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城嘴角微勾,似笑非笑,臉皮緊繃。
“和我這個無名小卒打平手,莫護法你也彼此彼此。”
要是在這場戰鬥之前墨玄城敢當衆嘲諷莫邪‘彼此彼此’,那麼這些人肯定都以爲墨玄城是膽肥了存心找死。
可是現在這麼詭異的結果讓所有人都詫異了震撼了,他們也不知道對墨玄城說什麼好了。
只是一時間人心浮動,紛紛開始猜測這對厲害主僕的來歷。
江湖人的思想都很簡單,能有這麼厲害的僕人貼身隨扈,那麼作爲小姐的洛雲陌一定也是深藏不露。
搞不好這個小姐還是比莫邪還要厲害的狠角色。
想想,就算是隱世家族出來見世面的,他們師從的對象的能耐也未免太嚇人了。
“哼,捧你幾句還喘上了。那我就承讓了……”
莫邪臉色一變,似乎是氣惱這墨玄城不給他面子一般,扔了句話就跳下了臺,帶着干將回到了坐席上。
衆人看他的樣子,發現這個傳聞中人見人懼的鬼見愁魔教左護法並沒有殺機大起要這個猖狂的僕人的命的意思,俱都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只有墨玄城和洛雲陌發現了,莫邪再沒有往洛雲陌身邊湊了。
就好像陡然間不感興趣了一樣,真是反覆無常得很。
因爲洛雲陌和墨玄城出色的表現,人家幽溟教的左護法都服氣了,這些以豪俠盟的正派面面相覷下只能破例允許他們直接擁有最後競爭盟主的資格。
也就是說,接下來幾天他們就不用再上臺和人打鬥了,只消選出最後的能人,再展開終極對決,定下盟主之位的歸屬。
其實嚴格說來洛雲陌並沒有太強的爭勝之心,她就是看不過這些江湖人連朝廷都不放在眼裡的狂態罷了。
如果這盟主之位真的到手了,她反倒還好奇這些妄自尊大的江湖人知道她身份以後會是怎樣一副驚異錯愕的表情。
既然沒有他們的事情了,洛雲陌就要和墨玄城打道回府。
他們正要回去的時候,莫邪突然站起來和他們一道,先是意味不明地掃了墨玄城手中的鐵扇一眼,才笑眯眯地道:“兩位的身份很不一般啊,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好好深入瞭解你們一下。”
“我們所處的世界涇渭分明,還是不要多做了解的好。”洛雲陌稍一停頓就冷淡地道。
墨玄城一聽洛雲陌話語中的冷意,粉紅色的菱形紅脣勾起了一抹由衷動人的笑意,再看着那琥珀色鳳眼都睜大了,滿滿盛着被拒絕所以不敢置信的莫邪,心裡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愉悅。
真想出去就給這個女人一個狠狠的擁抱,再深入繾綣地親吻,最好當着大庭廣衆的面宣告屬於自己的主權。
洛雲陌,不管她是長公主也好,普通的小女人也罷,都合該是他墨玄城的人!她的眼裡,心裡,都必須裝着他!
不知道墨玄城此刻心頭的瘋狂想法,洛雲陌轉身就走了。
到了衙門,洛雲陌驚訝地發現羅漢天愁眉苦臉守在門口。
“羅捕頭,出什麼事了?”
“長公主,大人,你們可回來了。”羅漢天搔搔頭,愁眉不展。
“昨兒個大人您才告知屬下即將有駐軍到來的事,沒想到這駐軍來得那麼快。這不,百里加急的驛官已經送來了最新邸報,那些駐軍已經在距離汾州三百里的位置了,相信今晚過後明日一早他們就能抵達
汾州……可是大人,這汾州最近風雲變幻您也知道。駐軍是皇上撥下來的,又不聽咱們汾州這邊的調令,屬下只怕在江湖人召開的盟主大會期間會出現什麼變故,令駐軍插手管理。”
洛雲陌一下子就領悟了羅漢天愁悶的原因,汾州本來是三不管地帶,就墨玄城一個官員駐紮在這裡江湖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但若是在這個盟主大會召開的節骨眼,朝廷調來了駐軍把守汾州,那麼不一定會鬧出什麼亂子。
要是本地官府與駐軍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禮敬配合工作還好。
若對方就是不配合,只聽皇權行事,那必定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江湖人召開選拔盟主的盛會,正邪勢力齊聚一處,很難讓人不想歪朝廷這時候派駐軍到這裡的原因。
仔細想想,洛雲陌都不由得開始頭疼起來。
倒是墨玄城依舊淡定,他笑道:“事到如今,愁能有什麼用?須知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呢!那些駐軍想怎麼做隨他們的,本官只是坐鎮汾州的,鬧出什麼亂子也不好硬插進去讓駐軍乃至皇上覺得本官越權不是嗎?”
羅漢天猶疑地道:“那大人,介時就任憑駐軍爲所欲爲,我們不管?”
