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桂想到了早前那個人送來蛇的時候,吩咐過,一定要咬緊牙關,不能將洛盼桃的心意說出。
若是平時的情況,官桂怎麼會瞞着段墨舒呢,只是官桂想到段墨舒在洛盼桃身上透支的真心,又想到,告訴段墨舒不過是越添越亂,還不如緘口不言。
如今這個許佩凌又來旁敲側擊,一看就知道不是段墨舒的意思,官桂更不可能和盤托出了。
許佩凌笑了笑,嘴角慢慢地勾勒出一點點的鄙夷,他知道,官桂現在也變精明非常了,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棋逢對手的時候就想要膠着在戰局之上,更何況,許佩凌一眼就能看破的騙局,爲什麼要這麼輕易地就放了?
許佩凌仍然戀戰,便笑着將五花蛇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官桂的頭上開始沁出了細細的汗珠,他的手心聚集着汗水,臉上仍是泰然自若的樣子,過了許久,才淡淡地說道:“按照許侍衛的意思說,這蛇是從藥林谷中偷來的?那我且問你,我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怎麼可能降服得了這樣兇猛的野獸?許侍衛可不是在折煞我嗎?”
許佩凌冷冷地說道:“哪個人說公公有這樣好的本事了,公公可千萬不要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反而是公公交代可以給你提供蛇的人比較靠譜一些吧?”
晚風吹拂着許佩凌的脖頸,有一些涼意,從出谷以來,許佩凌對洛盼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更對洛盼桃和段墨舒之間的相處方式產生了興趣,是什麼樣的感情纔會讓兩人一邊愛着一邊恨着的,他是個自以爲清心寡慾的人,這個時候卻要忍不住分析起人性來了。
官桂冷冷地哼了一聲,而後將手中的樹枝全部放到了爐子裡,爲了防止又被不懷好意的人跟蹤了,段墨舒這一次索性將所有的客棧房間都包了下來,所以官桂可以一個人霸佔着廚房,也不需要擔心虛頭巴腦的事情來。
他毫不動容地說道:“你與我並沒有什麼交情,怎麼也來質疑起我來了?”
自從與洛盼桃他們分開了之後,官桂整個人都好像含了什麼心事一般,總是要挑事兒,看來今天是真的忍不住了,許佩凌的眼波流轉之間,倒是感覺出官桂心中的一些偏向來,難道說是因爲他之前受了什麼人的影響,推斷出之前太子的遇襲與她許佩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嗎?
這麼想着,許佩凌淡淡地說道:“並非是質疑,只是官公公在江湖上行走的時間短,很多時候無法分辨出是敵是友,我看不下去罷了。”
哼——
空氣中傳來了官桂的不屑,這個人還真是完全不掩飾對他的鄙夷了嗎?
許佩凌輕輕地皺了皺眉頭,眼角落在了官桂的袖口之中。
難道說,官桂真的知道了什麼?
絕命司的那兩個長老已經大敗而歸,總不能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了,能將這件事情告訴官桂的,除了同樣知情的逸風和逸雲,也再無其他了,可是縱然是讓官桂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
許佩凌這麼想着,便是冷冷地說道:“路上我與太子殿下是相互扶持過來,就算是要被猜忌,也輪不到公公你這個局外人。”
說話之間,許佩凌已經慢慢地來到了屋子外頭,他的神色清冷,語氣卻還是如鐵一般的堅定:“公公若是這麼容易就被別人挑唆了去,不如去問一問太子殿下的心思。只是我不知道,若是太子殿下知道公公與洛盼桃的人私下有接觸,會是什麼反應呢?”
許佩凌說完便是淡淡地拂袖而去,此去之後,許佩凌關於從前對忠誠的定義又有了新的看法,縱然可以堅定自己的信念,但是當旁人的質疑排山倒海席捲而來的時候,他又應該如何自處呢?
且回到之前的三人的房間中——
“你說逸水有可能想清楚嗎?他這麼固執的人。”
逸風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是他分明想要從洛盼桃的口中聽到一些道理來。
洛盼桃笑了笑:原來大哥也有這麼糊塗的時候,竟然忘記了在逸水的身邊有一個自己人嗎?
便是這麼想着,洛盼桃指了指逸雲的酒葫蘆,說道:“大哥,你不是罪懂得看透人心的嗎?如今糊塗了?”
逸風順着洛盼桃的手指看過去,他纖細的指尖觸碰到了冰涼的酒壺子上,此前除了許佩凌之外,只有谷芽兒動過他的酒葫蘆,他瞬間心靈神會,笑道:“你這個鬼精靈啊,是不是你早就想到了所有的事情了,這會子纔來與分辨的?”
