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見林錦嫿停下跟人說話,轉身笑道:“錦嫿,這是你認識的小姐?”
“是。”林錦嫿淺淺笑着,看了看薛聞心,道:“你們可曾去見過平西王妃和平西王了?”
“見過了,林小姐還沒見過吧,先去吧,遲些我們再說話兒。”薛聞心溫柔笑起來,看起來格外的真誠。
林錦嫿笑着告辭,這才轉身跟着徐夫人一道往前去了。
徐昭昭對鄭嬌嬌也沒什麼好感,等林錦嫿過來,才拉着她的袖子依在她身邊輕聲道:“錦嫿姐姐,那鄭小姐又尋你做什麼?”
“只是打個招呼,一會兒給王爺賀完壽,我們便乖乖在堂裡坐着。”不出門總不會惹上麻煩。
徐昭昭雖然有想玩的心思,但也知道這段時日不太平,也只點點頭。
幾人隨着婆子一道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纔算是到了平西王所在的壽堂。
平西王府是先帝賜下來的老宅子了,面積比曾經的林府大了一倍不止,雕樑畫棟卻不浮華,反而有一種武將家素有的利落和簡樸。
到時,壽堂內有不少來拜壽的,最顯眼的,還是當今春闈前十的才子了。
徐程青一到,立即有人喊了聲‘狀元郎’,便不少人將他拉了去說話,屏風後坐着的小姐們也都紛紛往這邊看,目光灼灼。新晉的狀元郎,妹妹又才冊封了郡主,徐家更是如日中天,往後的前途那必是不可限量的。
小姐們面若桃花,嬌羞的互相議論這,唯獨一人不開心。旁邊的人推了推她的胳膊,笑道:“婉婉,這便是你前未婚夫?你爲何要退婚啊,可是他有什麼隱疾?”
孫婉婉小臉都氣綠了,抿着脣沒搭理她。
那小姐掩脣笑笑,也不跟她在多說,只與其他小姐們羞澀討論今兒來的那些個才子們了。
徐夫人領着林錦嫿和徐昭昭到了前頭行禮,林錦嫿瞥了眼首座的平西王,頭髮已經白了大半,雖然清瘦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更是銳利,可見這位平西王還並沒有老糊塗。
幾人賀完壽,本以爲平西王也就說幾句吉祥話,讓她們去屏風後坐下,哪知一側的平西王妃直接笑道:“這位便是徐小姐吧,果真是隨了母親的容貌,一樣的清麗脫俗。”
徐昭昭突然被誇獎,小臉紅了一圈,只羞澀笑道:“多謝王妃誇獎。”
“知書達理,更是難得。”平西王妃笑了笑,退下了手腕上一隻頂級翡翠的鐲子,拿給一側的婆子,道:“本妃實在喜歡徐小姐,這鐲子便給徐小姐,就當是見面禮吧。”
徐昭昭一怔,看着婆子送來的鐲子,也不知該不該接,只扭頭詢問般去看徐夫人。
徐夫人看了看一側濟濟一堂的年輕公子們,心裡忽然明白了什麼,想着徐昭昭年紀也不小了,只笑着朝她頷首:“既然王妃賞賜,你收下便是。”
“是。”徐昭昭笑着應下,收了那鐲子,但身上卻忽然多了一道涼涼的目光。
她擡眼看去,這般冷淡看着自己的,不是昨日去送請帖的袁小公子還是誰?她覺得奇怪起了,這小小人兒年紀不大,目光卻這樣冷。
“昭昭,怎麼了?”徐夫人見她直直盯着袁家小公子看,忙笑道。
“沒事。”徐昭昭回過神來,只笑着搖搖頭。
林錦嫿在一側看了看,倒也沒多說什麼。徐昭昭去年已經及笄,今年也該十五了,是要定親了,與其等舅母自己去物色,倒不如有人送上門來讓她挑看。
行完禮回到屏風後頭,已是坐了好些夫人小姐們,瞧見她們過來,不少都起了身來搭話。徐夫人和徐昭昭都是好性子,一下子便跟這裡的人熟悉而來起來,唯獨孫婉婉拉着孫夫人二話沒說就出去了。
林錦嫿默默坐在一邊喝茶,心裡卻是在盤算着別的事,想了不知多久,就聽得外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祝賀王爺壽比南山。”
平西王看着定南侯身邊站着的人,面色不大好看,帶着個姨娘來給他賀壽,是要給他難堪麼。
平西王妃勉強笑道:“聽聞侯夫人小產了,可是在府裡不得出來?”