“那是自然。”墨玄城輕笑,笑聲中帶有星點諷刺意味,只有與他最近的洛雲陌聽了出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倒也不是不管,倘若真有他們在本官面前放肆的那一天,本官定不會饒了他們,一紙奏摺參奏,他們一樣要吃苦頭。”
羅漢天是個大大咧咧的漢子,抓捕嫌犯嚴刑逼問他比較擅長,官場鬥爭陰暗,他向來是避而遠之的。
只知道自家大人有的是辦法整治不聽話的駐軍,他也就放下心來,跟着笑了。“大人智計無雙,屬下多有不如。”
墨玄城說得太信誓旦旦,叫人新服了,卻讓洛雲陌條件反射不安起來。
沒人比她更清楚,遠在京城的洛翊對墨玄城真實的態度了——厭惡,防備,但就沒有半分欣賞和對臣子的倚重之意。
想來就算駐軍在汾州鬧出什麼事端,以洛翊的性子也肯定會偏向駐軍而不是有野心的墨玄城。
直到這時,洛雲陌才陡然驚覺,自己的一番有意的無的放矢,換來的是墨玄城的舉步維艱。
難怪這段時日以來他對自己的態度也是陰晴不定動輒詭變,這些也合該是她承受償還的。
“大人,若沒吩咐屬下先告退了。”
墨玄城揮揮手。“嗯,下去吧。”
羅漢天離開,大堂上就剩他和洛雲陌兩個人。洛雲陌想通關節,越來越覺得愧對墨玄城,沉默了下小聲道:“抱歉。”
“對我抱歉?長公主你可從來不會這樣。”墨玄城故意戲謔地調侃道。
他眉頭一挑無端端增添了幾分風情,魅惑的瞳眸幽深地直直盯着洛雲陌,裡面有深沉的慾望好似要擇人而噬。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飢不擇食,能讓他墨玄城如此失態的,當世恐怕也只有洛雲陌一人而已。
“不管怎麼說,皇上那裡,是我考慮不周。等我回到京城,會盡力彌補你現在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墨玄城忽然伸出手指,輕輕抵在洛雲陌的脣間,感受着柔軟的觸感,心頭似乎也柔軟了起來。
“我的傻公主,你該知道的,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甘之如飴。更別說區區背後中傷了,你覺得我是那種能被輕易一擊即潰再難翻身的無用廢物麼
?皇帝的態度於我,其實一點也不重要。我只要長袖善舞,仙度安穩,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墨玄城表情越是風輕雲淡,態度越是柔和,洛雲陌心裡越過意不去。
她思來想去,正打算再對墨玄城表明心跡,沒想到墨玄城卻在此時回頭,打了個哈欠說自己累了。
這一刻,洛雲陌心裡情緒低落下來,頂着墨玄城不解疑問的目光,她慌忙搖了搖頭跑開了,似乎只要和墨玄城一起尷尬的氣氛就一直如影隨形。
洛雲陌沒走多遠,墨玄城臉上疲色頓消,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弧,眼裡滿滿是狡猾的獵人對獵物勢在必得的慾望。
“餌食我已經埋好了,就差你上鉤了,我親愛的長公主。”
第二日清晨,刺史府上下新一天的作息是由數聲毫不客氣的拍門聲喚醒的。
咚咚咚!
“開門,我們是朝廷撥來汾州的駐軍,沒有營地就得駐紮在這刺史府!開門,快讓我們進去!兄弟們肚子還餓着呢!”
墨玄城和洛雲陌都是警覺性很高,又很淺眠的人,早在這些個蠻橫無理的駐軍拍門之際他們就翻身坐起。
等他們出去,就見府上的下人們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看着大堂上喧賓奪主,酒肉交錯好不快活的駐軍們,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怨色。
給管家使了個眼色帶下人們出去,墨玄城一臉笑容,眼光毒辣地盯上了這支駐軍的首領——一個看上去腦滿腸肥,外強中乾又紅光滿面的傢伙。
“這位大人想必就是皇上倚重的新任汾州駐軍首領吧?”墨玄城文人氣質十足地虛虛拱拳,“本官就是汾州刺史墨玄城。不知駐軍弟兄們這麼早就來了汾州,有失遠迎還請海涵。”
駐軍首領聞言,垂着眼皮橫了墨玄城一眼,不屑又霸道地轉過頭哼了哼,“不過一個彈丸之地的芝麻小官嘛。哼,對了,我們弟兄來得急都沒找好紮營的地方,我看你這刺史府挺空的啊,就借給我們做營場吧!”
墨玄城一臉爲難,“這、這怎麼使得?刺史府還是太小,首領大人不妨再挑個更寬敞的地兒?”
“囉囉嗦嗦你少廢話!弟兄們就看好了這刺史府,你磨磨唧唧這半天,該不會不想我們賴在這兒吧?”
駐軍首領面露威脅之色,眼裡滿是等於墨玄城的蔑視,就好像墨玄城毫無反對的權力似的,完全自我得很。
洛雲陌在一邊看了都不免動怒:“一羣酒囊飯袋,皇上怎麼派了你們這樣的人來!”
“喲呵,誰那麼大膽子敢說皇上的不是,是不是想造反啊!弟兄們拿下她!”
駐軍首領看着就想給此地的地方官來個下馬威,只是威脅墨玄城還不夠,居然還想動洛雲陌。
看他們對洛雲陌一無所知的樣子,好像是純粹將洛雲陌當成墨玄城的夫人或者小妾了。
“首領大人,你快住手!”墨玄城心裡自然是想看好戲,表面上卻是十分焦急。
他越是制止,駐軍首領反而越來勁了,興奮地指着洛雲陌大叫道:“長得那麼漂亮,指不定是不是江湖人或者別國安插在朝廷命官身邊的細作,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了!來人,給我先把她捆了,等我慢慢審問她!”
“你,是說我想造反?”人都衝到近前了,洛雲陌才冷笑着開口。
駐軍首領不知道洛雲陌怒了,還在不知死活地叫囂:“沒錯,說得就是你!告訴你,你若反抗就是有細作的嫌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