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箭法退步了。”
木蘭聽到這句淡淡不含半點責備的陳述,臉色卻微紅,有些愧疚心虛的低下頭。
趙威的目光移開,轉身去安排別的事了,他沒有責怪木蘭的意思,木蘭畢竟是女子!
木蘭看着腳下的土地,心裡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心虛。
趙威把箭法當作一種藝術,一種使命,而她只當它是謀生的手段,一種興趣。
所以在生活安定之後,除了教孩子或是感興趣出去打獵,她已經很少射箭了,更多的是以練五禽戲來鍛鍊身體,但,每一次都是趙威所教授的箭法救了她和家人。
李江卻有些不服氣,在他看來,嫂子這手箭術已經很棒了,他不希望嫂子將它當成職業,甚至是習慣,因爲大哥說過,常年射箭,肩腰都有所損傷……
管家戰戰兢兢的來彙報,“二爺,夫人,下人中死傷不少。”
李江沉着臉道:“讓人去把大夫請過來,先救傷重者。”
程總鏢也過來,握拳道:“李大人,其他院落也發現了潛入的刺客。”
李江面皮一緊,眼裡迸射出刺人的刀子,“家眷可有受傷?”
“回李大人,李太太帶着幾位少爺不知躲到了何處,那些刺客與我鏢局的兩位鏢師交過手,未能找到人後就退離了,我們要不要去追?”
“此事交給趙都督,”李江微微放鬆,沉吟道:“程總鏢手下的人傷了不少,不如都留下休整,統計一下傷亡,所有的損失李家一概負責。”
想到爲了保護他而死掉的人,李江心裡難受,“撫卹方面,就照着貴鏢局的例再加三成。”
程總鏢也難受,都是他帶出來的人,但當初接這個鏢的時候李家就和他們說過其中的危險性,他們既然接了就有這個心理準備。
程總鏢握拳道:“多謝李大人了。”轉身去安頓受傷的手下。
趙威已經走了一圈回來,蹙眉道:“你家裡不是有鏢局的人?怎麼還會有人能混進來縱火?”
木蘭請鏢局的人來就是爲了保護李府,各個地方都有看守巡邏的人,而放火的地方雖然是邊沿,但進去的路口也有人把守,按說不應該漏掉纔是。
李江和木蘭對視一眼,李江找來管家,讓他去統計下人,生死不論,都要找到。
而此時,火也被衙役熄滅了。
褚慶也從隔壁趕了過來,三人一起去書房商議事情,木蘭轉身去安排救人事宜。
已經死了的人被放在院子的一角,重傷的人被擡進一間清理出來的屋子裡,由府裡的大夫救治,輕傷則被送往隔壁一間房,由稍微懂些醫理的秋果和夏蓮帶着僕婦們做簡單的處理。
女鏢師紅着眼圈跟在木蘭身後,她的師兄弟死了三人,重傷六人,只有她和程總鏢還能行走,她是因爲沒面敵,而程總鏢是因爲功夫高強,但就算這樣,他身上的傷也不少,這一次對安平鏢局來說可以是一個大的打擊。
以前走鏢雖然也有危險,但除非遇上大的匪患,不然道上或多或少都會給他們一些面子。
沒想到留在太原城中比在外面走鏢還要危險。
木蘭安排人去燒熱少熬藥,還要派人出去外面醫館請大夫抓藥等,不時還要親自上手給人止血包紮,忙得團團轉,也就暫時把還在鬆波園的傅氏等人忘了。
等到天色微亮,重傷的人得到救治,輕傷的人也得到了基本的護理,死亡的人也統計出來的時候,木蘭才趕緊往鬆波園走去。
女鏢師見木蘭急匆匆的,就道:“夫人不用擔心,我師兄師姐們會保護好李太太和幾位少爺的,何況,雖有刺客尋找家眷,但主要的人都集中在了這邊。”
木蘭當然也知道,但就是忍不住擔心。
木蘭快步往鬆波園走去,走到院門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手才碰到門口上,裡面就傳來一聲輕喝,“誰?”
聽出是常義的聲音,木蘭微鬆,道:“是我。”
聽到夫人的聲音,常義大喜,忙打開院門,看到跟在木蘭身後的秋果夏蓮,就知道事情結束了,“夫人,您快進去。”
“昨晚上可有人受傷?”
