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文博只是聽了李瑜的一句歌詞,就覺得頭皮發麻,而且那種酥麻的感覺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
至於張紹軍此時更是雙目圓睜,不知不覺的就把兩個砂鍋般大的拳頭攥的緊緊的,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心裡一股子熱流直衝天靈蓋。
校辦的老劉和做記錄的小劉兩人,也比李文博他們兩個好不到哪裡去,雖然李瑜只是唱了一個開頭,卻盡顯《爲了誰》這首歌的威力。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卻知道你爲了誰。”一邊唱着,李瑜的眼前又出現了當初背自己走出洪水的兵哥哥。
到了安全的地方,李瑜滿懷感激的問了一句對方的姓名,可惜阿兵哥沒有告訴他,事後李瑜也曾經尋找過對方,卻一直沒有如願。
唯一留在李瑜心裡的,就是那副憨厚靦腆的笑容和乾裂的嘴脣,當然還有那身綠色的軍裝,不斷在他夢裡縈繞。
“爲了誰,爲了秋的收穫,爲了春回大雁歸。”一絲淡淡的,溫和的笑容掛在李瑜的嘴角,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笑的這麼真誠,沒有任何做作的成分在裡面。
“滿腔熱血唱出青春無悔,望穿天涯不知戰友何時回?”原本只是想唱一小段,畢竟李瑜剛纔說了只有幾段旋律,還是不成熟的作品。
可是彷彿着了魔一般,李瑜現在完全停不下自己的歌聲,那滔天的濁浪中,胳膊挽着胳膊,用血肉之軀阻擋洪峰的阿兵哥們,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那滔滔江水中,每一個獻出生命的年輕軍人,似乎都在凝望着自己,理智告訴李瑜,現在纔是九一年,那場世紀洪水還沒有發生。
那些英勇奉獻出生命的烈士們,很多還沒有走進軍營,自己不用這麼難過,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心裡的酸楚,停不下嘴裡的歌聲。
因爲李瑜知道,不管重來多少次,不管面前是多麼大的災難,永遠是子弟兵們衝在最前面,他們還是會猶如前世一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換來羣衆的安康。
“你是誰,爲了誰,我的戰友你何時回?你是誰,爲了誰,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淚!誰最美,誰最累,我的鄉親,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姐妹。”
聲嘶力竭的一口氣將歌曲唱完,雖然李瑜這首歌應該是用一種抒情的方式來演繹,可是他就是無法控制,覺得不嘶吼一番,實在發泄不出心中的感情。
辦公室裡安靜的好像空無一人,落針可聞都無法形容此時的靜謐,足足過了好久,李文博才第一個回過了神,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張了張嘴,李文博想說些什麼,卻覺得自己的嗓子乾澀的厲害,他輕咳了一聲:“嗯咳……”
“李瑜同學這首歌……這首歌叫什麼名字?!”李文博的聲音沙啞的厲害,他其實有千言萬語想和李瑜說,最後只是問了一句歌名。
李瑜有些出神,心裡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千頭萬緒的念頭紛至沓來,聽到李文博的問題順口回答:“歌名?歌名就叫《爲了誰》!”
“爲了……誰?!”低低的唸叨着這三個字,李文博突然一拍大腿:“好一個爲了誰!我們當兵的還能爲了誰?!好!這個名字好!”
滿臉感慨的說了幾聲,李文博馬上一臉正色的對李瑜說道:“小李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可是要批評你的!”
“額……?!”勉強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神,李瑜突然聽到面前的李文博這麼說,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嘿!我說‘李秀才’怎麼着?!你要怎麼批評李瑜同學?這麼好的歌你還想批評,別說我不給總政面子,你說不出一個一二三,別說我讓你嚐嚐拳頭!”
沒等李瑜做出迴應,脾氣比較暴躁的張紹軍已經不幹了,原本那首《咱當兵的人》就讓張紹軍很是欣賞李瑜。
現在加上這首感情充沛的《爲了誰》,可以說李瑜已經收穫了第一個“腦殘粉”,此時偶像被人威脅要批評,張紹軍決定以武力捍衛偶像尊嚴。
“你這蠻牛!動不動就比劃拳頭!你還當是在大院裡的時候呢?”外表儒雅的李文博卻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兩眼一瞪就和發小頂起了牛!
見兩個軍官有上演全武行的意思,作爲東道主的劉主任連忙上前勸架,李瑜也往前站了兩步,將兩人隔開。
本來沒有真的動手的意思的兩個發小,見到李瑜和劉主任全都當了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其實是在用這種方式調節自己的心情,畢竟剛纔都被李瑜的歌聲吸引,弄的自己心神大亂。
說起來李文博和張紹軍兩人,不大不小也是兩個大校級的部隊首長,怎麼也不會和社會上的閒散人員一樣,一言不合就動手嘛!