“是,這是我的姨娘,很快便會擡爲平妻,所以提前帶來給王爺賀壽,希望王爺不會見怪。”定南侯面色帶着幾分冷淡,似乎對平西王妃問定南侯夫人之事不滿一般。
平西王妃也不是不識趣的人,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只淡淡一笑,看了看一側的婆子:“屏風後許是坐不下了,引了這位姨娘去側間廂房坐下吧。”
婆子應下,走到合香跟前冷淡道:“姨娘這邊請。”
合香也不氣,朝定南侯淺淺一笑,道:“聽聞這平西王府風景獨好,侯爺可能陪妾身走一走?”
“自然。”定南侯看着她靈動的眉眼,笑着應下,纔跟平西王又行了禮,轉頭便帶着她走了。
等他們一走,這屏風後頭才傳出諷刺的話兒:“這定南侯真是受了蠱惑了,那姨娘美雖美,可天底下美人這樣多,難不成他還真定了心就喜歡這一個了?”
“到底是王府,不要說這些。”有人提醒一句,那夫人才住了嘴。
又說了會兒話,平西王的壽宴便是要開始了,夫人公子們這才齊齊出去準備入席了。
今兒春光好,壽宴設在平西王府一片偌大的桃林中,四月桃花正盛,桃林下襬放着長條席位,中間空出位置來給表演歌舞,陽光晴好,桃花伴隨着微風落下,仿若仙境一般。
這兒男女的席位是分開的,男子坐在靠西的一面,女子均坐在靠東的一面,不過沒有東西格擋,也算是男女互相相看的好時候,各家老爺夫人們在這會兒也是允許的,畢竟在長輩的眼皮子底下,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兒。
林錦嫿跟徐昭昭坐在一起,兩人才擠在一起說這話兒,忽然看到一個人影靠近,她擡頭一瞧,這不是凌未野麼。
許久不見,這熊孩子面上還是帶着一股子的桀驁不馴,瞧見林錦嫿時,只笑道:“我已經通讀四書五經了。”
林錦嫿看着他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樣子,難不成是等着自己誇他?
“不錯。”林錦嫿道。
凌未野見她就這反應,道:“你不覺得我很厲害嗎?”
林錦嫿眉梢微微挑起,若論學識,天生便記憶力超羣且領悟力極強的徐程青纔算是天才,凌未野這種,只能算聰明。
她點點頭:“很厲害。”
凌未野看着她,惱的小臉都紅了,一時竟不知說什麼了,直到端慧親自過來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未野,你在做什麼?”
“娘,我……”
“你爹身子不好,你不陪着還來這兒亂跑,下次不許你出來了!”端慧面上帶着幾分戾氣,似乎還在怨恨林錦嫿之前拿她當槍使的事兒。
凌未野委屈的抿抿嘴角,轉頭看了看林錦嫿,才依依不捨的被端慧拖走了。
等他走了,纔有人走到林錦嫿身側淺笑道:“林小姐,我可能跟你同席?”
