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如今涉世未深,怎麼知道旅途上若是多了一個人,就等於是多出了一層的風險來。
逸雲知道這個人與情報網之間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在裡面的,他留與不留對自己都是好事,所以站着中立的狀態。
至於逸水嘛,因爲心中存了對真理的追求,就希望這個男人能夠留下來,只要他還在,此人背後的組織就有可能被挖出來,逸火則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對於他來說,只要能夠不負前閣主的願望安全護送洛盼桃就算是修得正果了。
飯桌上有了少許的沉靜,洛盼桃覺得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從前藥林谷中的時候。
雖然她是這四個人的小主人,但是若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實際上都是四個人商量着解決的,但是這一次,洛盼桃也算是自己做出了決定,有的人能夠洞察洛盼桃的意思,就選擇緘口不言,比如逸雲,可是有的人卻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開口說話。
就比如逸風和逸水。
“樑公子其實不需要太爲難。”
沉悶的空氣中因爲有了逸風的聲音而慢慢地被滑落了讓人窒息的尷尬。
洛盼桃靜靜地撥弄着手中的指環,細細地聽着逸風要說出什麼東西來。
樑倡武的眼神顯然被面前這個第一個開口的男人給吸引了過去,也表示出了對他所說的話感興趣的態度來。
逸水的眼神中蓄滿了薄涼之意,只是以看戲的樣子看着大哥說話。
樑倡武稍微行了一個禮,說道:“還請這位仁兄賜教。”
逸風思忖了片刻,看了一眼身邊的洛盼桃,她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連衣裙,髮絲上固定着一枚翡翠釵子,雖然樑倡武如今流落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地中,但是閣主給她留下來的東西着實不少,再加上洛盼桃原本就在愛美的年紀,所以也經常換頭上的樣式。
今天她的這個打扮,看起來要柔婉許多。
“我樑宇國的境內不乏醫家聖手,並不是只有藥林谷中才能救治,況且,如今藥林谷中的谷長留老谷主也雲遊四海,小主人與谷芽兒有事在身,分身乏術,不如我們就此別過,你去尋了他人,如何?”
逸風的話語裡帶着清冷,這個逐客令可是下得一點都不高明,反而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其中的驅趕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洛盼桃多麼聰明的人,怎麼聽不出來逸風的意思,便是稍微地偏轉頭來,不讓自己的眼神中落入一點的主觀偏見,而是笑着說道:“大師兄這話說的不錯,要說着樑宇國就境內,並非我藥林谷一家妙手回春,你可尋了別人去。”
那逸雲看到此番修羅場,只道是與自己並無什麼瓜葛,還不如細細地看了去,也不用成爲日後被洛盼桃疑心的證據,就淡淡地笑着,並不說話。
逸水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開口說話的好機會,大哥做事情總是比別人要多了一層,便也只是低頭吃盒飯才,卻在關心着飯桌上的一舉一動。
那樑倡武微微地笑了一下,說道:“並非我不相信別的大夫,只是我的父親危在旦夕,若是隨便地找了一個郎中去,全家上下也未必能完全放心了去,不知道洛大夫要去多久?”
洛盼桃想了片刻,先不說話,只是將話頭推到了逸風的身上,說道:“這一路上的事情,我這個弱女子又怎麼鞥能懂,不如你就問了我這個大師兄吧。”說着便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逸風,那眼神之中自是帶着一些誠懇的請教了。
逸風覺得洛盼桃很是奇怪,對於從來形事謹小慎微的她來說,躲避這樣的麻煩還來不及,應該早就用強硬的手段給推脫了,沒有想到七繞八繞之間,倒是好像表現出了她自己的不捨得一般。
逸風怎麼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再說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樑宇國的太子,而且她要救的那個人,是樑忠庭,是宣文帝的頭號死對頭。
洛盼桃如此崇尚自由的人,怎麼會管可能牽涉到自己的閒事呢?
便是這麼想着,一時之間摸不透主意,只好淡淡地說道:“此去艱難險阻也不是我能把握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加上去程與返程,要足足的兩個月。”
懂得武功與江湖險惡的人就知道逸風說的這話完全沒有錯,且不說路途遙遠了,就是路上會遇到多少的危險也不是人力可以估測的。
這兩個月是中肯的估計,逸風並不是在嚇唬樑倡武,那麼問題來了,在逸風的心裡頭,到底保留了多少想讓樑倡武跟着的成分呢?
這麼想着,逸雲淡淡地笑道:“樑公子,這兩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你再去別的地方尋覓名醫了,你當真要耗費在我們小主人的身上嗎?”
