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

話說第二天就是洗三了,一早沈趙氏就燒好了槐條艾蒲水,就等着趙喜婆過來給孩子洗三,上午前沈孝全就趕着牛車來了,洗三孃家人是要送禮的,牛車上有雞籠,籠子裡關了十多隻雞是給產婦補身體用,然後還有一籃子的油麪,一籃子的雞蛋、兩包紅糖,另外還栓了只羊,怎麼看這份洗三禮都很厚。

其實這是沈趙氏特別吩咐沈孝全去置辦的,因爲沈蘭過繼了,婆家更當她不存在,連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情,宋王氏來望一眼都沒有,可見其涼薄程度,如果沈家再不送厚點的禮,只怕沈蘭會被村裡人欺負了去,所以沈趙氏才吩咐自家丈夫將東西置辦多些,讓村裡人都知道他們家是疼愛閨女的人家,誰也別想欺負自家女兒。

同來的自然有沈雲霆和沈家其他幾個孩子,沈雲霆則拿了不少丸藥來,說是給沈蘭補身子的,也有給孩子的,用一隻木箱裝着,一個一個的瓷瓶很是精緻。

除了沈家的人,沈趙氏還邀請了宋三哥一家和族長,原本沈趙氏一肚子氣,並不想請宋如海一家,可是想來想去還是請了,心裡卻巴不得宋如海能落不下面子不來,可惜她低估了人家的厚臉皮,哪怕什麼都不送,而且連沈蘭生孩子的時候,來望都不望一眼。人家還是能拖家帶口地來吃白食。

洗三並不是正禮,一般不會驚動了親戚,主要是孃家人和親近的人家一起吃一頓麪食,畢竟等沈蘭滿月了纔是正式的滿月禮,不過孃家還是會來送祝賀禮,等到滿月的時候又要送嬰兒牀之類的器具。

用過了午飯就開始洗三,主要是由接生的喜婆主持。在堂屋設上香。供奉碧霞元君、瓊霄娘娘、雲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爐裡盛着小米,當香灰插香用。蠟扦上插一對“小雙包”。下邊壓着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

產婦臥室的牀頭上供着“牀頭公公、牀頭婆婆”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爐或油糕作爲供品。照例由老婆婆上香叩首,喜婆亦隨之三拜,不過因爲宋王氏不肯認下沈蘭。最後是沈趙氏上香叩首,喜婆隨後。

然後。將洗三的浴盆裝滿槐條、艾葉熬成的湯安置在房中間,又一切禮儀用品均放置在牀上,這時喜婆才把小石頭一抱,宋氏族長帶頭往盆裡添一小勺清水。再放幾枚銅錢,接着是沈雲霆、沈孝全、宋如海、宋文友、沈趙氏、宋王氏、宋三嫂依次而來,這個就是所謂的“添盆”。

添盆的東西並不一樣。族長給的是銅錢,沈家人也是。宋三哥和宋三嫂也一人丟了一枚進去,反倒是石頭的親爺爺和奶奶只是隨手丟了些花生和栗子進茶盤裡,趙喜婆也跟着說吉祥話,倒也沒有下了衆人的面子。

添盆後,趙喜婆拿了根棒槌往盆裡一攪,說道:“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着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

說完纔開始給石頭洗澡,只是剛脫了襁褓和衣服,石頭就“哇”的一身哭了起來,趙喜婆見忙笑眯眯道:“響盆了。”

隨後將石頭抱到木盆上方,輕輕用手掬了些水灑在石頭稀疏的頭髮上,嘴裡唸叨:“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

洗完後,又點了艾葉球兒,用生薑片托住,放在石頭腦門上,象徵性地炙一炙,纔拿了數字象徵性給石頭梳頭,一邊梳一邊唸叨:“三梳子,兩攏子,長大戴個官帽子;左描眉,右打鬢,找個媳婦準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說話免丟醜。”完後用雞蛋在石頭臉上滾滾,接着說:“雞蛋滾滾臉,臉似雞蛋皮兒,柳紅似白的,真正是愛人兒。”

這纔將孩子洗好用襁褓包好,又拿了束用紅線綁好的青蔥往石頭身上輕輕打三下,一邊打一邊道:“一打聰明,二打靈俐。”

打完將蔥交給了沈孝全,沈孝全轉身出了屋,將蔥一把丟到屋頂上去,此乃祝願石頭聰明絕頂的意思。

沈孝全去丟蔥的時候,趙喜婆也沒閒着,又拿了秤砣在石頭身上比劃了幾下說:“長大啦,頭緊、腳緊、手緊。”

接着拿一面小銅鏡出來,往石頭屁股上一照,說:“用寶鏡,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淨。”