林錦嫿擡眼看到是薛聞心,再看了看不遠處已經迅速跟人圍坐在一起的鄭嬌嬌,一時想不透什麼原因,瞧着自己桌子剛好還有一個位置,便點了點頭。
薛聞心感激的朝她笑笑,這才坐了下來,笑道:“鄭小姐遇上了曾經的好姐妹,我總不好擾了她。”她似乎在解釋爲什麼過來一般。
徐昭昭看到林錦嫿防備的模樣,也不多信任她,只笑笑,不再多說。
不多時,便有歌舞呈現了上來,領舞的女子帶着面紗,身材倒是出挑,而且穿的也比後面的舞女多一些。
舞姿極美,就連徐昭昭都忍不住暗暗稱好,林錦嫿看了眼對面,那些才子們也都是看直了眼睛,就連徐程青也撐着頭在那兒看的入迷。
她微微挑眉,轉眼去看首座滿意的平西王妃和平西王,知道這領舞的多半是袁家哪位小姐,今兒平西王的目的只怕也是爲了聯姻。可他爲何忽然之間就急着聯姻了呢?平西王府雖大不如從前鼎盛的時候,卻也有之前的戰功庇佑着,從皇帝只讓袁綠衣去西南的態度上看,皇帝也沒有要動袁家的意思。
她想了會兒,沒想通,舞蹈已經是完畢了,便聽爲首的女子盈盈行了禮:“孫女恭祝外祖父福壽綿長活百歲,身體康健行如風。”
外祖父?
林錦嫿腦子嗡的一下,初見袁綠衣時,她是喚九皇子趙傾爲九哥的,當時她還以爲只是因爲她是郡主,輪着輩分來也能喊上一聲九哥的,後來才見她除了趙傾,見其他皇子時均是規規矩矩喊得封號。
她看了眼一側的墨風,墨風俯首過來,才聽她道:“讓墨月查查賢妃跟平西王府是什麼關係。”若是有明顯的關係,墨月之前不會漏查了纔是,八成是很淺淡的關係,那這次平西王的動作可是因爲賢妃被貶?
墨風應聲便悄悄退下了。
等她走了,林錦嫿才擡眼去看那領舞的女子,女子摘下面紗,一側公子們發出一陣陣低聲的歡呼,林錦嫿看過去,的確姿容妍麗,加之方纔舞蹈的光環,也稱得上一句佳人如玉。
林錦嫿側目看了看不遠處的薛聞心,她即是賢妃的侄女,爲何沒有上前去恭賀?
薛聞心似乎察覺到了林錦嫿的目光,轉過頭朝她淺淺一笑:“林小姐,怎麼了,可是我臉上沾了東西?”她擡手摸了摸。
林錦嫿見狀,只莞爾一笑:“沒有,我只是忽然發怔了。薛小姐此番來,可曾去宮裡見過娘娘了?”
“姑姑現在也算不得娘娘了。”薛聞心輕輕嘆了口氣,才道:“好在姑姑之前就安排過,所以過幾日我還是能入宮見姑姑一面的。”
林錦嫿看着她忽然憂鬱起來,總覺得她這份憂鬱氣質似曾相識,好似跟昨日趙懷琰難受時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一樣……
她微微擰眉,不再多說。
前面熱鬧過半,不少人已經在打聽方纔那跳舞女子的身份了。
只聽得孫婉婉酸溜溜一句:“不過是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罷了,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麼。”她一看到徐程青也看的津津有味,心裡便不是滋味,之前他們兩還是未婚夫妻的時候,他每次去自己府上,不也是婉妹前婉妹後的喊……
想到這裡,她眼眶也澀了幾分,宴席也不吃了,乾脆就扭頭走了。
她氣沖沖的走了,卻不知席間也有人跟着她悄悄而去。
林錦嫿沒注意,倒是徐昭昭注意到了,她今兒來就一直盯着孫婉婉,打算找機會好好質問她爲何要來徐家退親呢。看着有人跟去,還詫異道:“那誰家的公子,怎麼跟着孫婉婉走了?”
林錦嫿這才轉頭看去,孫婉婉已經出了桃林,至於那跟去的男子,她見過,就是方纔在門口那開口質疑自己的夫人身邊的公子,看起來與她模樣有幾分相似,想必是她兒子。
“怎麼了?”
詢問的聲音過來,林錦嫿擡頭一看,徐夫人正關切的看着自己。
林錦嫿笑笑,問道:“從這兒出去,是哪個地方?”
徐夫人以前在京城時也來過平西王府,想了想,道:“應該是松子湖,從松子湖過去便是我們來時的大廳。”
林錦嫿想着這平西王府的佈置,松子湖邊應該也有丫鬟伺候,想來不會出什麼大事,便也沒管,只淡淡看着席間衆人時不時出來對平西王奉承一兩句,今日可謂京城大戶的,都來了一大半。
沒多久,墨風回來了,走到林錦嫿身邊低聲道:“奴婢方纔回來時,正好撞見有人在說‘皇后娘娘的計劃’之類的。”
“皇后?”