逸雲的語氣中雖然帶着一些疑惑,但是聽起來已經沒有剛纔逸風這麼咄咄逼人了。
這也是樑倡武更加喜歡這個老二的原因,他爲人更加圓滑謙遜,江湖之中,難免有要請教別人的地方,就是逸風現在的這個的態度,以後怎麼能混得下去呢。
便是這麼想着,樑倡武淡淡地笑了:“實不相瞞,我的父親平日裡多用補藥吊住精神,若說能給他吃下定心丸,再支撐個三年五載的也不是問題,若是姑娘不嫌棄的話,可否讓我與你們同行,這樣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聽了樑倡武這麼說,逸水的心中泛起了一絲喜悅,先不說這個樑倡武的心裡面是怎麼想的,只要他願意留在這一羣的隊伍中,就說明了他可以好好地查個究竟,被人誤解的味道不好受。
只是樑倡武是敵是友暫且無法-論斷,逸水作爲其中的一員,也有責任保障大家的安全,實不能輕信了別人。
他慢慢地在脣齒之間保留了一絲的淡然,只是慢慢地擡起頭來,看洛盼桃的反應。
洛盼桃只是爲微閉着眼睛,並不說話,但是分明可以從洛盼桃的淺吟低笑之間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如果不是因爲要在衆人面前裝出面子來,她的心裡頭是一百個同意的。
逸雲是多麼聰明的人,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洛盼桃還是偏向於要讓樑倡武同行的。
一來,這個男人與段墨舒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若是接近了他,就等於是在自己與段墨舒之間多開了一道門;二來,洛盼桃這個大小姐什麼時候能夠感受到危險呢?
她只因爲在隊伍中加了這麼個高手,就算是多了一點的籌碼來,卻也沒有思考過,這個人若是叛變之後,帶來危害有多麼重。
所以問題的關鍵是如何才能知道樑倡武對這個隊伍是不是有別的圖謀呢?
逸雲的心思比常人更加活絡一些,所有看到了這些也不能不問上一句:“恕我直言,公子既是樑宇國的王子,爲什麼不帶一兵一卒,只輕裝上陣,難道不怕與我們國家的子民發生衝突嗎?”
逸雲的話剛剛說完,逸風就投來了意味深長的微笑,是啊,這個時候如果再不強調這件事情人,洛盼桃恐怕都要忘記了吧。
洛盼桃細細地咀嚼着口中的蔬菜,陷入了沉思。
前世的記憶中,樑倡武向來是個敢作敢爲的男子漢,且不說坐過什麼背信棄義的事情來,就算是與段墨舒稍微有了矛盾之後,都能夠細心地做出回答。
按照她前世的時間來說,認識樑倡武已經有將近十年了,這十年的時間裡,樑倡武有機會接近段墨舒並且將他傷害的機會不下於十次,如果真的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他早就可以做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便是這麼想着,脣齒之間已經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那谷芽兒原本就是在看戲的狀態下,如今看到洛盼桃在這麼劍拔弩張的情況下,竟然還露出了微笑,便小聲地問道:“小主人,你在笑什麼?”
洛盼桃的神色一冷,大概是沒有想到這麼隱秘的情緒也能被谷芽兒瞧見了去,慌慌張張地說道:“專心吃飯,管我做什麼?”
谷芽兒裝模作樣地嘟着嘴巴,每一次他都能對洛盼桃的情感變化產生細緻的把握,可是每一次要將其中的意思戳破了,卻要受到洛盼桃的斥責。
真不知道洛盼桃是怎麼個人,有的時候呢,又是冷若冰霜的,有的時候呢,又是心慈手軟,在左右的轉換之間,谷芽兒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正確地認識洛盼桃這個人了。
樑倡武大概是早就知道逸雲會問這樣的話,坦然處之:“我原就是來求醫問藥的,爲何要帶一兵一卒,況且爲自認武藝精湛,若是貴國真有人想要傷我,我有信心擊退。”
樑倡武就是這麼不卑不亢,與印象中的他並無兩樣,如今看來,唯一讓洛盼桃懷疑自己的記憶發生錯誤的人,就是段墨舒了。
逸雲淡淡地笑道,這樑宇國的王子的意思可不就是說我這個人既沒有攻擊性,也不會隨意地被人家欺負了去嗎?
果真是一國王子,連說話的話術都是這般的滴水不漏,便是這麼想着,逸雲不再說話,只是有禮貌地點頭了一下,眼神的餘光仍是落在了洛盼桃的身上了。
“你說到了你的情況,我也得說一說我們的情況了,從前師尊教導過我,若是患者達到了被救助的全部條件,就要全力以赴地施以援手。”
洛盼桃緩緩地說道。
逸風頷首,耳邊傳來洛盼桃沉沉的聲音——
“如今看來,你當真是求醫心切,只要你自己能夠忍受漫長的等待,就隨了我們吧。”
洛盼桃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慵懶,好像與整件事情都保持着疏遠的狀態,但又不願意讓樑倡武寒心。
果真是一步好棋,洛盼桃的話術如今也滴水不漏了,如此左右逢源之間,便是成長。
逸雲冷冷地想。
逸風沒有想到這件事情被洛盼桃這麼容易就答應了。神色間微微一愣,隨後又看了樑倡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