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善和傅慎瞪大了眼睛看蘇木蘭。
蘇木蘭卻扭頭問李江,“你走私糧食了?”
李江搖頭,“嫂子,我怎會做這樣的事?”
木蘭若有所思,“所以是栽贓嫁禍?能夠篤定可以扳倒你的證據一定不可能是單純的捏造,那就是,有人用你的一些行爲造出了證據,只有半真半假才能讓人信服,這樣看來,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那就不知道親家們在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了。”
木蘭看向傅鴻。
傅鴻袖子底下的手緊握,沉沉的看向蘇木蘭,心中卻驚濤駭浪,他有些明白爲什麼李江會站在蘇木蘭身後將此事交給他處理了。
有些事情就是他也沒想到。
他敢肯定,在他來之前,他們是肯定不知道他們會以這個理由和離的,那麼,李江也就不可能提前告知蘇氏這些話,蘇氏說的這些完全是自己推斷出來的。
難怪無父無母,李江還能有如此成就,他雖沒見過李石,但也聽說過那人的心胸手段,再加上此賢妻,難怪可以教導出兩個如此出色的弟弟。
只是,蘇氏將這些話掰開和他說是什麼意思?
蘇木蘭沒什麼意思,就是單純的讓他多思多慮罷了。
對付這樣的人木蘭最熟練不過,因爲他們一定程度上和李石一樣,喜歡多思多慮。
她越是坦蕩,對方就越心驚,就越是焦躁,人只要一焦躁多思就會出錯。
和離的事哪有這麼簡單?
就是在現代社會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何況古代,沒有個一兩年是扯不清的。
木蘭對這些不熟,但熟讀律法的李石卻可以秒殺他們,她只要佔足了道德的制高點,將人拖住,嚇得他們輕易不敢做有害於李江和李家的事就好,剩下的事情等李石來辦就是了。
到時候是和傅家斷絕關係,還是打壓一番,全都看他們的意思。
李江也隱隱有所感,果然,就聽木蘭道:“既然不是真的,那麼還怕什麼呢?傅三老爺,你既實話說了,我也實話告訴你,傅氏不想離開,她與江兒育有三子,當初拿到信後就交給了我及李江,表明了心跡,她既願爲李家鬼,都不願離開李家,你們傅家又何必相逼?”
傅鴻正色道:“李夫人此言差矣,我們傅家也得爲傅家考慮,不然此事一出,是誅滅三族的重罪。”
傅家正好在三族之中。
“那傅大人大可以上摺子告發江兒嘛,相信藉着這功勞就可以抵消這份罪了,嗯,若是傅大人不願做這惡人,也可以到衙門裡去申訴,讓他們夫妻倆和離。”
傅鴻沒想到蘇木蘭這樣有恃無恐,一般人聽到他手上有證據表明李家勾引外敵,不是應該戰戰兢兢,最起碼也要打探他手上的證據吧?
他有些後悔聽從傅善的話到李家來,被蘇氏打了個措手不及,不然他若是能掌握主動權,何至於如此被動?
傅鴻當機立斷不再說話,此時再說下去對己方不利,只能等事後找李江。
蘇氏雖然有見識,但到底是內宅婦人,說話有些胡攪蠻纏的味道,到底不能考慮大局,所以還是找李江好了。
李江坐到這個位置上,不會如此衝動的。
傅鴻心裡如此安慰自己。
木蘭見傅鴻不說話,就笑道:“不過我想知道的是傅家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讓你們放棄作爲女婿的李江也要拉李家下水。”
傅慎早就聽得心頭火起,不顧傅善拉他的手,道:“李夫人只怕誤會了,走私糧食的又不是傅家,傅家不過機緣巧合下知道了此事,擔心禍及傅家罷了。若是之前,李大人將錢款退回,把事情掩蓋好也就罷了,偏偏現在兩邊要開戰,朝中又有政敵掌握了證據,傅家自然要爲自家考慮,至於李夫人說的什麼好處全是子虛烏有之詞,還請李夫人慎重,別污衊了我們傅家。”
木蘭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慎,點頭道:“不錯,口齒伶俐,思路清晰,對家族也不錯,只是可惜了。”
傅慎忍不住問,“可惜什麼?”
“傅慎,慎言!”傅鴻阻止不及,忙看向蘇木蘭,誰知蘇木蘭嘴更快,“可惜你姓傅。”
這下不僅傅慎,就是一向好脾氣的傅善都氣得瞪她。
木蘭就笑着擡了擡下巴,“你們不問問你們的叔父爲什麼不生氣嗎?”
