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爭第一個便給凌緒敬酒。
凌緒雖沒有成親,卻也算是過來人,端起酒杯,笑嘻嘻地道:“兄弟,恭賀大婚之喜!這酒我幹了,你隨意。不過呢,聽哥一句,今天少喝點兒。啊?哈哈哈……”
在座的都是男人,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雲葉其實也知道。卻假裝不知,依然笑吟吟地站在那裡。
寧寒狠狠地瞪了凌緒一眼。
凌緒知道能讓寧寒憋屈的機會不多,此時便是一個,豈能不好好利用?哪怕等會兒捱打呢,這會子也得過了嘴癮不是?
凌緒轉臉笑嘻嘻地問寧寒,“我說的對不,表哥?”
寧寒冷哼。
見衆人都笑,雲爭臉有羞色,卻強撐着喝了,“謝世子!”
下面該是寧寒。
雲爭慢慢收了笑。
張虎子倒了酒,雲爭端起遞給寧寒,卻什麼也不說。
寧寒也不說話,端起便要跟雲爭碰一下。
雲爭的手下意識地一躲,還是碰了。雖不顯眼,大家其實都看到了。
寧寒臉色一沉。
雲爭卻絕強地看着寧寒,眼神毫不示弱,甚至有些挑釁似的。
衆人都疑惑,寧寒更是皺眉。
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了。這小子雖然不喜歡自己,上次見面,還算相談甚歡。莫不是自己不在的這幾個月,出什麼岔子了?
衆人都看着,兩人各自仰脖把手中的酒乾了。
寧寒坐下,雲爭過來給顧老敬酒,兩人便誰也不看誰了。
雲葉見兩人槓上了,有些暗暗鬱悶。
知道不是解疙瘩的時候,跟衆人說着道謝的話,陪着雲爭給滿桌人都敬酒一遍,雲葉便又忙去了。
剛回到廚房,正碰到朵兒端着托盤出來。
擡頭見是雲葉,朵兒一慌,“大姐。”
雲葉見是寧寒他們屋裡的菜,忙叮囑道:“小心些。”
朵兒心一鬆,痛快應道:“知道了,大姐。”
看着朵兒急匆匆地背影,雲葉纔想起來,“虎子呢?怎麼是朵兒去堂屋送菜?”
張虎子從一邊跳出來,“葉子姐,也不知道怎麼了,朵兒非要去。你又不在,小翠同意了,我只好交給她了。葉子姐放心,我已經給她交待清楚了。”
張虎子有豐富跑堂經驗,本來安排給寧寒那桌送菜。
雲葉一時哪裡想得通朵兒的心思?朵兒要去,也就隨她去了。
朵兒小心肝狂跳,一路避開來來往往的衆人,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盤進了堂屋。
擡眼看見寧寒坐在主位,朵兒嚇了一跳。
這男人可是個殺神,看眼神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一轉眼,朵兒便看見了丁陌武。
因爲輩分和年紀,尹寄風和丁陌武坐得比較靠門,算是末位。
此時,丁陌武正跟尹寄風說笑。
朵兒心裡高興,忙整整臉色,笑吟吟地走了進去。站在丁陌武和尹寄風中間,輕聲道:“新菜來了,兩位小心着些。”
衆人本不在意,各自說笑。一聽這嬌滴滴的少女聲音,都看過來。
知道衆人都正在看自己,朵兒壓抑着心中的激動,輕手輕腳地把托盤放下、菜端出來放好。
“這菜名爲富貴花開,各位請慢用。”
見身邊的丁陌武看過來,朵兒美目含情、嬌嬌怯怯地看了一眼丁陌武,低聲道:“二爺您慢用。”
丁陌武一愣,“你是?”
朵兒小臉一白。
感情他竟把自己給忘了!當時在街上明明告訴他自己是誰了!
衆人都不說話,看看丁陌武、看看朵兒。
朵兒緊張地心砰砰跳,忙道:“我是雲爭的堂妹朵兒。”
說完,粉臉羞紅,低頭走了。
丁陌武莫名其妙。
凌緒是風月場裡逛慣的,一看便知頭尾,笑道:“喜事託好事……”
丁陌文眼神責備,看了一眼丁陌武。
丁陌武比竇娥還冤,想要解釋什麼,見丁陌文暗示噤聲,忙改了口,“世子,新菜上了,您先用。”
凌緒笑呵呵地點頭,“孺子可教!”
丁陌武根本不知道給自己拋媚眼的朵兒是何方神聖,面對美酒美食,很快便忘了。
直到外面衆人都走了,堂屋裡這桌還在喝酒。
廚房裡忙完了,雲葉便跟秦氏一起走了過來,算是給衆人正式道謝的意思。
衆人紛紛站起,表示恭喜。
秦氏也不會說什麼話,道謝了幾句,便有些侷促。
雲葉忙道:“我娘不會喝酒,我給各位倒個酒吧。”
凌緒忙笑道:“好!”
