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靜的,誰都不說話。只能聽見隱約傳來清脆的鳥鳴。
一竹大師閉着眼,一副享受的樣子,捧着茶杯聞着。
按說這樣的身份地位,理應是錦衣玉食的。可重華打量着,這位大師無論是從裝束還是用品,都不算是最高檔次的。
“人嘛,清貧是好的。花錢要花在刀刃上。”一竹大師突然開口說道。
重華默默低頭喝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神來一筆,完全接不上話。
一竹大師睜開眼,翠綠色的眸子盯着重華:“你來了有多久了?”
重華正在低頭,沒意識到人家是在問她。一竹大師默了個,又問了一次:“丫頭,你來了多久了?”
重華一愣,蒙地擡頭才發現一竹大師和洛琛都在看她。
“我?哦。我來了……沒多久。”記不住日期的孩子傷不起啊。沒有日曆,一天天就這過的糊里糊塗的,哪裡記得自己來了多久了。
而且她中途還回去了一趟,再回來又打亂了之前的日期。實在是記不得了。
一竹大師笑着抿了一口茶:“是怎麼來的?”
重華見他開始正經地聊天,便坐直了身子:“其實,我是做夢來的。”
做夢來的……洛琛捏着茶杯,眉梢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重華知道這樣說太籠統了,趕緊解釋道:“我是做夢的時候夢到了這邊的世界。結果有一天我就一睡不醒了,睜開眼睛人就到這邊了。”
幸虧之前洛琛也夢到過現實世界。否則這樣解釋起來還真是沒什麼說服力。
一竹大師卻沒有質疑她,彷彿在接受着這樣的信息,慢慢地消化中。
重華有些謹慎地看着一竹大師,生怕他萬一說出來她是妖孽這種話該如何辯解。可等了半天,一竹大師一個字也沒說。
“對了,今晚就歇在舍下吧。趕路回去太危險了。”一竹大師笑着吩咐人去準備空房間。
這種路程想要回家就只能趕夜路。古代的安全措施還沒有現代那麼好。畢竟劫馬車比劫汽車要靠譜的多了。
洛琛也不推脫,本來就不喜歡半夜趕路。一整夜坐在車上是很難受的事,還不如好好地在牀上睡一夜,第二天再趕路。
晚飯是簡單的菜色。葷素搭配挑不出什麼來。吃飯的時候一竹大師也是沉默着。重華只能埋頭吃飯。洛琛倒是不見外,足足吃了兩碗飯才住手。
飯後。一竹大師讓人帶着他們倆去了休息的房間。便將自己關在方纔的小屋裡。沒再出來了。
“看來一竹大師是真的拿我當妖怪了。”重華脫了鞋襪翻滾在牀上,嘆了口氣。
洛琛眯着眼看着重華在牀上滾來滾去的,眼神暗了暗:“他沒那麼膚淺。”
重華擡起頭來:“你這口氣,跟一竹大師很熟啊?”
洛琛搖搖頭。繼續脫衣服:“不熟。可是木老跟我們提起過他。”
說到這個重華就覺得詭異。同門師兄弟可以年齡差成這樣麼?課程能夠統一麼?而且,木老不是帝師麼?跟一竹大師是同門,難不成也是個陰陽師?
“木老也是陰陽師麼?”重華問道。
洛琛正在解開裡衣的扣子。想了想:“不是。一竹大師這個陰陽師是家傳的。”
哦,還是世襲的職業。重華翻了個身,話說回來,顧誠人貌似也是家裡傳下來的陰陽師的身份。沒聽說他是跟哪個師父學的。
心裡正在嘀咕着,腰上一緊人就被洛琛給摟在了懷裡。
重華嚇了一跳,伸手去推他:“在外面呢,規規矩矩地睡覺吧。”
畢竟是在別人家做客,不收斂點貌似不太好。誰知道旁邊的房間有沒有人住啊。
洛琛輕輕地舔着重華的耳垂,嘟囔着:“你忍着別叫出來就好了啊。”
重華臉上如火燒一般。自打他們滾過牀單了之後,洛琛就一日流氓似一日。有時候說出來的話重華光是用聽的都要扛不住了。
“別鬧!回家……”還沒等抱怨完,剩下的話就都被堵在了脣齒間。
洛琛滿臉不耐煩地將重華禁錮在懷裡,直接堵上了那張滿是抱怨的小嘴。滾燙的手伸進重華的衣襟裡,重一下輕一下地揉捏着重華的柔軟。
重華心跳如雷,呼吸不順,伸手去掰洛琛的手。
洛琛一皺眉,反手捉住重華的兩隻手腕,一側身壓在了重華身上。
“不聽話是吧?爺就好好調~教調~教你。”洛琛金色的眼睛暗了下來,看的重華一激靈。
我勒個擦的,這個眼神,好危險啊。
第二天早上重華果斷起不來炕了。不過是反抗了一下下而已,這小子真的就折騰到了天亮纔算放過她。腰痠的都要直不起來了,重華這會兒欲哭無淚。
所以少年人的體力真心的不容小窺。30歲以前都跟餓狼一樣。
一竹大師一向起得很晚,人家是自由職業者,賴牀神馬的天經地義。幸虧家裡的僕人還算是勤快。否則若是等一竹大師一起吃早餐就得餓到中午。
早上是綿密的白粥搭配各色小菜。因爲體力消耗比較大,重華也難得地多盛了一碗。又吃了兩個拳頭大小的肉包子纔算是覺得有些飽了。
洛琛看着重華飯量猛增,突然來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了啊?”
