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見雲葉過來,往前迎了幾步,道:“勞動弟妹一趟,十分過意不去。等寧寒回來,我給他賠禮。”
雲葉腳步不停,道:“沒什麼。冷宮在哪裡?走吧,帶我去見見十皇子。”
說着,就要從太子身邊走過去。
太子一笑,道:“你倒是個急脾氣。跟我來吧,這邊請。”
太子是男人,步子大,雲葉是個風風火火慣了的,竟也能跟得上。
等太子意識到自己該放慢步子的時候,雲葉已經趕上來跟他肩並肩了。
略微轉頭看了一眼雲葉,見她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太子不由得有些詫異。
到底是寧寒的女人,果真與衆不同。
一個鄉下女人,進宮不過一兩次,自己又在她身邊,竟神色如常、如在自己家裡一般。
不是沒把皇宮跟自己放在眼裡,便是大將風度、不知害怕爲何物的奇女子!
雲葉很敬業,根本不知道太子正在探究地看着自己,只是慮着十皇子的事兒,問道:“十皇子不吃飯有多久了?”
“呃……”太子道:“就是上次姑媽跟月華來過之後。這兩天更是吃什麼吐什麼,或許不好了。”
雲葉皺眉。
只怕事情要嚴重得多,十二三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頓不吃都心裡發慌,更何況已經好幾天了。
而且,因爲是囚犯一般的人,還不知道那些太監宮女們,耽擱了多少天才給上面報告呢。
若非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只怕也不會讓自己這個大廚過來,而是直接找御醫去了吧?
想到這裡,雲葉一個激靈。
該不會是藥石無效,讓自己過來打馬虎眼的?萬一死了人,再栽贓給自己?
想到上次皇后對自己的手段,雲葉突然停住了腳步。
太子見雲葉住腳,也停住了,“怎麼了?”
雲葉擡眼看向一臉詫異的太子,俏臉嚴肅,問:“太子,說實話,十皇子是不是已經不行了?”
太子見雲葉臉色緊繃,便知道雲葉想多了,道:“倒是找了大夫,只是,熬製的湯藥他也喝不下去。”
“太醫們都說還是缺飯。若是能吃下飯,不用服藥自然就會好的。御膳房的飯吃了也是吐,這纔想着找了你來。”
雲葉輕輕地“唔”了一聲,繼續往前走,略想了一下,雲葉問:“太子有孩子嗎?”
太子便有些皺眉,“何意?”
雲葉擡起眼,看着不遠處的鳥兒飛走,道:“沒什麼。只是想到我們寧寧跟寧遠曾經提到,跟十皇子還是同窗呢。”
太子便緊繃了臉,轉移了話題,道:“這次官府半價收糧,下面可有什麼議論?”
之所以問雲葉,是因爲知道雲葉或許敢說實話。
再說了,這次半價跟地主們收糧,寧府又沒有損失一分錢、一粒糧。
這樣的話,雲葉或許能抱着一顆身處事外的心,說幾句真心話,也讓自己瞭解一下實情。
豈料雲葉竟搖頭,道:“此事一言難盡,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的,十皇子的事兒要緊。”
“我看,還是等十皇子的事兒解決了,我們再找時間說說。雖然不是我該管的事兒,我還真有幾句話想說給您聽。”
眼前這人,不過三兩年便是成國的皇上,個人好惡對成國的百姓影響很大。
若是自己能影響他一二,或許也算是造福百姓。
自己雖不是什麼聖人,到底,中國歷史五千年的文明,自己還是受了不小的影響。
便如田地、稅賦這些事兒,歷史上多少例子和法子,都可以給成國帶來富強和安穩,而不是簡單地橫徵暴斂。
所以,雲葉聽了太子的問話,便打算真的找個時間,跟這位將來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的男人說道說道。
太子聞言,十分詫異,不由得深深看了雲葉一眼,雲葉卻渾然不覺。
兩人都不再說話,拐過一處華美的的宮殿,不遠處便出現了一個不大的院子。
院牆很高、青磚黑瓦、朱漆大門,看起來倒不破敗,大門圍牆什麼的還很新。
不過,看着也夠結實的。只怕,皇后跟十皇子想要挖牆逃跑也不可能。
門口並無人把守,早有太監跑去敲開了門。
雲葉跟着衆人進去,一看便十分詫異。
裡面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烏七八糟、破爛不堪。相反,小院子雖然不大,倒是到處花團錦簇、花木扶疏、盆景假山,竟收拾得十分精緻!
不知道怎麼了,雲葉竟暗暗鬆了一口氣。或許十皇子的日子也沒有那麼難過?
至於皇后,就不是自己要可憐的對象了。
衆人進了屋子,雲葉猛然便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真是冷宮!
