣,定不是藥林谷中的人,身爲一個守穀人卻能夠隨意接見別人,並且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就能潛入到完顏紅菱的身邊,此人除非功夫了得,要不然就是完顏紅菱的親信。
如今絕命司中的五大長老早就是蠢蠢欲動了,奈何完顏紅菱纔是絕命司的正統,所以一場鬥爭必定是在所難免了。
完顏紅菱這個時候選擇更加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也不一定是真心實意地爲了自己好,說不定也是爲了添加一些籌碼罷了。
“殿下所言極是,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好女子了。”許佩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許侍衛也有了憐香惜玉之情嗎?”段墨舒笑着問道。
許佩凌的心事突然之間就被段墨舒看破了,一時之間覺得十分羞愧,言語一時無狀——
“太子殿下如此就是在嘲笑我了,我何德何能,只是覺得這樣的女兒家心中肯定有自己的堅持,奈何還要被身上的身份所累,可不是讓人惋惜嗎?”許佩凌說道。
“所以我剛纔讓她與我一道去京中。”段墨舒似笑非笑地說。
父皇終於還是看錯了他,這些年在皇上的身邊韜光養晦,總是裝聾作啞,只想着如何能夠騙過父親,不讓他過多地認出自己的才華,古人有云,臥薪嚐膽。
便是要懂得富貴苦中來,才能更加明白什麼叫做得之不易,這個道理便是凌貴妃告訴自己的。
“若是太子殿下真有此意,爲什麼剛纔不直接說出來?”
許佩凌的聲音裡頭帶着一些的疑惑,在他看來,段墨舒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也不需要瞞着自己,畢竟他們已經共享了這麼多的事情,便是勸服別人的時候額,帶着自己一塊兒,說不定還能多一些的勝算。
“你不知道完顏紅菱,她這個人生性孤僻,剛纔我故意引你說出絕命司叛徒的下落,已在敲山震虎了,若是後來還有你參與的話,可不就是要讓她有了懷疑了嗎?”說着便是小心地喝了一口茶。
茶葉打着旋兒,慢慢地沉入了杯子裡,
“殿下的意思是說,這些話未必爲了讓那個女子馬上答應嗎?”許佩凌問道。
“正是。”段墨舒的笑容之間已經有了一些的成竹在胸。
“若是完顏紅菱現在答應,反而可能多生變故,什麼事情都是要慎重考慮了之後方好,若是倉皇之下答應,可不就是更加地不穩重了嗎?再說了,”段墨舒擡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春光:“我還想着讓他引出其它人來呢。”
段墨舒所指的那個人便是多次看到的那個黑衣人,他行蹤漂移不定,總是給人虛無縹緲的感覺,此人應該是完顏紅菱在絕命司中安插的眼線,若是能利用這個人來達到利用絕命司的目的,可不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嗎?
“太子殿下當真是深謀遠慮了。”許佩凌連忙跪拜。
“我是要成大事的人,若是不懂得怎麼權衡前後,可不是要將自己往死路上推嗎?”
段墨舒說話之間又是含着薄薄的涼意的,這幾年他在政治上始終不得志,縱使自己願意在治國方略上多加努力,可是父皇擺明了更加倚重老三和老七,段墨舒心生怨恨的同時也對父皇產生了不同的敬佩之情。
這纔是真正的君主應該做的事情,看起來有輕有重,實際上卻是不偏不倚,只是如何在別人鋒芒畢露的時候隱忍自己的內心,對於段墨舒來說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否需要臣去打聽一二呢?”許佩凌俯首問道。
“本王最信任的人是你,自然要讓你去幫我走這一遭,但你需記住一點,不管看到了什麼,都不能夠張揚,明早,在涼亭中相見的時候你再與我說即可。”說着便是輕輕地把玩着手上的杯子,脣齒之間勾勒出了一絲絲的笑意。
“是,太子殿下。”
許佩凌說着慢慢地起身了來,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就想到了洛盼桃,一時之間有些猶疑要不要將自己的所思所想說出來。
“許侍衛,有什麼事情,你直接就說了吧,我說了,我們之間是不應該存了什麼秘密的。”
段墨舒不需要擡眼看許佩凌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心中的所想了。
許佩凌略微地怔了一下,而後說道:“太子殿下,那洛姑娘多次對您出言不遜,您打算就此放過嗎?”