“沒有,我們和他們沒對上,他們一找過來我們就隱藏起來,因鬆波園偏僻,又被擋住,所以他們沒有進來查探。少爺和小姐們也乖巧的很。”
傅氏隱約聽到木蘭說話的聲音,忙扶着春蘭的手站起來,透過捅開的窗洞看到木蘭在常義的陪同下進來,緊繃的心絃就鬆了一半。
後半夜的廝殺她雖沒親見,卻聽到了叫喊聲,即使擔心李江,傅氏也只能抱住兩個兒子,連眼淚都不敢流。
朗朗和暖暖被周春和小墜抱着,現在還在睡覺,小孩子昨天晚上都被嚇了一跳,不過周春哄他們說李江找不到他們,所以讓家裡的下人也跟着找,這些人大聲叫喊是爲了引他們出去,所以爲了不叫他們發現,他們不能發出聲響。
兩個還有些懵懂的孩子,爲了那獎勵,竟然真的不再害怕聽那些嘈雜的混亂聲,再被倆人輕輕一拍,就睡着過去了。
反而是懂事起來的荃哥兒和藎哥兒不安,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覺,看到木蘭的時候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木蘭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對傅氏道:“已經沒事了,你帶孩子們回去休息吧,府裡現在還亂着,一會兒我叫人送你們去趙都督府,這幾日就算住在那裡。”
住在趙都督府的確比這兒要安全,“那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
木蘭點頭,“去吧。”
木蘭看着還熟睡的朗朗和暖暖,微微一笑,覺得一晚上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少,木蘭親了親他們的小臉蛋,親自抱了暖暖,對小墜和春霞道:“你們去看看孩子們吧,回頭收拾了東西,帶他們和二太太一塊兒去都督府。”
小墜和春霞都紅着眼給木蘭行禮,周春抱着朗朗,也感激的行禮。
小墜是她弟媳,今天晚上不僅小墜擔心孩子,她也擔心侄子,聽夫人的意思,她竟是要留在府裡的,那樣跟着去都督府的人都有限,孩子能跟着他們去,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李江中途撇下褚大人和趙威跑出來看妻兒和侄子侄女,見他們都安好,鬆了一口氣,讓大夫給他們開壓驚的湯藥,對傅氏道:“不需要帶太多東西,帶些必備的,在都督府住上三兩天就回來。”
傅氏滿臉擔憂,“刺客抓到了嗎?”
李江面色一寒,搖頭道:“沒有,不過已經查到他們的老窩了,他們現在就算躲起來,也總會有找到他們的時候,城門已經封閉,他們逃不出去。”
“是誰要殺我們?”
李江見妻子面上有些驚惶,就有些愧疚,握着她的手道:“是北方部族的人,現在還沒確定是哪個部落。”
傅氏小聲的問道:“又要打仗了嗎?”
李江沒回答,只是讓傅氏休息一下,給孩子們吃完早餐就走,到時候會有都督府的護衛護送他們過去。
傅氏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心裡有些黯然和擔憂,打仗,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太原。
朗朗和暖暖抱着木蘭哇哇大哭,“我不要離開娘,不要離開娘。”
“娘說話不算數!”朗朗大聲的控訴。
木蘭就抱起朗朗,柔聲問道:“娘怎麼說話不算數了?”
“你說捉迷藏贏了就帶我們去田莊玩的,那爲什麼又送我們走?”
木蘭摸着她的腦袋笑道:“娘沒說不帶你們去田莊玩啊,可你看我們家的房子被火燒了,娘得叫人把它建起來才能陪你們去,所以現在你們就先個哥哥們去晴姨家裡住幾天好不好?”
朗朗紅着眼眶,“不要,建房子要好久好久的。”
暖暖狠狠地點頭,“好久的。”
木蘭想了想,道:“這樣吧,下旬是荃哥哥的生辰,我們一起去田莊玩好不好?嗯,我們不去原來的那個田莊了,去更遠的地方,聽說那裡有很多果子可以摘。”
木蘭扭頭去看荃哥兒,笑問:“荃哥兒,你想不想生辰的時候去田莊裡摘果子?”
荃哥兒雙眼發亮的點頭。
暖暖吸了吸紅紅的鼻頭,疑惑的偏頭,“摘果子?是不是可以像猴子一樣爬到樹上摘果子?”
木蘭身子一僵,詫異的瞪着女兒,“你怎麼會記得?”
那是在京城時候的事,陽陽上街見人家耍猴,就纏着李毅給他買了一隻,他就讓猴子給大家表演上樹摘果,因爲這,幾個孩子都搶着要猴子,大混戰了一場,陽陽的一隻眼睛腫了,賴旭卻被騎着揍了一頓,就是天天也被踢了一腳……
當時朗朗和暖暖兩個小不點就手拉這手站在一旁笑,還不時的拍手叫好……
木蘭將那個畫面搖掉,想了想道:“我們沒有猴子,但可以叫人上樹摘給你們。”
朗朗和暖暖表示很惋惜,但可以到田莊裡去摘果是一項很新奇的體驗,兩個孩子鄭重的思考過後就勉強同意了,臨走前拉着木蘭道:“孃親一定要快點來接我們啊。”
木蘭笑着點頭。
木蘭送他們上馬車,傅氏鄭重的給木蘭行禮,“幸苦嫂嫂了。”
“你也要注意安全,有什麼事及時叫人回來告訴我們。”
傅氏紅着眼點頭,看向書房的方向欲言又止,木蘭就道:“你放心,他身邊時刻跟着護衛,不會有事的。”
傅氏這才放心的上車。
因爲火災和刺殺,這條街都被清空了,但依然擋不住大家的好奇心,不少人站在路口那邊伸長了脖子看,見李家的家眷坐上馬車離開,就好奇道:“李大人一家這是去哪兒?”
“聽說李大人被刺殺,那宅子已經不安全了,所以暫時搬到都督府去。”
“那李大人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他若是有事,他夫人還會撇下他去別人家住嗎?”
這句話讓低頭停留在人羣中的人暗中握緊了拳頭,擡眼看了一眼離開的馬車,也悄悄的擠出去消失在了人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