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猶豫了很久,還是溜進了父母的房間。
木蘭嚇了一跳,一把推開正抱着自己玩親親的李石,李石臉上也有些紅,他瞪了一眼眼睛瞪得圓大的兒子,不滿的問,“大晚上的,你跑過來有什麼事?”
陽陽的臉一紅,也察覺這個時間點不對,只是自己好容易鼓起勇氣,他覺得出去再找回來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陽陽裝着看不見父母的尷尬,道:“爹爹,我想跟着二叔一起去京城。”
木蘭嚇了一跳,“你去京城幹什麼?你弟弟妹妹可都在這裡呢。”
李石卻若有所思的看着兒子。
陽陽就心虛的看了一下父母,低下頭道:“我,我想去找叔祖,我想參軍。”
木蘭愕然,李石則冷下臉來,呵斥道:“胡鬧!”
陽陽本來還心虛着,聽到父親的呵斥,頓時理直氣壯起來,仰着脖子道:“總之我就要去參軍,我不要科舉。”
李石氣得一腳踹過去,陽陽沒防備,一下就被踢到在地上。
陽陽愣愣地看着父親,然後眼圈一下就紅了,木蘭也嚇了一跳,拉住李石道:“你幹什麼呢?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上前拉住陽陽,“快起來,難道還要你爹請你不成?”陽陽甩手,就坐在地上不動。
李石氣得眼睛都紅了,在屋裡轉了兩圈,問他,“你圖什麼?去參軍你圖什麼?你是想保家衛國,還是想開疆擴土?多少人想逃兵役,你倒好,上趕着去當兵,你是走投無路了嗎?”
陽陽紅着眼睛道:“我喜歡練武,我討厭讀四書五經,現在我的功課連天天都比不上,要考出來得要到什麼時候?”
“你比你大哥還要聰明,你但凡多用一些功,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你以爲去參軍你就能出人頭地了?兵士本來就低人一等,怎麼?想用你五叔祖的人脈?你想的倒美,你別忘了,安國公有三個兒子,以後可能還會有更多的兒子,他憑什麼要把自己兒子的人脈給你用?沒有人脈,你的軍功,你的資歷就全都是別人的!”
“李旭陽,你給我聽着,你就給我好好的在家讀書,再敢想着做這等投機取巧的事,我打斷你的狗腿。”
“誰說五叔祖不願意的?五叔祖說了,等賴旭他們長大他早退下來了,要是能把我扶上去,以後我再扶着賴旭他們……”
李石反手抽過牆上木蘭的馬鞭就抽過去,陽陽避也不避,咬着嘴脣挨着。
木蘭早在陽陽那麼說的時候就甩手不管了,退到一邊看着。
李石一連抽了十鞭,見陽陽抿嘴不語,手顫了顫,木蘭就上前踢了一下陽陽,冷着臉道:“還不快出去,要氣死我們纔算嗎?”
陽陽委屈的紅着眼睛起身出去。
這邊的動靜早驚動了李毅和李彬,兩兄弟正站在屋外,見陽陽臉上有鞭痕,忙上前拉住他,掀開衣服,陽陽就忍不住“嘶”一聲。
李毅冷着臉道:“活該,你怎麼惹父親母親生氣了?這是母親打的?”
“是父親打的?”
李毅和李彬都瞪大了眼睛。
李石很疼孩子,尤其是陽陽幾個,他們犯了錯他最多訓斥幾句,少有動手的時候,所以一般揍孩子的都是木蘭。
現在聽說李石都動手了,兄弟倆就一起看向陽陽,“你到底做了什麼惹得父親這樣生氣?”
李彬見他摸着臉,就道,“行了,先回屋去,我給你擦藥。”
見外面的孩子都走了,木蘭纔去拉李石的手,“行了,小彬會照顧好陽陽的。”
李石冷哼一聲。
木蘭微微一嘆,撐着下巴發呆。
陽陽想要靠軍功出頭還是太過想當然了。
誠然,武官只要有人脈,有軍功就升的比文官要快得多,可這兩樣只要少一樣,他可能就一輩子都出不了頭,甚至會連累下一代。
如果是在現代,木蘭當然願意他去參軍保家衛國,可這是一個兵士地位低於良民,形同賤民的年代,她不願她的兒子,她的孫子去受這個哭。
木蘭眼圈通紅,李石心中同樣不好受,陽陽是他最愛的孩子,是他盼了六年的第一個孩子,他比木蘭更疼愛他,卻沒想到他會瞞着他與賴五商議這等前程大事,卻獨獨瞞着他,瞞着他的父母。
夫妻倆的關注點好似有點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倆人都不同意陽陽去參軍。
這一個晚上,夫妻倆都沒睡着,在陽陽屋裡的三兄弟也沒睡着。
李彬聽說陽陽想要去參軍,就一個勁兒的勸他,“你以爲參軍是好的?你那功夫,也就和常叔他們對照,真要上戰場殺人,你連母親的箭都躲不過,你要出了什麼事,讓父親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豈不是要把他們的心給挖出來?”
