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草堆裡,身下軟軟的,鼻端聞着乾草的味道,雲葉餓得腸子打結,簡直快沒有感覺了。
看看一樣臥在旁邊的駿馬,雲葉小聲道:“咱倆跑吧?”
雖知道希望渺茫,雲葉還是努力站起了身子,悄悄地朝着馬兒的脖子摸去。
那馬一扭頭,後腿一登,竟站了起來!一邊噴着響鼻一邊走開了。
雲葉十分挫敗,揮揮小拳頭,威脅道:“可惡!要是有把刀,我早殺了你喝血吃肉……”
雲葉搖搖晃晃地又到了前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又是空無一人了。房門開着,雲葉悄悄地摸了進去。
看這樣,貌似是業善的住處,雖說不是廚房,茶水點心總是有的吧?
奈何,幾間屋子看遍,依然一無所獲,別說點心果子,就是茶壺裡都沒有一滴水。
雲葉嚴重懷疑,業善果真是想把自己渴死、餓死!若是等他回來了,還不知道會對自己怎麼樣,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好在那院的堂屋有個密道,若是沿着原路,自己就可以離開業善進到館子裡,說不定瞅着機會就逃出去了。
雖然,那密道的暗門,幾天了自己都沒有找到機關!
雲葉望着自己跳下來的那面牆,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應該跳下來。現在好了,要想回去,還得費一番功夫!
雲葉回到屋裡,又開始搬椅子、挪桌子,餓了幾天的人哪有力氣?忙活到半夜,雲葉才把桌椅摞起來。
氣喘吁吁地爬了上去,雲葉頭暈眼花。要不是緊緊地抓着椅子背,簡直就要摔個嘴啃泥!
今夜月光很好,牆上雲葉的微微搖晃、搖搖欲墜。
雲葉看清楚牆下沒人,一閉眼跳了下去!
“噗通”一聲,雲葉重重地落到地上!疼得雲葉“哎喲”一聲!
幸好牆下種着厚厚的草皮、又是鬆軟的泥土地,否則,幾米高的牆上跳下來,雲葉的腿非摔斷不可!
就這,雲葉還是感覺到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全身散了架一般,趴在地上半天都沒有爬起來。
雲葉索性在地上躺平了身子,閉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氣,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看看月上中天,雲葉用手撐着地,好不容易坐直身子靠在牆上,一擡眼猛地嚇了一跳!
業善正揹着手站在自己面前!
業善看着地上坐着的雲葉,慢慢地蹲了下來。
雲葉後背緊緊地靠着後牆,兩手抓着地上的草葉,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見業善的俊臉壓過來,雲葉的頭避無可避,眼睛越睜越大!
見雲葉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業善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來,把雲葉嚇得一個激靈!
業善陡然止了笑,大手伸出,用力地捏着雲葉的下巴,眼睛深深地看進雲葉的眼中,語氣戲謔:“我住在東院,你夜半翻牆投懷送抱;我換來西院,你又半夜跳牆而入……如此這般不惜斷腿也要找我,莫不是喜歡我?”
雲葉氣結,腦子陣陣發暈,卻沒有力氣跟他吵,咬牙切齒地罵了三個字,“自戀狂!”
簡短的三字讓業善有一絲疑惑,卻也不深究,大手離開了雲葉的下巴,“別再擾人清夢!”
說完,一個躍縱,翻過牆去了!
雲葉又好氣又好笑,卻又大爲放鬆,暗道:“他走了最好,若是留下,自己還真是麻煩了!正當血氣方剛的男人,萬一來個餓虎撲食,自己也只剩咬舌自盡了!”
雲葉扶着牆,搖搖晃晃地起來,跌跌撞撞地進了堂屋,找到牀便躺了下來。
牀鋪有些亂,好似剛纔業善在這牀上睡覺呢?!
雲葉也管不了那麼多,頭腦昏昏沉沉地,在牀上翻來覆去,想着寧寧、想着寧寒、想着家人……
腸胃餓了幾天,已經沒有感覺了,聽着外面隱隱約約的雞叫聲,雲葉終於漸漸睡熟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雲葉是被人搖醒的,“夫人!夫人!”
雲葉感覺口乾舌燥、兩眼直冒金星,頭昏昏沉沉。身子不是感覺沉重軟綿綿的,而是感覺有些空靈。
雲葉知道自己一定是不好了。
餓久了的人會有腳步虛浮失重的感覺,自己躺在牀上便有了這種感覺,是要羽化成仙的節奏啊!
自己兩世名廚,若是餓死了,也真是沒誰了!
“夫人醒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雲葉緩緩睜開眼睛,微微偏了頭,中午明亮的陽光十分刺眼,雲葉不由得又閉上了眼睛。
“夫人喝口水吧?”