許佩凌的聲音中帶着一些的謹慎,段墨舒想了一會兒,笑着說道:“怎麼,難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整頓她呢?”
“微臣不是讓太子殿下整頓洛姑娘,而是覺得若是你們二人之間已經存了誤會,就應該好好地擺出來說,並不應該這樣互相膠着,若是臣說錯了什麼,還請太子殿下指出來。”
太子殿下是至情至性之人,應該明白溝通的意義,怎麼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反而糊塗了起來?
目光所到之處,藏着些許的忐忑。
許佩凌說的沒錯,只是如今他心繫母親,怎麼可能再在洛盼桃的身上下什麼功夫?
原本他們兩人之間的誤會就已經深遠,如今若是因爲宮中的事情離她而去,可不是就更加加深了他們之間的誤會了嗎?
與其現在解釋了日後又讓她一次一次地寒心,不如就先按下不表,等到真的有機會能與她說清楚的時候再好好地解釋一二,省得整天提心吊膽,不知她是否真的相信了自己說的話。
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後,段墨舒輕輕地嘆了口氣。
許佩凌看着面前的段墨舒,想着他一代皇室貴胄,還是要爲情所困,又想到了從前段墨舒被前朝政治折磨的種種,難免有些焦心,便也只是嘆了一口氣,兩人便是相顧而無言罷了。
“太子殿下,快去吃飯吧。”
外頭,官桂的聲音沉沉地響了起來。
“是否需要屬下爲您端到屋內用膳?”許佩凌問道。
“不用了,我也好久沒有出去散心透氣了。”
今天是在這藥林谷中的最後一天,以後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便是與他們一塊好好地吃一頓飯吧。
想着便是推開窗子看了一眼外頭的羣山——
在夕陽的餘暉之下,所有的山川河流都可以被太陽的光輝給暈染了,唯獨那行走在世間的一處一處的人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全逃離了心中關於慾望的渴求,追求一個真正自我的境界。
“是。”許佩凌說着便垂手侍立一旁,只等段墨舒的命令。
“谷芽兒,你在幹什麼呢?”洛盼桃的聲音在谷芽兒的身後響起的時候,谷芽兒手中的一小塊饅頭差點就掉在了地上。
好像是細密的心思被看到,谷芽兒的手指尖在饅頭上掐出了痕跡。
他有些生氣地說;“小師叔怎麼總是有在背後嚇唬人的毛病?我自然是在這裡準備晚上的晚餐呀。”
說着便是小心地將那一小塊的饅頭又放到了蒸籠之中,洛盼桃心情正鬱悶呢,環顧四下,出來互相打情罵俏的逸水和逸火兩兄弟,其餘的人竟然好像是在躲着自己一樣,並不出來與自己見面。
“你當真是在準備膳食嗎,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準備吃啊。”
說着洛盼桃便是輕輕地繞到了谷芽兒的前頭來,仔仔細細地打量着他,而後笑着想,這個小屁孩,還說自己沒有偷吃呢,分明嘴角上還有饅頭屑,可不是嘴饞?
便是輕輕地捏了一下谷芽兒的臉,谷芽兒一時之間又氣又惱。
“哪裡有小師叔這樣不斷地揭人家短的人,什麼事情都是要我一個人做的,師尊也不管管你去,你倒是在這裡與我這般的指手畫腳,可不是因爲欺負我是個小孩子不成?”
說着便是狠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洛盼桃,腮幫子都氣鼓鼓的。
“我不過說一句,你怎麼就說了這麼多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