陽陽盯着眼前的桌子不語。
李毅看着緊緊抿嘴的陽陽,微微嘆息一聲,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建功立業後護着弟弟妹妹們?”
陽陽眼神堅毅,不語。
“可你怎麼就肯定五叔祖願意幫你?可以幫你?”見他要張嘴反駁,李毅就截斷他的話,“陽陽,五叔祖對我們雖好,但再好也不及父母,他是有私心的,不然他怎麼和你說了卻不曾與父親母親提過?這世上,願意爲你全心全意打算的只有父親和母親,同品級下,武官地位低於文官,除非你能得到爵位,不然,以後你只能處處受制,父親和母親不願意你去受這個苦,我與你二哥也不願意,現在二叔已經起復,以後舅舅也會起復,在錢塘,無人敢欺負你們,你只要好好讀書,以你的聰明才智,不怕考不出來。”
“可是大哥,我們爲什麼一定要靠着二叔和舅舅纔可以?現在旭明他們還小,那他們長大了呢?你們別忘了,我們還有嬸嬸和舅母呢。”陽陽不服氣道:“以前二嬸對母親多有輕忽,爲什麼?大哥,我想護着天天,護着朗朗和暖暖,不靠二叔和舅舅,就靠我們大房自己。”
李毅心火熱起來,手緊了又緊,乾澀的道:“我現在已經通過了鄉試,等過了會試,我也能護着你們的。”
陽陽搖頭,“大哥,就算你過了會試去當官了,也不過是小官,不可能像二叔和舅舅升得這麼快的,他們是因爲新朝建立,又是先帝的第一批學生,當時百業待興,二叔和舅舅很容易做出政績,現在,沒個十幾二十年不可能。”
陽陽眼睛晶亮,“所以我纔不願走這條路,等我考上秀才去考舉人,再去考進士做官,只怕三十年都不止,我去參軍,別人能做的我一定做的比別人還要好,我也不要五叔祖的人脈,只要他們不敢搶我的軍功就行,現在邊關又不穩,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大哥,你幫我和父親母親說說吧,你說的話,他們還是聽得進去的。”
李毅皺眉,打掉他的手,“你讓我去與父親說這些,是想往父親心裡捅刀子?二叔和舅舅就相當於父親的孩子,他要是知道你這樣想二叔和舅舅……”
陽陽頓時泄氣,“我不管,我就要去參軍,不給我參加,我,我就逃走,我自己跑去。”
李毅嗤笑一聲,“沒有路引,我看你怎麼走。”
陽陽哼哼兩聲,“那些流民也沒有路引,不也到處晃悠?我怎麼就不行?”
李毅冷下臉來,陽陽頓時心虛的縮了一下脖子。
第二天,李毅還是去勸說父親去了,不怕別的,他還真就怕陽陽晚上自己翻牆跑了,真把自己混在流民中北上去參軍。
李石的臉色很難看,李江和蘇文都不敢提起這事,都覺得陽陽膽子太大。
晚上,木蘭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事是拖不下去的,還有十二天,江兒就要啓程了。”
李石沉默。
“你也不想讓陽陽去參軍對嗎?實在不行把人關在祠堂裡,等江兒走了把他揍一頓,要是改不過來再說。”
李石沉默。
木蘭翻過身來捅了一下他,“你倒是說話呀。”
李石滿是不解,“你說我平時對他很兇嗎?他怎麼寧願和安國公說這些事也不與我提起?”
木蘭:“……”
李石翻身看着頭頂,“他從小要求的東西,合理的不合理的我都給他弄來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竟然跑去和安國公討論前程的事,也不與我們提起。”
木蘭爬起來瞪着李石,一腳把人踢下牀。
李石坐在地上愕然的看着木蘭,“怎麼了?”
木蘭怒視他,“你到底是爲什麼不讓陽陽去參軍?”
李石面色微紅,不自在的扭過頭去,木蘭就氣得衝他扔枕頭,“去跟你兒子相親相愛去吧。”
木蘭把李石轟出去。
李石只着中衣站在門口,低聲和屋裡的木蘭求情,木蘭扯過被子蓋住頭,全然不聽。她還以爲李石和自己一樣是擔心陽陽的性命前程纔沒同意的,竟是因爲吃醋纔打了陽陽。
站在門外的李石停留了半天,見妻子沒有開門的意思,這才轉身離開,打算去書房將就一晚上,只是站在院門口,想了想,還是往陽陽的院子而去。
正如木蘭所說,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坦白。也許他應該和兒子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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