至此關於石頭的部分算是結束了,觀禮的人都退了出去,石頭也被塞進了沈蘭的被子裡,而趙喜婆則帶着衆人出了屋,沈趙氏趕緊把神像、敬神錢糧連同香根一起請下,送至外面曬場焚燒了。

趙喜婆用銅筷子夾着“牀頭公公、牀頭婆婆”的神像一燒,說道:“牀頭公公、牀頭婆婆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給你;多送男,少送女。”

接着把灰用紅紙一包,壓在炕蓆底下,說是讓他永遠守在炕頭,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跟着向沈孝全、沈趙氏報喜,自然沈孝全和沈趙氏少不得要包了紅包給她。

另外添盆的錢財和乾果、雞蛋以及供奉的祭品統一讓沈趙氏用包袱皮包好給了趙喜婆,自然這也是規矩,隨後沈孝全留下瀋海陵,駕着車將其他人都帶了回去,跟他一起回去的還有一籃子的紅蛋,這個是要發送到親戚家,表示自家添丁的意思。

自然發紅蛋的同時,也通知親戚們啥時候辦滿月酒,到時候大家一起上門喝杯喜酒,原本這個派發紅蛋的事情應該是宋如海和宋文祥的工作,宋文祥在外當兵不可能做這件事,宋如海正跟沈蘭家鬧着彆扭,另外因爲過繼的事情,宋如海自認爲他已經不是沈蘭的正經公爹了,沒這個責任去做這個事情,所以完全不管不顧。

既然宋如海這個態度,沈蘭也不打算管宋如海這邊的親戚了,直接準備了孃家的紅蛋和一些鄉親的紅蛋,至於宋如海這邊的親戚,沈蘭是一個紅蛋都沒準備,反正她失憶了,誰知道那邊有哪些親戚,再者自己又是過了繼的,自然就不該再跟那邊來往了。

洗完三,沈蘭這邊也就沒什麼事了,不過沈趙氏還是留了下來,打算幫沈蘭伺候完月子再回去,一同留下的還有沈蓮,其他人都坐着沈孝全的牛車回去了,畢竟沈趙氏經驗老道,自然也就知道怎麼伺候閨女月子,而沈蓮則是留下來打下手,主要是給沈蘭洗衣服,還有給小石頭洗尿布。

婦人在月子是見不得風,曬不得太陽的,所以大部分時間沈蘭是連自己的房門都出不去的,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沈蘭至少能洗浴,因爲沈雲霆留下的藥浴配方,沈蘭脫離不能洗浴的痛苦,只是不能洗頭髮,也不能梳頭髮,弄得自己整日裡蓬頭垢面,很是不舒服。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石頭也一天天在長大,從原來不會發聲到第一聲笑聲,都被沈蘭記了下來,到他慢慢能“伊啊伊啊”說着火星語,對於沈蘭都是新的發現和新的驚喜,日子就在這些驚喜和發現中慢慢過去了。

終於到了沈蘭出月子的頭一天,雖然還沒有出月子,但是沈蘭已經完全康復,不過依然被沈趙氏拘着,但是這並不妨礙沈蘭操持滿月酒,畢竟頭一天還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主要是採買素材和舂米,之所以要舂米是爲了明天的主食米粑,這個事情自然落不到沈蘭頭上,主要是沈趙氏和沈蓮去做了。

一大早沈趙氏將浸泡好了的一斗高粱米拿去舂米,另外沈蘭拿出了一兩的銀子交給宋三哥,讓他幫忙從村裡買了五隻童子雞,再去宋家鋪買了五隻大蹄髈、五斤豬肉和八條鰱魚,宋三哥倒也是實誠人,不僅將沈蘭需要的都買了回來,另外肉鋪還送的兩副豬內臟作爲添頭,賣魚的也送一網兜的小魚小蝦也都給沈蘭拿了回來。

除了這些肉菜,另外沈蘭還囑咐宋三哥買五罈高粱酒回來,想必明天還要來不少的男客,宴席上自然少不得酒水了,這個時代還沒出現香菸,所以大部分人都特別嗜好酒,沈蘭自然不會吝嗇酒水,所以才吩咐宋三哥多買些酒。

好的酒水沈蘭是買不起,但是高粱酒還是能買得起的,這酒水要差不多五文一斤,沈蘭一口氣就買了五罈子五斤一罈子的酒水回來備着。

除了買的這些菜,沈蘭另外又拜託宋三哥提前幫忙抓了半水桶的黃鱔,原先沈蘭是要給錢的,但是宋三哥說這個東西不值錢,死活不肯收,沈蘭只得收下用木盆先養了起來,就等滿月的時候殺了添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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