“是,就府裡幾個丫鬟婆子再說,奴婢怕她們發現,只假裝路過聽了這一兩句。”墨風道。
林錦嫿微微頷首,皇后之前還跟自己展示平西王府送去的玫瑰花茶,想來平西王府跟皇后關係也不錯,但皇后與如今被貶爲官女子的賢妃又成了對立的敵人,那定南王府是什麼態度?
她想了想,不由朝上首的平西王夫婦看去。
“我們來玩一個小遊戲吧。”之前那領舞的小姐忽然提議道。
平西王好似十分感興趣,笑的滿臉皺紋:“什麼遊戲?”
小姐輕輕一笑,道:“讓人在這桃林內外藏下十顆珍珠,找到的人,我準備了好禮。”說罷,拍拍手,立即有丫鬟魚貫而入,捧着是個匣子:“匣子裡有普通的金元寶銀元寶,也有價值連城的前朝古畫和上等筆墨紙硯,還有一份,便是與小女子的婚書,且看尋到珍珠的人能不能挑選得到了。”
這獎賞出來,明顯就是針對在場的衆位才子的。
林錦嫿朝那巧笑嫣然的小姐看去,看她從容鎮定的模樣,想來這個遊戲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準備已久。
底下的公子們無不高興,就連徐程青也是興致勃勃,不過他也僅僅只是當遊戲而已,女子嘛,他還是更喜歡溫婉單純的。
小姐們紛紛對視一眼,頓時沒了興致。
平西王也應下,立即讓人去各處藏了珍珠,年輕公子們也都起身出去了。
徐昭昭興致缺缺不想去,林錦嫿卻起了身拉住她笑道:“我們去幫幫表哥,興許他想要呢?”
一側薛聞心也站了起來,笑道:“林小姐,我也隨你們一起去吧。”
林錦嫿目光深深沒有拒絕。
出了桃林,林錦嫿四下看了看,已不見徐程青蹤影,立即對墨風道:“先去松子湖看看。”
“是。”墨風聞言,直接輕功快速而去。
林錦嫿落後一步趕到,但到了以後,卻並不見徐程青的身影,也不見孫婉婉的人影。
徐昭昭不解看她:“錦嫿姐姐,你怎麼了?”
“林小姐,可是出了事,要不要告訴平西王?”一側薛聞心也跟着擔心道。
林錦嫿看着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沒出聲。
墨風站在橋上,四下看了看,道:“小姐,那些公子們好似往之前的壽宴大廳去了,咱們可要過去?”
“嗯。”林錦嫿點點頭,提步往橋下走,才走了幾步,腳下好似踩到了什麼東西,只低頭一看,發現是一隻綠色的翡翠耳環。
“那位孫小姐好似就戴着這樣的耳環。”薛聞心在一旁疑惑道:“莫不是孫小姐出事了?”