可是這事情又不能和劉主任還有李瑜明說,只能是繼續往下“演”,否則這比兩人真的要動手,好像還要丟人。
被老劉主任拉着肩膀,張紹軍順勢坐回了沙發上面,不過他的嘴上卻還在嚷嚷:“李秀才你今天把話說明白,你到底要怎麼批評小李,你要說的有道理就算了,要是沒事找事,雞蛋裡面挑骨頭,別說我真收拾你小子!”
被李瑜扯到對面剛纔自己坐的位置按下的李文博,很不服氣的哼哼兩聲說道:“哼哼……要不說你是蠻牛呢?!我是要批評小李,《爲了誰》寫的這麼好,還謙虛說什麼不成熟!”
“你小子……想夸人就直接誇,彎彎繞繞的弄那麼多花花腸子,這首歌好聽還用你說?!”張紹軍翻了翻白眼,說出的話讓李文博是哭笑不得。
不想搭理頭腦簡單的發小,李文博將目光又投向了李瑜,他滿是欣賞的問道:“小李啊,你這首歌能不能交給總政使用?”
李瑜一聽就明白了李文博的意思,說白了就是想把《爲了誰》這首歌,拿回總政做宣傳,這可正中李瑜的下懷。
“這首歌原本就是寫給軍人的,總政如果有好的演唱人選,可以拿去使用!”李瑜是滿口的應承,至於版權之類的,那是提也沒提。
可是李瑜不說,李文博卻不能裝傻,雖然現在華夏對於版權意識很是薄弱,不過軍隊卻還是很在乎風評的。
“那這個使用費……小李有什麼要求?!”上一首《咱當兵的人》是李瑜承諾,只要是部隊使用就一直無償,這回李文博可不想再讓李瑜吃虧。
“沒有要求,和《咱當兵的人》一樣,只要是部隊上使用,一直就是免費的!”李瑜一聽要給錢,馬上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話說李大老闆現在還真不差那幾個版權費,他現在缺的是名聲,只要這歌曲能夠推廣開來,就已經能讓他滿足了。
聽到李瑜又把歌曲貢獻了出來,以李文博的沉穩也不由的在心裡暗自感嘆:“這纔是真正的擁軍、愛軍啊!”
仔細看了看李瑜的神色,見他很是堅決的樣子,李文博也不再提什麼使用費的事情,只是把李瑜在心裡的地位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小李,你這首歌好像有什麼故事在裡面,能說說《爲了誰》的創作背景還有靈感來源麼?!”
既然在錢財方面不能補償李瑜,李文博就想把宣傳稿好好弄一下,讓李瑜這個年輕人,在全國人民面前好好露露臉。
所以原本只是接受命令,採訪《咱當兵的人》的創作過程的李文博,額外的又加了一點私貨進去。
不過李文博也不怕《爲了誰》的創作背景發表不出去,畢竟歌曲質量在那裡擺着,等這首歌帶回總政,領導也肯定要大力宣傳的。
“這個……”李瑜聽到李文博這麼問,一時間有些傻眼,他雖然是有感而發,唱了這麼一首歌。
可是那感情卻來源自前世,要知道《爲了誰》這首歌,可是前世因爲九八年的大洪水,才創作出來的。
現在纔是九一年,他需要怎麼解釋?總不能和李文博說:“再過七年,我會在南方出差,然後被洪水圍困,被阿兵哥救了這是‘靈感’來源吧!?”
不過我軍又不是隻有九八年這一次救災,這也很方便的給李瑜解除了困境,要是像歐美那些大兵,還真是無法可想。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李瑜的李文博,聽到他說出的這個時間,馬上神色鄭重起來。
而張紹軍和小劉兩人也腰背挺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瑜,這個時間對於三十年後的人,可能會比較陌生。
可是在九一年的時候,剛剛過去十五年而已,張紹軍和李文博可都是當時的親歷者,怎麼能不印象深刻。
李瑜低緩而沉重的聲音輕輕迴盪在辦公室裡,似乎那一幕幕就在眼前一般,那天崩地裂的一刻,失魂落魄的羣衆無助的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直到遠處子弟兵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上,那聲撕心裂肺的:“解放軍來了……!”響起的時候!
十五年前只是兩個小兵兵的張紹軍和李文博,隨着李瑜的講述,似乎又一次走進了那殘垣斷壁之中。
等到李瑜的聲音停下好久,兩人才淚眼朦朧的相視一笑,他們兩個小時候一起調皮搗蛋,說起來也就是酒肉朋友。
正是那次救災過程,兩人互相砥礪,彼此救了對方不知多少次,要知道當時部隊進入唐山的時候還有強烈的餘震。
救災部隊損失了幾千人,如果不是兩人相依相靠,可能也會埋在那片土地吧,雖然他們從來不會後悔。
“難得啊……小李年有二十歲麼?那時候你纔多大,難得你還記得!”李文博百感交集的嘆息一聲,兩眼朦朧的抽了抽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