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秦淮河畔,絕代花魁才女——文鳳兒,她飄渺的舞姿,天籟般的琴聲,無雙的棋藝,驚世的才學,傾國傾城的容顏,不知讓多少人爲之傾倒。其中也包括了朕的父皇。”趙恆回憶道。“她雖身處風塵之中,卻無半分風塵女子的模樣。她宛若白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她潔身自愛,賣藝不賣身。天生的傲氣,絕代的容顏,折服了所有的人,更使得父皇魂牽夢繫。父皇像是一個楞頭小夥子一般,不知該怎樣追求她。父皇不想用權勢纔得到她,只想以普通男人的身份來愛鳳妃……”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孃親其實已猜出了先皇的身份。”沈夢蘿眼神迷離,似乎沉迷在文鳳兒的傳說中。她指着畫卷上的字,說道:“皇兄且來看這句,‘君爲蒼龍翔九天,妾非鳳凰怎相隨?’已然點出了先皇的身份。”
“鳳妃既已知父皇身份,竟還寧願抗旨也不肯隨父皇回宮,選擇如一,莫怪……莫怪父皇至死對她仍年年不忘,莫怪父皇會把鳳妃的畫像當做珍寶般收藏,莫怪父皇會給了鳳妃獨一無二的稱號……只是,不想,一代佳人竟會是……”如此的收場!趙恆說不下去了,癡情女子負心漢,自古便如是。
孃親是聰明人,與其跟隨回宮,到最後,相望兩厭,倒不如給彼此思念。沈夢蘿嘆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不瞭解自己的孃親。
趙恆輕釦裝有畫卷的錦盒下方,從暗層中拿出了一道遺詔。“皇妹,這是先皇遺詔,同時,亦是密詔。除非遇見鳳妃孩子,否則,此遺詔永不可見天日。如若在我駕崩前還未遇到鳳妃的孩子,那麼,此遺詔便會同我一起埋入地下,成爲永遠的秘密。”趙恆笑了笑,說道:“世上竟有如此巧事,讓我遇到了你,鳳妃的女兒,”說着,趙恆打開了詔書,不由放聲大笑,“哈哈……莫非這真是天意?”
“怎麼了?皇兄?”沈夢蘿不知遺詔上寫了什麼,竟讓趙恆放聲大笑。
“皇妹看下便明白,”趙恆笑着把遺詔教給了沈夢蘿。
“趙恆皇兒:父皇臨終只有一事相求,他日若得遇鳳妃兒女,便如同朕之骨肉,子爲王,女爲公主,情比親兄妹。除叛國謀反之重罪外,一律均可赦免,封號永不可廢黜……父皇……”沈夢蘿爲之動容,一紙詔書,字裡行間無不透露着對文鳳兒的深情款款。如若二十年前,文鳳兒選擇的是皇上,今日恐怕便是另外一番的結局。
沈夢蘿在心中冷笑了一聲,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若是當初選擇的是皇帝,怕是今日便不會再有這樣的遺詔,也不可能會有皇宮來去自如的特權了。孃親便是看得太透,可仍是錯把狼人當良人。
沈夢蘿鄭重的把遺詔交回給趙恆,讓他把遺詔連同畫卷一同收起來鎖好。“皇兄,二十年前,孃親辜負了父皇的深情,卻沒想到,二十年後,臣妹同樣辜負了你……”
趙恆苦笑,“或許你我註定了只能做兄妹吧。皇妹放心,你與趙志的婚約朕自會想辦法替你解除,堂堂長公主豈能屈身下嫁爲側妃?”
“多謝皇兄美意,”沈夢蘿感激萬分,可卻拒絕了,“臣妹已虧欠皇室太多太多,不敢再有勞皇兄,此事臣妹自會解決。”
“……也罷。”趙恆豈會不明白,沈夢蘿是不想再有欠於他,略加沉吟片刻,“先皇有遺詔認你做親生女兒對待,朕便爲你改姓趙,賜名——君鳳,號‘朝陽’。君鳳,君指父皇,鳳代鳳妃,皇妹意下如何?”
“單憑皇兄做主。”沈夢蘿微微一欠身,行了一禮說道。“四婢可在?”
“奴婢在。”四名黑衣少女跪在沈夢蘿面前,“公主有何旨意?”
“從即刻起,爾等四人片刻不離的守在皇兄身邊。皇兄的安危便是你們最大的責任……”
“可是,公主,奴婢保護皇上,您呢?”