林錦嫿彎腰將耳環撿起,銀色的耳鉤上沾着血跡,想必是掙扎間掉落的。
林錦嫿對平西王府不熟,四下看看,也沒任何有人搏鬥過的痕跡。
“去壽宴大廳……”林錦嫿說罷,提步往前而去。
薛聞心跟着走了幾步,才忽然扭了腳一下子絆倒在了路邊。
徐昭昭忙跑到她身邊關切道:“薛小姐,你沒事兒吧。”
“扭到腳了,應該沒事。”薛聞心面色疼的發白,嘴脣也跟着顫抖起來。
林錦嫿上前看了眼她的腳腕,已經迅速腫了起來,但這會兒她又不得不往前去,只道:“昭昭,你先送薛小姐回去。”
“可是錦嫿姐姐你……”
“我沒事。”林錦嫿深深看了眼薛聞心,沒多說什麼。
薛聞心歉意的看她:“對不起,我自己非要跟來,還耽誤了你的事兒。”
林錦嫿淺淺笑開:“我能有什麼事兒,也不過是出來玩一玩罷了。”
薛聞心又歉意的笑笑,這纔跟着徐昭昭離開。
等她們一走,林錦嫿纔對墨風道:“孫婉婉多半已經出事了……”她話說到一半,看到不遠處端慧正在跟駙馬爭執着什麼,微微咬牙,立即朝他們走了過去。
“我不同意,我已經替你生了兒子,你還有什麼資格要納妾,而且你的身子骨還行嗎?”端慧怒道。
“慧兒,這是孃親的意思,我也不想如此……”駙馬話未說完,怯怯躲在一側不敢出聲的凌未野發現了林錦嫿,二話沒說便朝她跑了來抓住了她衣袖。
二人這才發現林錦嫿,也頓時收下了爭吵。
駙馬面色和善,瞧見她來,笑問道:“林小姐,你也來找珍珠嗎,我剛好尋到一顆,送給你。”駙馬攤開手掌來,林錦嫿看着那明亮的南珠,拒絕的話尚未說出口,端慧已經一把拿了過去,只沉聲看着林錦嫿:“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尋表哥的,方纔他還說想跟駙馬請教任上的事呢,我瞧見駙馬在此,以爲他也在。”林錦嫿笑着解釋道。
駙馬聞言,倒是笑笑:“我學識淺薄,他都是狀元郎了,還需跟我請教什麼。”
“駙馬曾不也是狀元郎嗎?況且您在任上多年,他若是去任上,豈不是要跟您請教?”林錦嫿笑着道。
駙馬愉快的笑起來,端慧的臉色卻是越發不好看了,睨着林錦嫿道:“時辰不早,我們要先回去了。”說罷,盯着抓着林錦嫿衣袖不放的凌未野道:“未野,過來。”
凌未野眼眶紅紅,明顯是被嚇到了,還是駙馬溫柔的上前拉過他的手,他纔將林錦嫿鬆開。
駙馬幾人還未走,就見大廳的方向忽然有人急急忙忙跑了出來,林錦嫿見來人是蔣青書,快步上前將他攔住,問道:“蔣公子,你可見到我表哥了?”
蔣青書面色有些凝重,道:“徐公子出事了,我正要去尋徐夫人呢。”
“出了何事?”
“他……”蔣青書臉微微發紅,有些難以啓齒的樣子,看着林錦嫿堅毅的目光,還是道:“就方纔一會兒的功夫,他強行侮辱了孫家小姐的名節。”
“什麼?”後面的駙馬也輕呼出聲。
林錦嫿纔不信,蔣青書也道:“我也不信,徐公子爲人正直,絕不會做這等事的。”
林錦嫿也不多說,提着裙子便小跑着往前去了。
駙馬見狀,看了看端慧道:“我們也去看看吧。”
端慧不願意,但駙馬心意已決,她也只得跟上。
林錦嫿一路到了前廳,才發現衆人都圍在側院裡,她撥開人羣進去一瞧,徐程青左臉被撓了三條血痕,面容青紫的站在門口,胸前的衣衫有些凌亂,而孫婉婉則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髮髻微亂,面容發白,渾身發顫,看起來是真的嚇壞了。
一側有人道:“徐公子,你強行毀人清白乃是我親眼所見,便是說到皇上跟前那也是擺脫不了這個事實的。”
“奴婢也是親眼看見的,若不是奴婢來的及時,還不知徐公子要對孫小姐做什麼呢。”一旁有婆子也信誓旦旦道。
徐程青是長了八張嘴也說不清,他分明只是聽到這裡有聲響,想過來一瞧,哪知直接被人推到了屋子裡,孫婉婉不知怎麼在裡面,對着自己的臉就是一頓撓抓,等他反應過來,外面便是一羣人已經衝了進來,而孫婉婉衝着自己大罵畜生,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孫婉婉設計好的。
