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臨近春獵,通江王妃越是心神不寧。
誰曾想從未有人住過的清暉園竟然防得滴水不漏。比個皇宮都難下手。
重華彷彿縮在龜殼裡的軟肉一樣。每天曬太陽的時間都是極少的。身邊不是跟着四五個丫鬟,便是遠遠地有暗衛跟着。
通江王府的影衛們有那麼幾次下手的機會。可還沒等摸到重華住的院子就被守在府中的暗衛們給攔住了。
折了幾個人,他們連重華的邊兒都沒摸到。
怎麼會有這麼難除掉的人,這不科學。
事實證明,狙擊步槍這種東西被髮明出來是有它的依據的。
當你沒辦法接近這個人,飛鏢和飛刀的射程都不夠(或者乾脆不會)的時候。狙擊步槍就派上了用場。
重華是個現代人,防範別人暗算自己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想到會被人狙擊。絕對不會輕易將自己暴露在非常明顯的地方。給人可乘之機。
周文淵近幾日越發覺得自己母親隱瞞了什麼,可通江王妃那兒可不是想問就能問出來的。
只能從影衛下手。
“二皇子側妃?”周文淵把玩着手裡的扳指:“母妃爲何執意要除掉二皇子的側妃?”
他記得二皇子娶那個側妃是木老的遠方曾孫女。按說木老只是帝師,從哪兒請來的沒人知曉。手中應該不會有軍力纔對。倘若是娶了來家的女兒,他倒是要擔心擔心。幸虧來小春是獨生子。若是有嫡妹。定是要嫁給洛琛做側妃的。
“去查清楚,那個二皇子的側妃是個什麼來頭。”周文淵眼皮都沒擡,冷冷地吩咐道。
眼看就要春獵了,不能有一點閃失。自己親媽和丈母孃打的什麼算盤他不用腦子都能猜出來。婦人之見,只看重了穩健的利益。卻不去考慮後面的事。
“哥,你快來幫我看看。這簪子怎麼戴都怪怪的。”周雅韻拿着一隻簪子嘟着嘴走了進來。
周文淵眉心皺了皺:“不是說了不要來我的書房麼。”
有些事他並不希望周雅韻知道,至少現在不能知道。周雅韻還太小,就該天真活潑地長大嫁人才對。
“可是馬上就要春獵了。我可不要輸給那些空有皮囊的骷髏們。”雖然她周大小姐內心豐富,可也不能在外表上低人一頭。
明明就長得不錯還把自己收拾的灰頭土臉的那圖個什麼勁。
周文淵笑着朝她招招手,周雅韻便蹦蹦跳跳地跑向他。將簪子遞給他。
周文淵纖長的手指翻飛。挽了個鬆鬆的髻,將那隻簪子插了上去。
周雅韻掏出隨身的菱花鏡照了照,讚歎道:“哥,你手藝還是這樣好。”
周文淵低頭端起茶來喝:“貧嘴。”
周雅韻捏着鏡子。轉過臉來一臉的惋惜:“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小嫂子啊。”
周文淵端着茶杯的手一頓。眉宇微微舒展開來。露出一個輕鬆的表情:“擔心那些做什麼,你不是有個嫂子了麼。”
“我討厭宇文瑤琴。纔不是我嫂子呢。”周雅韻從不會掩飾自己對別人的喜惡。
比起宇文瑤琴那假惺惺病歪歪的,她更喜歡重華。雖然重華不願意跟她哥在一起。可她是那樣的有趣。
周文淵見她嘟着嘴,一臉不情願的表情。笑了笑,伸手去將她腰間有些鬆的緞帶繫緊。
“會找到的,就知道你愛跟她玩。”
周雅韻眼睛亮亮的:“小嫂子其實很有趣的。她會很多東西。哥你從來都不知道吧。”
是啊,他哪裡知道。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將她送了出去。讓她被人奪走。他知道她在抗拒他。可那不過是她並不瞭解他而已。只要假以時日……
周文淵一愣,他在想什麼。假以時日,假以時日又怎樣?他在期盼什麼?期盼有一天重華會正視他麼?
他何時需要她的正視。
微微捏了捏拳,周文淵擡起頭來帶着溫潤的笑意:“行了,回你院子裡去吧。總往外院跑,將來說親的時候可怎麼辦。”
人家的貴女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周雅韻就跟開了鎖的猴子一樣。總是忘前面跑。
跟着她的丫鬟們也不敢忤逆她,什麼都聽她的,攔都攔不住。
教養嬤嬤被氣走了不少個,偏她在外面還裝得像個人似的。
這樣的妹妹,將來定要找性子和順的妹夫才行。
周文淵捏了捏茶杯,她到底在哪兒?