偌大的堂屋,不過一牀、一桌、一凳,別的竟什麼也沒有了……
皇后一臉呆滯坐在牀邊,知道衆人來了,連身子也不轉。
十皇子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臉色蠟黃、嘴脣蒼白,兩眼緊閉。
頭下枕着一堆衣服,身上蓋着皇后的一襲鳳袍,看着竟是彌留之人了。
太子皺着眉頭,走了幾步,道:“皇后,寧夫人來了。”
皇后依然身子也不轉,聲音嘶啞地道:“來看熱鬧的嗎?”
雲葉顧不得搭理皇后的冷嘲熱諷,看着牀上一臉死灰的十皇子,突然十分心疼。
當年寧寧帶着一羣同窗去天泉飯莊吃飯,十皇子也去了,當時是多麼活潑可愛的一個孩子啊!
此時,竟是顴骨高聳、皮包骨頭,瘦的簡直看不出來衣服下躺着一個人了。
雲葉想到自己三個健健康康的兒子,突然便紅了眼眶,擡眼看着太子道:“我若是想把這孩子帶回家去,太子可能准許?”
不等太子說話,皇后突然便轉過身,猛朝着雲葉撲過來,惡狠狠地罵道:“賤女人,想得美!”
“這是我兒子,豈能讓你帶走?你給我滾出去!膽敢過來看我的笑話?滾滾滾!”
衛萍就在雲葉身邊,一直戒備着呢,哪能容皇后撲到雲葉身上?
不過一擡手,皇后便是一個趔趄,差一點跌坐在地上!
看着面黃肌瘦、瘋瘋癲癲的皇后,雲葉突然恨不起來,不過有些嫌惡罷了。
當年那麼囂張跋扈、高高在上的女人,此時落得這麼個下場,說到底也是愛子心切。
雖說,曾經對自己那般下過狠手,如今到了這步田地,也是老天罰她,已經遭了報應了。
太子也是一臉嫌惡,衝着依然罵罵咧咧地皇后道:“想要你兒子留一命,就給我老實些。”
“你若想十弟死,只管在這裡鬧。除了寧夫人,沒人能救十弟的命!”
皇后冷冷地、鄙夷地看過來,“哼!太醫都不成,她一個下賤的廚子……”
“糊塗!”太子突然厲喝,“十弟這是餓的!寧夫人過來,就是給十弟做飯的!若寧夫人做的飯十弟也不吃,你就等着給十弟收屍吧。”
“到現在還不知感恩,再敢對寧夫人大呼小叫,哼!”
皇后乾枯的眼睛裡突然便冒出光來,一轉身便衝着雲葉跪了下去,“寧夫人,你救救我兒子吧。”
說着,便擡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抽起了耳光,邊哭邊說。
“寧夫人,以前我不是人,那樣害過你!你若是能救活我兒子,我以死恕罪!”
“寧夫人,你也是有兒子的人。我們都是女人,我不管做了什麼,都是爲了我兒子。”
“你就看在我兒子跟你兒子同窗幾年的份上,讓我兒子吃口飯!我知道你是廚神,鐵定有辦法!”
“寧夫人,我兒子病好了,你就是我們孃兒倆的大恩人。我給你立長生牌位,天天給你磕頭燒香,求你了!求你了!”
然後,便趴到地上,“噗通”“噗通”地給雲葉磕頭!
一屋子人都鴉雀無聲,只有皇后哀哀的哭泣聲跟磕頭聲。
雲葉冷冷地看着皇后,眼睛裡毫無溫度,道:“一聽能救你兒子,就給我磕頭、稱我是恩人。”
“若是我救不了你兒子,你是不是又要給我喂毒藥,說我害了你兒子的命?”
滿屋子的人都十分詫異,個個面面相覷,同時又噤若寒蟬。
竟不知道,皇后還曾經對雲葉做過這種事兒!
太子眼睛微閃,看着披頭散髮、狀若厲鬼的皇后,暗暗握緊了拳頭。
皇后這個女人,果真留不得!寧寒那麼厲害的人,皇后竟然還敢對雲葉如此;可見,在這宮裡,她不知道害過多少人。
也就是父皇,顧忌着天下人的眼,不願家醜外揚,留她到現在。
若是等父皇薨了,再讓皇后死,倒不好……
太子看看雲葉、看看牀上躺着的十皇子,微微挑眉。
不如……
聽了雲葉的話,皇后猛地愣住了。
突然停止了磕頭的動作,擡起一張蒼白的臉,看向雲葉,結結巴巴地道:“不敢!不敢!”
“寧夫人,我兒子的命就交給你了。嗚嗚嗚……你若是能救活他,你把他帶走,帶去哪裡都好!”
“只要他能活着,以後即便做苦工……不不不,即便去要飯,我也想讓他活着!”
“嗚嗚嗚……求你了,寧夫人,我給你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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