墨風看了看那婆子,跟林錦嫿輕聲道:“這婆子便是奴婢方纔回來時遇到的。”
林錦嫿想起墨風之前說過,幾個婆子圍在一起提到了皇后……
正想着,徐夫人跟着平西王一道匆匆趕來了。
平西王面色很不好看,纔到門口,便道:“諸位請先下去休息吧,這裡本王會處置好。”
林錦嫿看到站在人羣后面那個目光沉沉的男人,輕聲道:“等等……”說罷,那男人眼底竟露出笑意。
平西王看她走出來,有些詫異:“林小姐,可是有別的事?”今日是他壽宴,若是發生了這等醜事,丟的可是他的面子。
林錦嫿卻只淺淺一笑:“王爺,若是讓大家都走了,今兒這事豈非是說不清楚了?就算孫小姐與我表哥都是清白的,大家不知真相走開,怕也難以相信,到時候再一傳十十傳百,孫小姐的名聲不也徹底毀了麼。”
“你知道怎麼回事?”平西王皺起眉頭看着她,他早聽過她的名聲,醫術不一般,人也不一般。
“興許知道。”林錦嫿應下。
“林小姐自然是聰明的,否則之前在皇宮中,怎麼會害得嘉才人如此處境?”有人出聲道,衆人也都知道,她所說的嘉才人便是曾經的賢妃。
林錦嫿看過去,還是之前門口那位夫人。
徐夫人聞言,當即有些不滿:“嚴夫人,你此話何意?嘉才人如今被貶爲官女子,完全是因爲她衝撞了皇后娘娘,與錦嫿何干?而且我今日也發現了,你處處都在針對錦嫿,在王府門口時便不懷好意,現在更是如此,錦嫿到底何處得罪了你?”
這位嚴夫人輕嗤一聲:“我可沒說皇后娘娘和皇上罰得不該,只是覺得,某些人自持聰明,便妄圖操縱宮裡的事兒,實在可笑。”
“這話可不能亂說,皇宮禁地,誰能操縱什麼?”林錦嫿看着這位迫不及待要證明她自己就是賢妃的人,嘴角勾起一絲玩味來。
平西王聽到這裡,也道:“林小姐還是說說這裡的事吧。”
“還有什麼可說的,分明是徐程青對於我去退婚一事怨恨在心,便想借機報復!”孫婉婉紅着眼睛怒斥道。
徐程青面色微青:“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有人引我來此的……”
“誰?”
“我……”徐程青如何知道是誰,他只是聽到了聲響,纔來的。
林錦嫿也不急,看着那孫婉婉道:“這可是孫小姐掉落的耳環?”
孫婉婉擡眼,看着那耳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怎麼會在你這裡。”
林錦嫿莞爾,只朝那位跟嚴夫人有幾分相像的年輕公子道:“之前孫小姐出去時,我瞧見嚴公子也是跟着的,嚴公子可發現了什麼?”
孫婉婉立即驚愕擡眼朝那人看去,手心死死攥緊了起來。
林錦嫿瞥見,心裡有了數,孫婉婉多半是被人非禮後拖到了這裡,剛好徐程青被人引過來,她便想着將計就計,不但讓徐程青理虧,還能順理成章的再嫁給如今炙手可熱的徐程青,一舉兩得。
那嚴公子眸裡笑意消失,只淡淡道:“什麼也沒看見。”
“是嗎?”林錦嫿轉頭看着孫婉婉:“那孫小姐可能說說爲何耳環掉在了松子湖邊,而且還沾着血跡,看起來不像是隨手摘下或掉落的呢。”她拿出耳環來,衆人也順勢朝孫婉婉耳朵看去,的確被扯開了一塊肉,血淋淋的,根本隱藏不了。
徐程青也反應過來,直接寒聲道:“從桃林出來後,我便一直跟諸位公子在一起,進入這大廳後才分開的,孫小姐,你這耳環可不是我扯落的。”
“我……”孫婉婉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孫夫人這會兒也聞訊趕來了,看到衣衫不整的女兒,上前便暗暗瞪了她一眼,才抱住她委屈哭起來:“婉婉,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孫婉婉眼珠子一轉,當即撲在了孫夫人懷裡大哭起來:“娘,徐程青侮辱了我,還不肯承認,娘,我死了算了。”
平西王臉色最難看,今日是他壽宴,這孫家人不長眼還要在這兒要死要活。
他面色微沉,寒聲道:“孫小姐不如說說到底爲何會來這裡?”說罷,看向一側的婆子和之前作證的嚴公子:“你們是親眼看見徐公子將人拖進來的嗎?”