總不可能人間蒸發了吧?江南那邊讓他暗中派人翻了個遍。也想過會在其他的地方,可西北苦寒,她一個女子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大漠那邊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被賣掉是斷不會去的。
可若是落了難被賣進花樓,他早就該知道了纔對。
這個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若不是雅韻還記得她,他都快要以爲她的出現是一場幻覺了。
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子。眼睛明亮乾淨的彷彿一池清水,這是他身邊從未有過的。
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在意。他想看她爲了他一展笑顏。
這樣的人,心中一旦有了誰就會永遠的一心一意下去。這正是他想要的。
宮裡的公主們原本是不參加這樣的活動的。可今年不知爲何,皇帝竟然特批了公主們也可以參加春獵。這個消息頓時振奮了許多人。
這個年代也不乏那些想要抄近路少奮鬥多少年的男人。
各家的少年郎都紛紛地請了師父集中訓練射箭技巧。
清暉園這邊,洛琛正在手把手地教重華如何射箭。
“下巴收起來,臉不要靠太近。瞄準了就不要多想也別猶豫,放弦即可。”洛琛手捏着重華柔軟的小手,緊緊地握着弓。
重華被他捏的生疼,本來洛琛的手勁就大,對待女子方面又沒個準頭。拿起弓的時候更是嚴肅認真。
青鳶等人拿着披風站在外圍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哪有教側妃射箭的啊。女子雖說可以騎馬,但射箭這種事有份,是絕對不會有人去做的。而且,二殿下拿着的還是男子用的弓。那種弓別說側妃拉不開了,一般的女子也極少有人拉得開的。
重華一隻手扶着弓,另一隻手被洛琛捏着捏住箭尾。
閉起一隻眼瞄準了靶心。
“瞄準了麼?”洛琛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邊,耳垂有些癢癢的。
重華沒有點頭,而是嗯了一聲。
“放。”洛琛低吼一聲。
重華下意識就放開了手中的尾羽。箭頓時離弦,流星趕月一般朝着靶心飛去。
“啊!偏了!”重華看着紮在外環的箭,跺了跺腳。
洛琛哼了一聲:“這就叫瞄準了?”
“你捏着我跟我自己拿着弓能一樣麼,閃開閃開。”重華一臉嫌棄地驅趕着洛琛。
這把弓洛琛調過了,就算是她應該也能拉得開。剛纔被洛琛捏的手指疼,活動了一下,重華便挺直了腰板用力將弓拉開。
吃力,十分吃力。這種弓就算是調過了也不是凌月荷這樣的小胳膊小腿能夠扛得住的。
若不是重華平素還在房間裡做做瑜伽鍛鍊身體,別說拉開了,能不能拿得動都是問題。
緊咬着牙跟,重華吃奶得勁都使出來了。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弓,卻拉開了。
周圍傳來輕微的驚呼聲。就連站在遠處待命的蒼嵐都震驚了。
一個深閨貴女,竟然能拉開男人用的弓?難道是天生神力?額……可那雙臂抖的都要出現幻影了又是腫麼回事?
重華眯着眼瞄準着靶心,計算着角度。盡全力維持着胳膊擡平,手猛地鬆開。
尾羽顫動着,箭尖直插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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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尖叫着撲向洛琛,雀躍地扯着他蹦跳着:“看吧,看吧,我就說我瞄的準。”
洛琛詫異地看着重華臉上綻放的光彩,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臉上有着這樣歡快的表情。
別說洛琛了,就是青鳶她們都看傻了。跟了側妃這麼久,就是看見金銀珠寶都沒高興成這樣。
重華只雀躍了一會兒就趕緊讓青鳶她們幫忙按摩胳膊了。按照這個運動強度肌肉不拉傷都有鬼了。要趕緊放鬆肌肉才行。還得冷敷。不然明天連擡都不一定擡得起來。
青鳶等人忙手忙腳地去準備冷水,又趕緊將重華扶進屋去按摩胳膊。
洛琛看着她如此緊張的樣子,轉過身去看重華射中的靶心。
她總是在擔心自己會被人殺掉。無論怎樣都要學些自保的東西。雖然他跟她說過了他會護她周全。可她卻不想拖累他。
“蒼嵐。”洛琛一把扯出那支箭。
蒼嵐單膝跪在洛琛腳邊:“屬下在。”
“春獵的時候看緊了側妃。如有意外,便動手吧。”洛琛眯着眼看着箭尖,口氣冰冷地說道。
蒼嵐微微低頭應是。二殿下的意思是若是當真有人要傷側妃,哪怕是高官貴人也要格殺勿論麼?
重華半夜胳膊就開始疼了。一面懊悔着不該賭這口氣,一面疼的齜牙咧嘴的睡不着覺。
洛琛嘆了口氣,十分無奈地起身點燈給她揉捏胳膊。
熱乎乎的體溫從洛琛的掌心傳來,肌肉的刺痛得到了緩解,重華微微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