“那是因爲三叔脾氣好。”
“倒是一個理由,不過主要的還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家族吧。”
傅鴻面沉如水,如電般的眼神射向蘇木蘭,“李夫人還請慎言,你既說了這麼多,我也敬告您一句,你不爲自己着想,也當爲子孫後代着想。”
雖然他不知道掌握證據的是誰,更不知道大哥是和誰合作的,但見大哥一副篤定的表情,他就算是不相信,也不會去拆臺。
傅鵬做事沒有其他的有點,穩妥二字還是當得的。
木蘭不爲所動,“多謝傅三老爺,只是我們李家不敢標榜仁義禮智,但最起碼的忠君愛國還是能做到的,這等賣國求榮的事決沒有做過,既然沒有做過,更不可能應你們的要求讓他們夫妻倆和離了。”
傅鴻見蘇木蘭如此,也無心說下去,說到底這事最主要還是看李江,至於她說的沒她的同意李江不敢簽字什麼的,傅鴻雖然往心裡去了,卻不會十分在意,說到底,這世上還是得看男人的。
想通此節,傅鴻就轉移開話題,“李夫人,我能否見一見我侄女。”
“自然可以,”木蘭也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對着外面喊道:“來人,去把二太太叫來,就說她三叔父到了,讓她出來拜見。”
傅氏臉上有些憔悴。
雖然李江和木蘭待她如從前,也表示過不會因爲她孃家而對她有意見,但她還是不安。
畢竟失去了孃家。
見到傅鴻,傅氏頓時委屈的紅了眼圈,不過她還是先和木蘭行禮,木蘭點頭道:“你與你叔父也久不見面,你們今兒就好好的談一談吧。”說着,帶了李江就走,連外面的丫頭婆子也給帶走了。
浩浩蕩蕩,讓傅鴻看得眼角一抽,心中倒有些異樣起來。
花廳裡只剩下傅氏和傅鴻,傅氏也不壓抑,直接哭出來,“叔父,父親的信是怎麼回事?我的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就寫這樣一封信來?”
“好孩子,你先別哭,你父親也是爲你好,他在京中得了消息,說李江把糧食賣給外敵,證據確鑿,這可是勾引外敵的重罪,你父親也是擔心你,這才讓我在事發之前將你摘出來,你老實告訴叔父,那信是怎麼落到蘇氏手裡的?”
傅氏身子一僵,驚惶的瞪大了眼睛:“勾引外敵?這不可能,相公他是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傅氏抓緊傅鴻的衣袖,“叔父,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傅鴻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這是你父親走動了多少關係才弄到的消息,怎麼會錯?李江這樣出息,但凡有一點可能,你父親也是要救他的,但……”傅鴻微微一嘆,又道:“我們本以爲你在李家日子過得不錯,李江待你也好,這纔想着讓你們和離,到時把你摘出來,就算事發,好歹保全了你,以後再把明明和荃哥兒藎哥兒兄弟摘出來,但我剛纔與你嫂子說這事,她卻是全然不在意,那信又到了她手裡……唉——”
傅氏低着頭,不辨心思,傅鴻就低聲問道:“孩子,你老實告訴叔父,那信是怎麼落到蘇氏手裡的?”
若是強搶或是偷盜,他們就可以忽視掉那封信給他們帶來的被動……
傅氏擡頭看傅鴻,紅腫着眼道:“叔父,李江是不可能與外敵溝通的,更不可能走私糧食,您和父親說說,和離的事就算了吧。”
傅鴻不悅的皺眉,“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你父親爲了你費盡心思的謀劃,你不領情也就罷了,竟然還這樣傷你父親的心,你只告訴我,信到底是怎麼落入蘇氏手裡的?”
傅氏搖頭,傷心欲絕,哭道:“父親哪裡是爲我,他是爲他自己,爲的傅家!李江爲人我清楚,他不會做這種事,他要是做了這種事,不說朝廷,就是大伯和大嫂就能要了他的命,每年大房捐出去多少成藥及糧食棉布?我們家又不缺錢,李江哪至於去做這種砍頭的勾當?”
如果說見傅鴻之前傅氏還有些僥倖,現在卻真真是被傷透了心,然後就絕望,她只怕真的沒孃家了。
傅鴻愕然,沒料到傅氏的理由是這個,想了想道:“你們大房二房雖沒有分家,但我聽說你們成親時李石就把你們二房的資產給了你們,李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從二品,難免要走動,這些一筆一道都是要花錢的……”
傅氏軟倒在椅子上,呆呆的道:“那些錢都是有數的,在南陽縣的時候,每年鳴鳳村都能送來足夠吃的米麪糧食,有時候連蔬菜都有,更別提入冬時的鹿肉野豬肉和兔肉,那時候日子很不好過,二爺接手的是個爛攤子,縣衙滿打滿算,所有的經費不超過四百兩。”
“天下初定,到處都是荒涼一片,南陽縣的人口只有之前的五分之三,多是窮困潦倒之輩,那四家趁機佔了不少地劃到自家的範圍裡,二爺要和他們周旋,又要負責百姓的種子農具耕牛,這一筆筆,一道道都要錢……”
傅氏又哭又笑,“當時我看着他花錢如流水,心中怨忿,卻不得不拿出嫁妝來,卻沒想到他不要,說不至於此,沒過兩天,鳴鳳村就送來一個鐵盒子,裡面都是銀票,之後六年,每年鳴鳳村那邊都會送來一筆銀子,直到後來二爺升遷,他也和黃金萬他們做了生意,家裡給他置辦的產業也能夠支撐了,大房才停止,叔父,你說誰爲了錢勾引外敵我都信,就是李家人我不信,您到外頭去說,不會有一個人相信的。”
傅氏斷然道:“每年只太原府一城,大房投進去了多少錢?有多少人受着李家的恩惠?三叔,你這話也就能哄哄那些無知小兒,卻哄不了百姓,更哄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