“這個……”
婆子面容尷尬,嚴公子也只淡淡道:“這倒是未看清,不過既然孫小姐直言被徐公子侮辱了,之前兩家也是要結親的,不如干脆現在重訂姻親,兩全其美。”
孫婉婉聽到這話,也咬咬牙,絲毫不提自己之前在湖邊被人強行擄來的事兒了,只一味的哭泣。
徐程青面色鐵青,他纔不想娶孫婉婉,尤其還是指認他壞人清白的情況下!
“嚴公子說的毫無道理,孫小姐遭人侮辱,你非但不想替她討回公道,反而要讓表哥背這個黑鍋,是此番科考你沒考上故意如此?”林錦嫿直言不諱道。
蔣青書也站了出來:“徐公子的品行我是清楚的,絕不會做如此齷齪之事,而且這婆子我們來時根本沒見,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還有嚴公子,我們來時,你並沒有跟我們在一起!”
蔣青書雖出自寒門,但除了爾虞我詐,還有幾分真誠。
這話一出,在場一片譁然。
嚴夫人趁機道:“你莫不是也受了徐家的好處,孫小姐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如今你竟爲難一個無辜婆子和作證的人,看來真是學了某些人那一套,無中生有,黑白顛倒。”
林錦嫿見她一副氣勢洶洶衝着徐府和自己來的樣子,越發確定她不是賢妃的人。賢妃聰明,做事更喜歡借刀殺人,不會亮出自己的刀來,可這位嚴夫人和嚴公子,做事並不做絕,而是處處留一線,只爲讓自己和徐家人知道,賢妃要出手害自己了。
林錦嫿想通這一層,也就不難理解墨風從外回來時,意外聽到婆子們爲何說出‘皇后娘娘的計劃’這一句話了。皇后也想借刀殺人呢。
林錦嫿轉頭去看還在哭哭啼啼的孫氏母女,問道:“孫小姐當真被人輕薄了?”
“我……”孫婉婉的哭聲戛然而止。如果說是,徐家要死不認賬,那她的名聲就真的毀了,可若說沒有,又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她猶豫起來。
林錦嫿上前把耳環遞到她跟前,才輕聲道:“在這京城,女子名聲最重要。而且既然事情發生在平西王府內,平西王也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對嗎?”林錦嫿看向一側面容微沉的平西王。
平西王冷淡應下:“趕在本王王府造次,本王定然會查個清清楚楚!”
孫婉婉聞言,立即道:“不必查了,徐公子雖然闖了進來,便只是要非禮我,好在大家來的及時……”
“你……”徐程青還要辯駁,林錦嫿上前拉着他道:“表哥,這件事不如讓平西王爺來查吧。聽聞平西王妃時常去皇后娘娘那兒坐坐,也勞煩王妃在皇后娘娘跟前美言幾句,今兒嚴夫人不是故意指責皇后娘娘處罰嘉才人不公的。”
嚴夫人面色一滯,高高凸起的顴骨越發顯得刻薄起來。
平西王妃眼角的皺紋都似乎多了幾條,深深看了眼林錦嫿。她是何時知道平西王府跟皇后的關係的?
徐夫人見事情告一段落,也不願再多跟孫家牽扯,上前對徐程青道:“事已至此,你也攪了王爺的壽宴,趕緊賠禮道歉,然後回家閉門思過去。”
徐程青縱然心有不甘,但看看這麼久竟然只有一個蔣青書肯站出來爲自己作證,也知道繼續糾纏下去也不可能完全撇清關係了,只得朝平西王行了禮,纔跟着徐夫人一道離開了。
林錦嫿走時,特意看了看那指認的婆子,道:“我的丫鬟說在前院碰到過這位媽媽,怎麼這會兒到了這兒?”