“噗……”重華一口粥全都噴在了桌子上。
“小心點,留神嗆着了。”洛琛皺着眉伸手拍着重華的後背給她順氣。
是誰害的啊?大清早就說這麼勁爆的話題,其實他是想嗆死她是吧?
“咳咳,別嚇我行麼?”重華猛咳嗽半天才算是順過氣來。
洛琛冷笑了一聲:“怎麼?不願意給爺生孩子是吧?”
重華瞪了他一眼:“你還講不講理了啊!”
看他平日裡運籌帷幄的,上來胡攪蠻纏那個勁真恨不得讓人上手掐死他算了。
洛琛別開臉優雅地用錦帕擦了擦嘴角:“我出去走走,你慢慢吃。”
重華一口氣堵在胸口。又來這一招。每次都是她想要開吵了,洛琛肯定會找由頭跑掉。生生憋死她就是不接茬。
拍着胸口,勸慰着自己,不生氣不生氣,跟他個臭小子生什麼氣。她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飯都多……好吧,說不定沒他吃的飯多,畢竟洛琛的飯量放在那兒呢。
可她好歹也要30歲了。洛琛纔多大啊,20剛出頭的,跟他置什麼氣啊。
“小琛子,夠氣人的是吧?”耳邊突然冒出個賊兮兮的聲音來。
重華蒙地回頭,發現一竹大師擰着眉眯着眼就蹲在她身後的窗框上。
這一瞬間簡直是太突然了,突然到重華整個愣住了。連喊都忘了喊了。
一竹大師眨眨眼看着重華,抿嘴笑了笑:“你都不怕麼?”
怕?怕死了好不好!可是……大白天的,貌似也沒那麼害怕。
這要取決於一竹大師那清秀俊美的長相。試想若是大白天的鐘樓怪人站在你身後,是個人都會尖叫着逃跑。可若是轉過來是個帥哥,多多少少會忍下這口氣吧。
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都是個看臉的時代。
小說裡不是無論男主還是男配還是醬油都長得美若天仙麼。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喜歡女人呢?都應該天天捧着個鏡子孤芳自賞纔對。
一竹大師笑眯眯地讓重華讓個地方,輕巧地從窗框上跳了下來。
“他們說您要過了正午纔會起來。就沒等您吃早飯。”重華有些不好意思。
一竹大師擺擺手:“不打緊的,難不成我不起來你們還餓着麼?”
早有僕人盛了粥端了上來,一竹大師稀里呼嚕地就吃了起來。完全無視重華驚訝的眼神。
長成這樣應該很優雅纔對。怎麼吃起飯來就跟洛琛似的……
洛琛:……你什麼意思!
“丫頭,”一竹大師夾了一筷子鹹菜,見縫插針地說道:“你的故鄉也有陰陽師麼?”
重華愣了個,點點頭:“有的。我也是才發現的。”
之前吃飯明明不言語的,怎麼會突然說起話來。
一竹大師一口氣喝完碗裡的粥,翠綠是眼睛裡似有什麼閃過一般:“你想回家麼?”
重華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其實,我已經回去過一次了。”
一竹大師放下粥碗,深深地看着重華:“那爲什麼又回來了?”
重華抿了抿嘴,不知道是否該全盤托出。誰也不能保證將來的事是否會按照重華夢中的軌道前進。以前看過的一個漫畫就是,明明是擔心要發生的事,就是爲了規避那樣的走向進行了活動,誰知反而促成了命運朝着那個方向發展過去了。
“不打緊,你說,我保證不會是你說出來的那樣。”一竹大師一眼就戳穿了重華心裡有所顧忌。
重華擡起頭,誠懇地看着一竹大師:“我在夢裡看到了洛琛死了。所以……”
一竹大師點點頭:“原來如此,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果然不假。”
額,不是,大師,你前半句是對的,後半句是怎麼篡改的啊喂!重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竹大師一副我瞭解我明白的感同身受的表情,頓時彷彿什麼東西卡在喉嚨裡一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