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體欠佳,已經多日未曾上朝。
這樣的現象是幾十年從未有過的,也是在衆人意料之中的。
沒有人覺得擔心,也沒有人覺得這不符合常理。
洛琛背在身後的拳頭微微捏緊。這些人,心中不存任何擔憂。比起皇帝的安危,他們更關心自己家族的興衰。
通江王還在千守閣扣着,裘高嶺也不說殺掉也不說敲詐,就彷彿是憑自己高興一樣,養着通江王。
通江王府到底是知道了消息,整個都亂套了。
幸虧周文淵還算是扛得住事,用強硬的手腕鎮壓住了家裡的恐慌。
通江王妃接連幾日未曾睡好覺,一病不起。心裡埋怨着慫恿皇帝派遣自家老公出去剿滅千守閣的林清盛,也難免怨恨這種時候病倒的皇帝。
倘若皇帝如今安好,肯定是要派人去救通江王的。
偏偏病倒了,通江王就算是再尊貴,哪裡比得過皇帝尊貴。
周文淵陰沉着臉坐在書房裡,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
裘高嶺跟洛琛有來往這種事,怕是隻有他這個局外人知道的。那些老臣們只盼着千守閣被剿滅不會擋着他們的財路。竟然沒有人知道千守閣閣主跟當朝太子是有交情的。
父親此去,怕是很難回來。
手指敲着敲着,就停了下來。洛琛……還真是任何時候都攔在他面前。
御書房裡,洛琛正在清點和分配今日呈上來的摺子。
雖然皇帝不早朝了。可御書房仍然是接受朝臣遞上來需要批覆的奏摺。畢竟如今大部分的工作都是交給三個皇子來做。太子監國怕也用不了多久了。
字裡行間都看得出這些人對於太子的殷殷期盼。
皺着眉將一個奏請太子監國的摺子扔到一旁,洛琛捏着手裡的筆,難得的心亂。
他的父親正徘徊在生死的邊緣,這些人卻一點點憐惜都沒有。
“二哥,你這個表情不太好啊。”九皇子抱着昨天處理好,明日需要發放下去的摺子走了進來。
洛琛一揮手將筆扔到一旁:“心煩。”
九皇子將摺子放下,扯了把椅子坐在桌前面:“二哥,裘高嶺扣着通江王這事,需不需要馬上解決?”
洛琛瞄了他一眼:“你想去千守閣?”
九皇子嘿嘿一笑:“這不是想去看看英雄末路麼。”
洛琛冷笑一聲:“你嫂子跟你說的都扔在後山了是吧?”
明知道是狼窩還特意跑去,送上門給人吃麼?
九皇子瑟了一下。眼神飄遠。重華那日可是真的把他給嚇着了。一臉煞有介事的架勢認真無比地跟他普及龍陽之好。生生嚇出一身的冷汗來。
接連幾日都未曾睡好。一閉上眼睛就夢到裘高嶺撲上來。
後來細想。這事其實挺不合理的。人家那樣風華正茂一個老爺們兒,怎麼可能會喜好男色。如果娘們兒一點(比如他家三哥)或者妖豔一點(比如他家二哥)說不定他也就信了。可裘高嶺雖然長相俊秀,卻絲毫女氣都沒有。怎麼看都是個老爺們兒。
重華:……這不是更恐怖麼?這說明他是個攻啊……
九皇子懨懨地坐在椅子上,本想着去看虎落平陽被犬欺。誰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那塊肥肉。
“對了。父皇那日宣你進宮。你看着父皇的氣色如何?”不想去繼續想那種可怕的事,九皇子換了個話題。
洛琛的筆一頓,皺着眉擡頭看着九皇子:“你沒見到父皇?”
九皇子迷茫地搖搖頭:“父皇如今誰都不見。你不知道麼?”
洛琛面色一凝,莫非那日只有他一個人見到了父親?再無其他人?
難怪這些朝臣們個個態度恭敬。試想如今只有三個皇子在京中,只見一個其他都不見,這說明了什麼。
微微捏緊筆桿,洛琛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小九,可能要有大動盪。你準備準備。”
九皇子一愣:“父皇的身體差到這樣?”
洛琛別開臉,不看他。
九皇子方纔還算是明媚的臉色也陰沉了起來。父皇的身體若是扛不住,那接下來就不止是大動盪了。狂風暴雨都有可能。
突然間似乎明白了裘高嶺的意圖。九皇子疑惑了個:“裘高嶺……是擔心通江王造反纔將他扣下的麼?”
沒道理啊,江湖人士是不攙和朝廷的,怎麼會這樣配合。
瞄了一眼臉色凝重地看摺子的洛琛,九皇子試探到:“二哥,不會是你讓裘高嶺把通江王給扣下的吧?”