“黑雲,本宮自信尚有自保的能力……”
“但奴婢放心不下公主呀,還請公主莫要爲難奴婢纔好。”黑雲不依。
“公主,不如這樣,奴婢與黑雲跟着公主,黑霧、黑雨與墨痕小姐負責保護皇上?”黑夜說道。“墨痕小姐真不愧是奇才,如今的武藝已不在奴婢等人之下。”
“這……”沈夢蘿明白黑夜他們放心不下自己,這般已是她們最大的底線了,“也只好如此了。”
沈夢蘿含笑對趙恆說道:“皇兄,你自己須多加小心。朝陽公主回朝的旨意今日早朝便可宣讀。有黑霧在你身邊,臣妹也可放心去追查幕後主使。除非她們死,否則,沒人能傷皇兄分毫。”
“有勞皇妹了,”趙恆又從裝有畫卷的錦盒中旁拿出一個更爲精緻華美的水晶盒子,打開上面的三把小鎖,從中取出一塊玉牌,“這是先皇親自爲你打造、賜予你的公主令牌。它代表着你的身份,必要時可調動三軍,這也是唯一的長公主令牌。”說完,趙恆鄭重的把令牌交給了沈夢蘿。
“皇兄……”沈夢蘿豈會不知趙恆話中的含義,他把至高無上的權力給了她,這是他在用自己的方法來愛她。叫她如何忍心再欺瞞於他?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說便可以說出的,也不是她一人可以做出決定的。
“皇上,馬上要早朝了……”
“你們先在外面候着。”趙恆說道。
“遵旨。”
“皇兄,今日午時,臣妹會讓墨痕過來。如果有什麼事情,便讓黑霧與黑雨她們傳信於我。不論臣妹在何妨,她們自會有辦法找到臣妹。臣妹最近可能不會再回去天波府。”沈夢蘿對着黑霧與黑雨說道:“這是死令,記住,你們的任務。”
黑雨與黑霧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躬身說道:“奴婢明白,公主放心,奴婢定不會讓公主失望。”
“嗯,”沈夢蘿相信他們的能力,也相信他們定會明白,略點了下頭,便從窗口飛出。
出了皇宮,沈夢蘿緊繃的身體才逐漸放鬆了下來,臉色略有些蒼白。陡然停下了腳步,原來不遠處,一白衣女子站立,正是被趙恆稱之爲皇姑姑的婦人。
“姑姑……”沈夢蘿驚訝的看着來人,不知她爲何在此處等候。
婦人擡手,示意沈夢蘿不要說話,“跟我來。”
沈夢蘿沒有拒絕,任由婦人拉着自己來到一處偏僻之所。
“你怎會與皇宮中人有了牽扯?”直到此時,婦人才停下了腳步,看向沈夢蘿,眼中有着不贊同。
“姑姑,”沈夢蘿苦笑了一下,說道:“只能說是巧合吧。我爲天門陣而來,不想卻遇到了趙恆。”
“唉……”聞言,婦人嘆息了一聲,說道:“趙恆這孩子秉性不壞,可作爲帝王,是不能有半分仁慈之心的。帝王心術早已融入他的骨頭,他的靈魂……”
“姑姑,夢蘿明白,今日之事,他能有七分真情便已是難得。”沈夢蘿說道,“可夢蘿卻也非十成相對。”
“……你……你這孩子……”略加思索,婦人便已然明白了一切,語氣中有一些不贊同,“真亦假時假亦真,我只怕你到最後,連你自己都分不清何爲真情,何爲假意了!”
“夢蘿不會像孃親一般,不知保護自己……”
“……”婦人長了張嘴,他對你怕是志在必得,卻不知爲何,這句話,婦人並未說出,最終化作嘆息,“罷了,我只望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黑雨與黑霧或可監視趙恆,但也決不可能監視了所有,皇室有些手段,便是我也膽寒的。”
“夢蘿自會小心行事,姑姑請放心。”沈夢蘿知曉眼前之人是一片好心,只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便就無法停止。
“罷了,我已經老了,不想管太多事情。不論你要做什麼,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傷害自己,這是我的底線。”說罷,婦人的身影便逐漸淡去,直至消失。
“姑姑,有時候,便是我自己都無法保證……”沈夢蘿喃喃自語,也消失在原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