“奴婢……”婆子慌了神,一時找不到話來回答,平西王面色卻是更黑了,林錦嫿這是再說他平西王府故意坑害徐府麼,可今日他本是打算跟徐府聯姻的。
林錦嫿不等她說話,笑了笑便提步離開了。
蔣青書也轉頭跟了上去。
人羣中,嚴夫人看着平西王黑沉的臉,目光暗了暗,也跟着轉頭離去。
等人都走了,平西王才鐵青着一張老臉,轉頭一巴掌便把那婆子打得摔在了地上,頭破血流。
平西王妃嚇了一跳:“王爺,這是……”
“這個混賬東西,不知得了誰的令,要在本王的王府裡設計害人!”平西王方纔是看的清清楚楚,這些人都把他平西王府當成了戰場,就連他自己的下人都跟着摻和進來。
平西王妃黑了臉,直接招呼人把那婆子帶下去拷問了。
孫婉婉母女見這種情況,哪裡還敢多留,趁着平西王不備,母子相攜悄悄溜了。
一路出了平西王府,林錦嫿一出門就看到了在馬車邊等着的徐昭昭和薛聞心。
徐昭昭焦急迎上來,見她們沒事,才道:“還好沒事。”
“你們怎麼出來了?”林錦嫿道。
“是薛小姐說要出來的,擔心這事兒是有人算計好的,我一個女子在裡頭也不安全。”徐昭昭回頭看了看薛聞心,才道:“薛小姐看起來也挺聰明的。”
“是聰明。”不然怎麼那麼巧就剛好崴了腳呢,那位嚴夫人和婆子們分明就是要打出賢妃的名頭來,她這個賢妃的侄女過去,保不齊要成爲靶子。她只怕一開始就知道嚴夫人是什麼目的了。
想罷,駙馬跟端慧也出來了。
駙馬看了看徐程青,纔看着林錦嫿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擔心,我會替徐公子作證的,徐公子不想娶孫家姑娘,不必勉強。”他溫和朝徐程青笑了笑。
徐程青不知駙馬爲何忽然示好,但還是恭謹回了一禮:“多謝駙馬爺。”畢竟孫家若真鬧起來,一個蔣青書肯定不夠,有凌駙馬就不同了。
凌駙馬笑笑,餘光看了看林錦嫿,這才轉頭離開了。
等他們一走,孫婉婉母女剛好從裡頭出來,許是聽到了駙馬的話,母女兩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匆匆瞥了眼徐家人,便急急上了馬車走了。
徐昭昭氣得直哼哼:“真是不知規矩,孫家這頭白眼狼,還妄圖再嫁到徐府來呢,我纔不要!”
徐夫人點點她額頭,故作嚴肅道:“不許說這等話,叫人聽去了還不知要傳出什麼話來。”說罷,感激的看了眼後頭的薛聞心:“多謝薛小姐帶昭昭出來,時辰不早,我們便先告辭了。”
薛聞心溫婉笑開,只道:“夫人不嫌棄我鄉下來的,笨手笨腳就好。”
“怎麼會呢,薛小姐一瞧便知是個伶俐的。”徐夫人誇了一句,卻並沒有再跟她套近乎,薛聞心到底是賢妃的侄女,就算她是個好的,在沒過多接觸之前她也不會對她放下戒心。
幾人很快上了馬車離開,走時,林錦嫿掀開車簾看了眼,定南侯跟合香姨娘正從裡面走出來,而合香正望着自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錦嫿總覺得這個合香姨娘不一般,前世能讓定南侯休妻後獨寵她一人,今生也有本事讓定南侯擡她爲平妻,難道僅憑美貌?
林錦嫿思慮的時候,定南侯正好看了過來。他看她的眼神不似以前一般帶着欣賞和打量,只帶着冷漠。
“錦嫿,怎麼了?”徐夫人見她一直往外看,問道。
林錦嫿這才放下車簾坐了回來,微微搖頭,到跟徐夫人問道:“舅母,這位合香姨娘到底是什麼身份?”
徐夫人搖搖頭:“不甚清楚,聽說定南侯好似是一次外出時帶回府的。”
林錦嫿微微往後倚靠在馬車邊,卻又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後看去,卻正好看到之前合香再跟薛聞心說話,似乎很熟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