洛琛嘆了口氣:“我要是有那個力度,就讓他直接殺了通江王不就得了。”
九皇子默默地點點頭,確實,與其說扣着人不放。還不如直接殺掉。反正裘高嶺是江湖人士,殺個王爺神馬的,只要皇帝不生氣,就沒人挑剔他什麼。
密林這邊,越往下走越覺得空氣壓抑。
胸中似有液體堵住一樣,呼吸漸漸困難起來。
左及川憑着感覺,預計他們應該已經走到了地下十米左右的地方。稀薄的空氣讓火把的火越來越小。
“將火把滅掉吧,老夫帶着你往下走。”木老轉過頭對左及川說道。
左及川想了想,聽話地將火把滅掉。與其這樣有光亮吸引其他的東西靠過來,還不如完全相信老前輩的經驗。
用繩索在身上打了個結,另一頭交給了木老。左及川閉了一會兒眼睛才緩緩睜開,沒有最開始滅掉火把的衝擊性那樣大,漸漸可以看清,這牆壁上是有着微光的。
“應該是發光藻。”慶麟拍着桌子,一副猜謎的架勢。
青龍推了推眼鏡:“發光藻是在海底的,你見過岩石上長髮光藻麼?”
那種東西是在深海纔有。細菌的一種,多數是深海生物。
慶麟白了他一眼:“這地方都有瑪雅金字塔了,發光藻怎麼了?萬一是人家特意從深海撈出來糊在牆壁上的呢?”
眼看着哥倆劍拔弩張的就要動手,朱雀一把按住他們,朝着屏幕揚了揚下巴:“有點常識好不好。發光藻多半都是微微綠色的光。這個地方的光可是偏乳白色的。”
左及川聽着耳邊嘈雜的討論聲,要是耳機就好了,還可以關閉。這種根本沒辦法控制音量和開關的收聽裝置太坑爹了。
“都別猜了,是夜明珠。”心裡默默地說道,鄙視這羣鄉巴佬。
“夜明珠?!”衆人異口同聲。
滿牆的夜明珠?就算是小小的一顆,這個規模的至少要以萬顆爲單位吧。
“這要是摳下來點,發了。”慶麟張大了嘴感慨道。
“想得美,誰知道那顆後面就有機關,摳下來。有命摳你也得有命花才行啊。”左及川在心裡吐槽着。
木老穩穩地走在前面,似乎十分習慣這種黑暗的程度。
左及川緊緊地跟着,這種地方如果走丟了那就真的要了人命了。
突然,朱雀一把扯過麥克風,小聲地說道:“少爺,你看着點木老,他不太對勁。”
左及川心頭一凜,莫非這空氣裡有什麼無色無味的東西在?吸入進去的時候沒什麼感覺,等過了一會兒就會有反應?
可若是那樣,朱雀應該提醒他纔對。怎麼會讓他只關注木老呢?
“少爺,那個老爺子有點奇怪。你小心些。”就連一直沉默的玄武都有些焦急了。
左及川心下詫異,看着前面走着的木老。白色的衣服在微光中十分容易辨認。可是,一絲莫名的違和感讓左及川瞪大了眼睛。
木老……有這麼高麼?
下臺階的時候木老是走在前面的,頭的高度大約是左及川胸口偏下一點點。可這會兒,左及川卻發現他不需要低頭就能看到木老的頭頂。
走着走着就長個了?!
見了個鬼的,還是腳底下不小心踩了什麼東西加高了身高差?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不可能這樣凸顯身高。
又走了一段兒,左及川忍不住開口問道:“爺爺,咱們這一路上沒看到分支是吧?只有一條路不容易迷路對吧?”
木老停了下來,左右看了看,淡淡地說道:“確實,只有一條冗長的路而已。”
左及川猛地站住,這句話太過於普通以至於等於沒回答一樣。可說出來的聲音,卻讓左及川渾身的汗毛都站了起來。
電腦屏幕那邊的衆人也都豁然起身,滿臉驚訝地看着電腦屏幕中那泛着乳白色微光的人。
木老並沒覺得哪兒不對勁,繼續往下走卻發現繩索扯直了。疑惑地回過頭來看左及川是不是扭到了腳。
這一回頭,左及川是真的要嚇哭了。
方纔說話的聲音就已經夠超越人類承受的極限了。眼看着這張風華絕代一丁點皺紋都沒有的臉蛋,左及川就差沒給跪下了。
大變活人見過麼?返老還童見過麼?沒見過?來這裡參觀吧。
方纔還將近百歲的老人分分鐘就變成了20出頭的小夥子。這事誰扛得住啊。
“怎麼了?”木老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疑惑地問道。
空曠的黑暗中迴盪着他過分年輕的聲音,木老一愣,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變得白淨細膩。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