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凌空萬籟俱寂,似乎連空氣都燃燒起來一般,往日啾啾而鳴的秋蟬,此時也躲在樹葉下面,不敢挑釁秋老虎的威嚴。
“正步……走!”
“咵咵……”
操場上一排排的綠軍裝們,邁着整齊的步伐依次走過,經歷了一週的軍訓,往日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秀才們,此時也有了一股子陽剛之氣。
因爲汗水劃過眼角,李瑜用力擠了兩下眼睛,不過還是有少許汗水進了眼眶,一時間被鹽分刺激的,整個眼球都紅了起來。
“我真傻、真的,我真的是傻掉了,爲什麼不去弄份病歷,軍訓啊……我真傻!”好像祥林嫂一樣,李瑜不停的在心裡嘀咕着,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
原本軍訓開始之前,弄一份“病歷”就可以在導員那裡請下來假,可是李瑜卻完全忘記了,當初被“兵哥哥”們支配的恐懼。
等他發現大事不妙的時候,一切都晚了,軍訓開始以後,很多人都想請病假,可惜兵哥哥們卻沒有導員那麼心慈手軟。
敢請病假的全都加練,弄得一個個怨聲載道,見了幾個先行者的慘樣,李瑜也只能收起所有小心思,咬牙跟着訓練。
別看他之前跟着薛澈練過一段時間功夫,部隊的軍訓和你體力的多少,體質強弱沒關係,身體再好的人,站在烈日下面一個小時也會蔫掉的。
雖然軍訓很辛苦,不過好在食堂已經改邪歸正,那個李瑜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胖老闆,已經把食堂轉包了。
新來的承包者有了胖老闆的前車之鑑,每天供應的伙食都是最新鮮的,不過味道還只能說是湊合,可這也讓學生們覺得很滿意了。
因爲帶頭和“惡勢力”抗爭,程田翹已經成爲了經濟學院這一屆學生的領袖,學生會已經內定讓他進紀律部做幹事。
所以軍訓的時候小程同學那是非常的以身作則,每天都練的渾身臭汗生不如死,這也讓李瑜心裡不斷後怕:“幸虧當初沒出風頭,果然聽老媽的話不吃虧啊!”
想想當初要是沒有把小程同學推出來頂缸,而是自己去帶着大家鬧事,那現在以身作則的可就是自己了,看着每一個正步都踢的猶如尺量的小程同學,李瑜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立……定!稍息、立正……原地休息一分鐘!”臉膛暗紅的兵哥哥掃視一遍學生們,終於發話休息。
“哎呀……”
“額!”
“噓……”
聽到終於可以放鬆一下,大家一下就哀聲四起,更有腿軟腳軟的想往地上坐,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完全沒有了剛纔的利落樣子。
“說話就不要休息了,原地休息懂不懂?誰讓你們坐下的?!”還保持着立正姿勢的兵哥哥,一聲大吼將所有人都唬的一愣。
幾個快坐到地上的同學更是一下就蹦了起來,一個個腰背挺直,一點看不出疲憊的樣子,似乎還能走上兩圈正步。
經過一週的磨鍊,大家都已經瞭解到這些兵哥哥的脾性,要是不聽指揮,最後吃苦受累的只能是自己。
而休息這種事情也要有規有矩,如果兵哥哥吼了一聲大家不立正等着,估計真的會連累所有人加練。
正等着想抓兩個典型收拾一下的兵哥哥,見所有人都立正站好,不由得做出一副很是失望的樣子,然後吼道:“原地休息!”
一邊揉弄着自己酸脹的兩個小腿肚子,李瑜一邊在心裡佩服姜世勳,話說軍訓才一週他就受不了,當初老薑在部隊幹了那麼久,是怎麼熬下來的。
“李瑜、李瑜……”正在緩解腿部肌肉的李瑜,先是瞄了一眼虎視眈眈的兵哥哥,見他沒有注意這邊,才小心翼翼的回頭看向招呼自己的程田翹。
“晚上陪我去趟……”見李瑜側頭看了過來,程田翹連忙壓低聲音飛快說了起來,不過沒等他說完,就臉色蒼白的停下了話頭。
感到身邊氣氛不對的李瑜,心喪若死的轉過頭去,果然剛剛還在遠處立正看向另一邊的兵哥哥,現在正站在自己身邊,看着自己和自己身後第三排的程田翹。
“標兵出列!”兵哥哥眼裡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扯着脖子大聲吼了起來,他現在心裡滿意極了。
整個經濟學院這屆學生,有一個算一個都在他手裡吃過虧,只有這個叫李瑜的,從來沒犯過事,現在落到他手裡,如何能不讓他心滿意足。
倒不是兵哥哥心裡變態,想着如何以懲罰他人爲樂,而是他覺得這個叫李瑜的傢伙,有點太過滑頭。
能來複旦開展軍訓的軍人,全都是軍區的尖子兵,他們也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用最短的時間。
教會這些天之驕子,什麼叫做“紀律”,至於所謂的強身健體,只有不到一個月的軍訓,能強化出什麼來?