雲葉再次睜眼,集中目力,看着眼前坐着的男人。
長相普通,年紀也有五十多歲了,鶴髮童顏、白鬚飄飄,眉眼十分和善。
雲葉微微聞到空氣中的草藥味,突然意識到這男人或許是個大夫?
雲葉感覺這男人的善意,想要起身,發現胳膊腿都軟得竟然起不來,只得在枕頭上微微點頭,“好。”
雲葉嗓子嘶啞、聲音沉悶,好像許久不曾說話一般。
男人點點頭,端起身邊瓷碗,用湯匙舀了一勺水,給雲葉餵了下去。
雲葉一口水下肚,更感覺身子空得厲害。
男人再喂,雲葉忙又喝了。一時也沒有注意男女有別。
半碗水下肚,雲葉感覺舒服了許多,“謝謝。敢問先生……”
男人淡笑點頭,“我是大夫。夫人只管放心,身子無大礙,只要正常飲食,慢慢便好了。只是以後定要放開心胸,不可使小性兒。再怎麼着,身子骨是自己的!”
“跟夫君慪氣,一哭二鬧三上吊都好使,這麼不吃飯,倒把自己餓暈了!我要是再晚來一天,嘖嘖嘖……可就是一屍兩命的大禍事!”
雲葉剛醒,大腦有些遲鈍,一時沒聽明白大夫的話,等大夫端過飯碗來,雲葉心中猛地一突!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有孕了?”
大夫點點頭,“是啊!夫人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好在脈象還算平穩。夫人,來把這稀粥喝了吧。餓了幾天,最忌多吃快吃,要……”
大夫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雲葉已經聽而不聞,被自己再次懷孕的消息給嚇住了!
寧寒回來也有兩個多月,每次都急吼吼地忘帶套子,有孕是早晚的事!只是,這孩子來得太過不是時候!
若是業善知道了,定以這個孩子爲要挾!一個自己就夠寧寒受的了,這要是再加上個孩子……
雲葉猛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大夫,我有孕之事你都告訴了誰?”
大夫捋捋鬍子,“你們當家的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哦,他說有事先出去了。門外有小廝,若是找他,可讓他們去請。”
雲葉更是一愣。
大夫口中所說之人,絕不可能是寧寒!難道,業善對外說自己是他夫人?!
雲葉剛纔已經發現了,自己還是在業善的屋子裡、業善的大牀上!
那麼,大夫所說“當家的”,必是業善無疑!
雲葉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業善到底想要幹什麼?!
在自己面前從不提“寧寒”的名字,或許因爲是寧寒的手下敗將、羞於啓齒?!
還是,讓自己誤解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或許,是爲了讓自己死心塌地忘了寧寒?
……
雲葉心中胡思亂想,連多日沒進食都沒感覺到稀粥的味道。
大夫喂完了稀粥,很滿意,道:“夫人身子弱,稀粥裡有安神的藥末兒,喝了便好好睡一覺吧,再醒來就有力氣了。老夫明日再來。”
雲葉掙扎着坐起,發現身子軟得很,不過是坐起的動作,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雲葉不敢再動,擡起手摸摸肚子,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悲的是,這孩子命苦,剛有了他便差一點香消玉殞。
喜的是,業善並沒有對自己趕盡殺絕!想來自己和腹中孩子定是有命活下來了。
自己被關在這裡,外面的情況半點兒不知,想來定是一片血雨腥風!寧寒在外面快瘋了吧?
雲葉歇了一會兒,便強撐着下了牀,來到堂屋,果然看見門外站着兩個小廝。
“喂,再端些稀粥來。小半碗即可,油卷兒也要一個,若是小菜也麻煩一併送些。”
兩人有些詫異,相互看了一眼,一個急匆匆地走了。另一個留下來,卻滿眼警惕地看着雲葉,一言不發。
雲葉哪裡有力氣跟他說話,剛纔那幾乎就快累着了。雲葉扶着門框,軟軟地站着,眼睛看着高高的院牆,有些無力。
很快,那小廝便端着一個托盤回來了,輕手輕腳地放在八仙桌上,便退了出去。
雲葉來到桌前,慢慢坐了。
看看托盤上果然有半碗稀粥、一個雞蛋大的油卷兒,一小碟醬菜,還算滿意。
聞着微微飄來的醬菜的味道,雲葉哭笑不得,不用嘗,也知道必是馮村醬菜……
知道餓久的人不能快吃多吃,雲葉又顧忌着腹中孩子,雖然想一口吞下去所有的飯菜,到底還是壓抑着緩緩地吃了。
一直到傍晚,都不見業善過來,雲葉也不尋他。
不知道是服了藥粥還是懷孕的緣故,天剛擦黑,雲葉就睏倦得厲害,窩在牀上沉沉地睡了。
等一覺醒來,雲葉感覺身子搖搖晃晃,好似在馬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