洛盼桃笑意盈盈,逸風總是能用最溫和的態度來推測他的這些兄弟,這也是大家都願意依附於他的原因。
關於情報網的事情,逸雲既然說出口了,就要承擔其中的風險,只希望日後與大哥接觸的過程,能慢慢將箇中緣由解釋清楚吧。
便是這麼想着,洛盼桃的眼神已經飄到了遠處,夏天可就要來了呢,真不知道未來等待着他們的是什麼。
且說過了一會兒,洛盼桃也覺得沒趣,略坐了會兒,她緩緩地回到了屋子中,谷芽兒還在那裡翻着醫書,看到洛盼桃進來了之後,便是小心翼翼地跑到了洛盼桃的面前,左右看了看,又“阿彌陀佛”了一般。
洛盼桃覺得心中煩悶,細細地將谷芽兒推到了一遍,說道:“怎麼,你也來嘲笑我?”
谷芽兒雖然是個小孩,可是大人們的心思他是最懂得的,剛纔便是逸水的尷尬已經溢滿整個房子了,也就是洛盼桃這個追求極致的人還願意刨根問底起來,若是換成谷芽兒,肯定不會以卵擊石的。
這麼想着,谷芽兒倒來了一小杯的涼水,放在洛盼桃的面前,說道:“小師叔,你怎麼啦?”
洛盼桃輕輕地絞着手中的方帕子,有氣無力地玩弄着手中的杯子,剛纔逸雲不幫自己說話也就罷了,連逸風對她的態度都變了,難道說真的是自己太過於着急了嗎?
可是前世的她就是因爲掉以輕心而被自己最愛的男人給害慘的,這一世的自己,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其實洛盼桃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體內流着十分不安分的血液,她不願意墨守成規,但是想要表現出周全四方的樣子,所以剛纔被逸風打壓了之後,反而覺得更加沉悶了起來。
谷芽兒淡淡地問道:“小師叔可是覺得剛纔大師兄沒有幫你說話,讓你覺得很是委屈?”
谷芽兒的話裡雖然帶着輕柔,可是確實打在了洛盼桃的心頭上,她冷冷地嗤之以鼻,便是聽到窗外有鳥雀在歡快地叫着,轉移了話題:“什麼討厭的動物,也要往窗臺上跑,你不懂得將它們趕跑嗎?”
說着便是來到了窗前,用力地將窗戶打開來,鳥雀四散。
谷芽兒一時之間覺得無可奈何,每次洛盼桃覺得無計可施的時候就喜歡將自己最壞的脾氣給暴露出來,便是這麼思考之間,谷芽兒已經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麼?你也覺得我可笑嗎?”洛盼桃狠狠地轉過頭來。
谷芽兒什麼時候害怕過洛盼桃這樣的責問,反而在以往的過招之中,他明白對於洛盼桃這樣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以毒攻毒,所以只是不以爲然地說道:“小師叔何止是可笑啊,簡直是無藥可救了。”
這話一說出口,洛盼桃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可是也是在一瞬之間,她慢慢地轉變了神色,因爲從前總能在谷芽兒這個小孩兒的嘴巴中聽到一些不粗糙的道理,這一會兒,她反而更願意心平氣和地聽他說話。
“那我就想問你了,你這麼信誓旦旦的樣子,可是有什麼看法?”洛盼桃慢慢地踱步,眉宇之間慢慢地從焦慮到平和,谷芽兒想了一想,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將收邊的一盞桂花茶放在了洛盼桃的面前,說道:“要我跟你說出我的看法也可以,但是你要先喝下這杯茶。”
桂花的香味慢慢地席捲而來,洛盼桃輕輕地皺了眉頭,便是沉思之間又問道:“怎麼,你是不是把藥林谷中所有的家當都帶出來了?怎麼有這麼多的東西?”
谷芽兒努力不從洛盼桃的話語中聽到任何與師尊有關係的意義,稍微地想了一下,便正色道:“小師傅,你可不要岔開話題,我且問你,你覺得對於逸風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
什麼是最重要的?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逸風他們四兄弟活下來的意義便是保證她的安全,雖然這樣的想法太過於自私,可是是事實。
這麼想着,洛盼桃便是輕輕地指了一下自己,表示了此刻的想法。
谷芽兒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小師叔這話雖然不錯,但是也不全面,要讓小主人平安度日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他們四個人的隊伍不能散亂。”
谷芽兒並沒有將全部的意思都說開來,其實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在逸風這個大哥哥看來,只有保全了每個人在這個隊伍中的真心,才能夠更好地爲洛盼桃保駕護航。
剛纔洛盼桃的做法雖然沒有錯,但是方法用錯了,殊不知,逸水在心中有了想法的情況下,被洛盼桃這般冷炒熱諷,會生出什麼樣的不滿來?
逸風又怎麼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對於他來說,最穩妥的方法便是先挫了洛盼桃的銳氣,而後再慢慢地找逸水說開,可惜洛盼桃太在意輸贏,所以忘記了這麼簡單的道理,當真是當局者迷嗎?
便是這麼想着,谷芽兒輕輕地拍了一下腦袋,示意讓洛盼桃好好想一想。
洛盼桃不得不承認,剛纔是她太過於着急的,如今再想一想,這件事情若是鬧開了,不知道會給逸水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谷芽兒和洛盼桃的心領神會之間,洛盼桃莞爾一笑,輕輕地觸碰了谷芽兒的額頭:“你這個小鬼,是什麼時候想到這一個層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