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嘆息聲,淡得幾乎讓人聽不到,可偏生這般輕淡的聲音竟讓無極冰冷無情的臉色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似是焦急,似是同情,又似是無奈。無極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繁複的臉色逐漸地恢復原本的冷凝,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無極竟然把長劍收了回去,放入劍鞘,一手握住劍身,一手握住劍柄,退後一步,靜立在一旁。
“無極哥哥,”伴隨着輕柔的聲音,沈夢蘿的身影逐漸從小巷深處慢慢的走了進來,左手提了一隻怪異模樣的黑色花籃,語氣既柔和又平靜,淡淡的,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任何的波瀾起伏。“她們既然執意找死,無極哥哥又何必妄作小人,違揹她們的意思呢?”
沈夢蘿身穿一襲黑色的拖尾長裙,雙臂挽了一條長約丈許的輕紗,隨風飛舞着,在這般的夜色下,在這般的氣氛下,竟是說不出的詭異,說不出的陰森。“無知愚昧的女人,不識他人用心良苦……”
“賤人……”王寶寶剛吐出兩個字,便只見沈夢蘿右手朝着花籃一引,一片黑色的東西從花籃中飛出,朝着王寶寶直射而去!
“啊!”王寶寶發出一聲慘叫,捂住自己的左臂,鮮血順着手指縫緩緩流出,不多時,便染紅了她的整個右手。指縫中一片黑色的花瓣微微顫抖着,原來,那傷人之物,竟是這柔弱而輕飄的花瓣!
飛花沾葉即可殺人!這傳說中的功夫竟生生的出現在她們的面前!這一次,莊雲芝三人不禁驚呆了,甚至是比知道墨痕成爲皇妃更令她們震驚!一時倒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難怪墨痕會不止一次地說她們找死!難怪無極會勸她們火速離去,莫要再去尋那沈夢蘿的麻煩!難怪……只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怕是就算知道,她們未曾親眼所見,也斷不會相信。便是這親眼所見,親身親歷,她們也只覺似是在夢中一般,不真實。
“這只是一個小小教訓,若是再有人敢出言不遜,下次便不會只是輕傷這般簡單了!”柔柔的聲音,淡淡的話語從沈夢蘿的口中說出,竟令得她們感到心底發寒,生生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
“小妹……”無極握劍的手青筋顯露,似是在強忍着什麼,看到這一幕,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可只是吐出了兩個字,便再也說不出口了。他欠沈夢蘿的太多太多,又有何資格來求情?又有何立場來讓她手下留情?
“無極哥哥,”像是明白了無極複雜的心情,沈夢蘿看向無極,微微欠身,眼眸中有着一抹感激。她是你的孃親,我焉能忍心在你的面前殺她?那樣對你而言,太過殘忍,太過……“你對我有恩,我斷不會做出讓你爲難之事。今日,我並非爲殺人而來,因爲我知曉,你雖說恨她,可卻改變不了她是你生身母親的事實。對她,你心有不忍。爲救她,你逼迫她回去;爲救她,你寧願被她誤解;爲救她,你寧可她死在自己的手中,也不願她落入我手裡,遭受折磨……”只可惜,她們卻不識好人心!無情的極致,偏生最是多情,多情的極致,也最是無情!
“我……”無極冰冷的眼神如今複雜無比,痛苦而矛盾,顯露出主人內心的掙扎。
“無極哥哥,”沈夢蘿眼眸中閃爍着魔魅的黑色光彩,使得她整個人都顯得飄渺起來,讓人看不真切,“打從一開始,我便未曾瞞你。在沈家,你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只有你是毫無目的的爲我好,所以,當年你傷心極致,憤然離家,我纔會懇求師傅讓她的好友收你爲徒。”
“原來……”當年師傅遇到我並非偶遇,原來小妹與師傅相識,難怪……難怪師傅會對小妹的事情這般清楚。恍然間,無極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也隱約猜到了小妹的武功或許不在他之下,不,或許是在他之上!剛纔那一手,便是他也無法做到如此的不着痕跡!
“無極哥哥,對於她們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我只望你日後莫要再插手此事!”沈夢蘿的聲音陡然轉冷,我可以縱容你一次、兩次,但不會永遠縱容你!“否則,便是你殺了她們,我也敢向閻羅爭命!”
這一句,冰冷到極致的話,讓無極驚得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三步,冷淡的眼神被哀傷所取代。看着沈夢蘿,眼眸中只有悲傷,只有痛苦,只有掙扎與矛盾。無極鬆開了握劍的手,在沈夢蘿身後緩緩地跪了下來。
“震羽,你爲何要跪她這個小……”在無極冰冷的眼神下,莊雲芝最終未能把最後兩個字說了出來。“你起來啊,你起來啊……”
似乎感覺到無極做了什麼,沈夢蘿的身子微微僵住,冰冷的氣息瞬間被打破,眼眸中浮現出一層水霧。“無極哥哥,難道連你也要逼我嗎?”沈夢蘿的聲音也不再冰冷,多了幾分溫度,可這幾分溫度,卻讓人有種莫名的傷感,讓人心痛。
沈夢蘿背對着無極,因此,無極不曾注意到沈夢蘿的異常,“小妹,你擁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想要他人性命,本不需自己動手,何苦要讓自己雙手沾染血腥?”上官堡等同於江湖中的皇帝,上官堡的小姐在江湖中猶如公主一般,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地位,可以得到任何自己想要得到的……無極心中充滿着矛盾,一邊恨自己的母親,一邊又不忍她身死;一邊對沈夢蘿心生愧疚,一邊又想要懇求她仁慈。
“什麼至高無上的地位?”莊雲芝聽得迷惑不解,沈夢蘿不過是一個**生的雜種,何來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沈夢蘿暗歎了一聲,最終仍沒有再次轉身面向無極,左手陡然用力,把手中的花籃拋向空中,蓮步輕移,慢慢的走向小巷深入。不是她無情,而是她做不到。在她親眼目睹了莊雲芝三人對自己母親所做的事情後,她就再也沒有了仁慈之心,也再也無法收手。“無極哥哥,你師傅會告訴你一切的。”包括她天魔的身份。
漫天的黑***在空中翩翩起舞,構成了一副絢麗而詭異的畫卷。就在花籃下墜之時,一條黑色的長綾凌空飛起,纏繞住花籃,眨眼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仍在空中起舞的黑***。
無極擡首,看向沈夢蘿離去的方向,眼神複雜難懂。緩緩伸出了右手,起舞的蝴蝶飄落在他的指尖上。原來是紙折的黑蝴蝶,卻栩栩如生,藉助空中風力,雙翅飛舞,宛若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震羽……”莊雲芝想要說些什麼,可不知如何開口。
無極卻似乎沒有聽到莊雲芝的聲音,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把黑***拋向空中,“黑蝴蝶代表着死亡的降臨,它會要了你們的性命!唉……”
“震羽……”莊雲芝上前幾步,想要追上去,可是,無極右手一揚,一排飛刀落在莊雲芝的腳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只是片刻,留給她們三人的便只是空蕩蕩的小巷。
飄舞的黑***逐漸的失去了力量,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黑色大字——死!
冥域的大門已經打開,死神漸漸逼近!
“啊!”莊雲芝猛然驚醒,從牀上做了起來,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神渙散,許久才驚覺到自己仍然呆在房間內,而不是那所謂的小巷。“原來只是一場噩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