寧寒瞪眼,凌緒忙噤聲。
顧老年紀最長,今天吃得十分滿意、又喜歡雲葉,知道寧寒心疼又不能當面說,便笑道:“今天你也忙得很,這酒我看就算了吧。等哪天新館子開業,我們再去叨擾。”
寧寒看着雲葉,並不說話。
丁陌文想說“以茶代酒”,嘴脣動了動,到底沒說。
正在這時,雲爭也忙趕了過來。
雖說沒有放開喝,但是到底是新郎官,也喝了幾杯,俊臉紅紅的,甚至連脖子都有些紅。
衆人便又鬨笑起來。
丁陌武和尹寄風又端起了酒杯,“新郎官來了!”
“這杯酒該雲爭喝呀!”
秦氏疼愛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滿臉都是驕傲。
到底雲爭又喝了一杯才罷休。
村長忙問:“雲爭忙到這會兒,只怕還沒顧上吃飯吧?”
雲二也忙道:“過來坐吧。”
秦氏也有些心疼,雲爭這幾天都忙壞了。
準備婚禮不說,光成親這天就累得不輕。
京城離岸上村二百多裡,一天打個來回,自然起得早、路上趕得也急,哪能好好吃飯?
見尹寄風拉過一把椅子,秦氏拉住雲爭道:“你就坐這兒吃點。”
見外面也沒有什麼要忙的了,雲爭看看秦氏、看看雲葉,“你們呢?”
雲葉笑,“我們餓不着,廚房裡有的是菜。小翠已經給大家做上了。你在這裡吃吧,我們這就那邊兒吃去。”
說着,雲葉看了看桌上,又笑着招呼衆人道:“桌上的菜可還合口味?”
凌緒點頭,笑道:“合口味!不枉我白來一趟。”
雲葉看了一眼寧寒,見寧寒含情脈脈的,忙轉頭看衆人,“還有兩個菜,一會兒就上來,衆位慢慢用。雲爭,你陪着大家。”
顧老摸摸花白的鬍鬚,笑道:“你放心吧,你我在,這幾個打不起來!”
衆人都笑,雲葉跟秦氏便出了堂屋。
據史料記載,“婚者,謂黃昏時行禮,故曰婚”。也就是說,古人的婚禮在傍晚舉行。
村裡的人多在天黑前走的。
寧寒這一桌因爲喝酒多,所以慢了些。
現在已經是暮春初夏,天黑得晚,外面收拾差不多了,堂屋裡也暗了下來。
顧老道:“走了。咱們不要耽誤雲爭入洞房啊!”
凌緒笑:“咱們還要鬧洞房呢。”
雲爭便有些俊臉羞紅。
寧寒眼睛一閃,卻沒說什麼。
凌緒便有些暗暗得意了。
丁陌文卻有些意興闌珊,起身拱手道:“各位盡興吧,我們兄弟卻要回城了呢。”
顧老道:“一起。”說完,眼神不由得掃向凌緒和寧寒。
凌緒道:“我也走。”
看寧寒這意思,端地捨不得走呢。
丁陌文臉色微沉,眼風也不由得瞟着寧寒。
見這幾人如此,其他人一時間也都看向老神在在坐着喝茶的冷麪殺神。
寧寒慢慢放下茶杯,道:“回城。”
凌緒挑眉。
真是想不到噯!
千里遙遠地飛奔了來,連個單獨說話的機會還沒得到呢,竟然就這麼回去了?不像寧寒的做派啊!
雲爭卻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由得看了一眼丁陌文,見丁陌文臉色也比剛纔好看了許多。
幾人出了堂屋,正在院中收拾的衆人都忙看過來。
秦氏和雲葉則迎了過來。
小翠卻一個便低了頭。
尹寄風臉色發白,暗暗咬了嘴脣。看着小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尹寄風轉眼,正對上丁陌武探究的眼神,有些慌亂。
丁陌武暗暗皺眉。
朵兒自然不能錯過這良機,見丁陌武走過來,忙放下手中的笤帚迎上,道:“二少爺,雲爭哥的婚禮一過,我們出攤子又要麻煩二爺了。”
攤子一直在第一樓旁邊擺着呢,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明擺着沒話找話。
丁陌武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丫頭就是雲家的攤子上的。
丁陌武道:“好說。”朵兒一笑,頗有些嫵媚,甚至屈膝施了個禮,“謝二爺。”
說着,給不遠處丁陌文又屈膝施禮,“謝丁老闆。”
正盯着兩人說話的丁陌文不過略點頭,看向丁陌武的眼神隱含責備。
於情之一字,這兩年丁陌文深有感觸,雖沒有結果,也算是情場上受過傷的。
丁陌武還有些懵懂,丁陌文卻看到了朵兒眼中的情意。
眼風掃到不遠處說話的雲葉和寧寒,丁陌文又看了一眼丁陌武,心中暗暗嘆息。
姻緣天定!真真強求不得。男女之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居多。都像雲爭和段欣雨該有多好。
想到這裡,丁陌文看向雲爭的眼神便多了些羨慕,甚至嫉妒。
見丁陌文看過來,雲爭忙道:“丁老闆。”
丁陌文淡笑,“告辭。”
寧寒與雲葉也沒多說,隨着衆人出了大門。卻突然轉頭,附耳低聲道:“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