而強化紀律屬性,肯定是要讓大學生們受到懲罰才能記得牢靠,所以開始的第一週,基本所有學生都被虐了一遍。
可李瑜怎麼會輕易被抓住痛腳,這在教官們的眼裡,並不是什麼好事,反倒覺得這小子太油滑,更加想要收拾一下李瑜。
怨念四溢的李瑜瞄了一眼程田翹,無奈的嘆息一聲走出了隊列,他現在心裡很懷疑,小程同學是不是和教官串通好了,目的就是爲了坑自己一下。
不過李瑜卻沒有跟兵哥哥解釋什麼,也沒有“出賣”程田翹,只是自己腰板挺直的站在了隊列前面。
這倒不是他講義氣想要自己扛下來,而是李瑜知道,賣了程田翹也沒用,當兵的可是最講究戰友情的,要是自己出賣程田翹,弄不好受到的懲罰更重。
再說剛纔明明是程田翹和自己說話,自己可是一聲沒出,教官還是喊了自己出來,並沒有一點處理程田翹的意思。
所以就算解釋也沒用,早就看穿教官們挨個學生收拾目的的李瑜,只希望自己表現的順從點,能少受點苦就好了。
“人休息嘴不休息是不?這麼喜歡說就在隊列前面說,把你剛纔在隊列裡說的話,當着大家的面說十遍!”教官的聲音裡充滿了“惡意”,似乎就等着李瑜“出糗”。
“……”
萬分無語的看着面前興奮難耐的教官,李瑜保持着沉默和教官大眼瞪小眼,他倒不是想挑戰教官的威嚴。
而是壓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剛纔明明是程田翹那小子在說話,自己可什麼也沒說,現在重複十遍,有什麼好重複的?!
可惜教官可不知道這麼多隱情,他覺得面前這個叫李瑜的小子,還真的是個刺頭,平日裡滑不溜丟的就跟個泥鰍一樣。
現在看來還有點小“倔強”,想到這裡教官又大聲吼道:“怎麼?你是徐庶進曹營?想要一言不發?”
“報告教官,剛纔我在隊裡面沒有說話!”雖然知道今天肯定無法“倖免”,但是李瑜也真的不知道應該把什麼話重複十遍,所以只能先“實話實說”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沒影響隊列紀律,是我冤枉你了?!”
“報告教官,我影響了隊列紀律,但是我真的沒說話啊……”
原本正在活動四肢緩解疲勞的同學們,見到有“倒黴蛋”被教官喊出去虐,都滿是幸災樂禍的等着看好戲。
誰知道現在被叫出去的李瑜,竟然如此的膽大包天,這是要和教官好好較量一下的節奏麼?
話說剛開始軍訓的第一天,還很是有幾個刺頭想挑戰一下教官們的威嚴,但是兵哥哥們用實際行動,將不服管教的都收拾成了乖寶寶。
軍訓已經過了一週,現在還有能站出來“反抗”的,還真是讓同學們有點意外的驚喜,所以現在大家全都滿懷興奮的看着。
此時不止李瑜所在的隊列,就連附近的幾個方陣,也都在扯着脖子往這面看,一方面是想看看,如此膽上生毛的好漢,到底是不是三頭六臂。
另外一方面就是想看看,這回教官到底要怎麼收拾這個敢“造反”的小子,說起來軍訓這麼枯燥,有好戲誰不想看。
“看來你是覺得冤屈了?!”教官輕輕點頭說到,嘴角還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有點激動又帶點“殘忍”。
正享受着“萬衆矚目”待遇的李瑜抽了抽嘴角,他知道今天肯定是不能“善了”了,但願教官看在自己“年輕不懂事”的份上,下手能輕點。
“我就喜歡刺頭兵!”教官不等李瑜回答他剛剛的問題,馬上很是欣慰的說着,然後不給李瑜說話的機會,就繼續說道:“給你兩個選擇,一!繞着訓練場跑二十圈!”
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下寬廣的訓練場,李瑜覺得不用二十圈,兩圈他就可以進急救室了,所以滿是希冀的繼續看着教官。
似乎知道李瑜不會自尋死路,教官伸出兩根手指說道:“二嘛……大家今天也訓練了一上午,都挺累的,你給大家唱支歌子,大家滿意就饒過你這一次!”
聽到教官給出的第二個選擇,李瑜所在的隊列裡先是沉默,然後馬上爆發出一陣起鬨聲,而周圍別的隊列,打聽清楚以後,也馬上跟着起鬨。
在九一年的時候,大學生們還是比較靦腆的,和三十年後的年輕人完全不一樣,沒有什麼“愛現”的想法。
當衆唱歌可以說是一種很極端的“自我挑戰”,這也是教官拿這個當做第二個懲罰的原因所在。
不過李瑜聽到這個選擇的時候,卻在心裡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不就是唱個歌麼,重生而來的李瑜臉皮厚度,可不是現在的大學生能想象到的。
後世不說歌廳之類的地方,就是沒事自己在家還用手機直播一下呢,當衆唱歌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教官洋洋得意和四周喧嚷的起鬨聲中,李瑜很是乾脆的說道:“我選第二個!給大家唱首……唱首什麼呢?!”
原本聽到李瑜選擇唱歌,教官多少有些發愣,他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真的選了唱歌,其實他一直以爲,李瑜會服個軟,然後跑兩圈就算了。
正當教官覺得自己是不是低估了李瑜臉皮厚度的時候,發現這小子竟然“卡殼”了,他馬上在心裡嘀咕:“原來是裝樣子啊,我就說哪有臉皮這麼厚的!”
見李瑜一直冥思苦想的樣子,教官狠狠補了一刀說道:“不要唱那些情情愛愛的靡靡之音,要唱就唱咱們部隊的歌子!”
可是李瑜聽到這個要求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狠狠的一拍大腿說道:“就唱個《咱當兵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