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縣試和府試需要一位秀才和村裡四位老人的保證書,而參加院試需要兩位秀才和村裡六位老人的保證書,這個措施是爲了保證這個應試的人人品沒有問題(但木蘭覺得這隻對沒錢沒人品的人有用,對有錢沒人品的人絲毫作用不起)。
鳴鳳村有兩個秀才,一個是村裡學堂的陳先生,一個是村長的四兒子劉思成,在三年前考中了秀才,現在在府城的書院裡讀書。
李石帶着兩個弟弟買了些酒肉分別送去幾家,總算是將三張保證書拿到了。
之後三兄弟就安心在家讀書,可仍然需要負責雞和兔子的食物以及各種家務活。
木蘭從不覺得要考試就要什麼都不幹的讀書,想她當年要參加高考的時候不是一樣回家幹活?
木蘭稱之爲“勞逸結合”,而這個傳統在以後被李江和蘇文很好的傳給後代,就算是要參加科舉考試,也沒有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的道理,家裡的活依然要負擔一些。
倒是李江不用應付顧客後可以全心的將心神放在了學習上。
到了二月,春雨琳琳時,李石和木蘭親自將李江和蘇文送去考試。
李江和蘇文從考場裡出來,深吸了一口氣,見其他人有的走路都不穩,有的卻還生龍活虎,倆人對視一笑,深深地覺得木蘭勞逸結合的說法好,至少現在他們不用狼狽的走一步喘三口氣。
“你考得怎麼樣?”蘇文問。
李江矜持的道:“有八成的把握吧。”
蘇文撇撇嘴,這人和姐夫一樣虛僞,他說有八成的把握,那就是九成會考上了。
“那你呢?感覺如何?”李江問。
蘇文微揚着下巴,“八成的把握吧。”
李江點頭,心中暗道:這人有時務實太過,他既然說有八成的把握,那就是七成九會考上了。
倆人心中都放心了,看來他們考上的可能性都不低。
倆人出來就看到李石站在一邊等着他們,蘇文就低聲問道:“如果府試過了,你去不去參加院試?”
“當然去,就是不中,練練手也好啊。”
蘇文眼睛亮晶晶的,“你說我們要是和姐夫一塊兒中了,那豈不是我們比姐夫還要聰明?”
李江嘴角抽抽,打破他的不切實際,“大哥還要掙錢養家,一天大半的時間放在擺攤上,而我們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讀書。”
蘇文強辯道:“姐夫是十歲考中的童生,我們今年也是十歲,不對,我今年九歲,你纔是十歲。”
李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當年旱災,我們家要斷炊的時候,大哥自己拿出了八兩多的銀子。”
蘇文一時不解。
李江就以一種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大哥從七歲起就給書局抄書,除了自己用掉的,還剩下了八兩多。”
蘇文一時深受打擊。
李江這才嘴角微翹的離開,他大哥可是十里八鄉出名的神童,豈是隨便一個人可以和他比的?
李石接了他們回去,大致問了一下,見他們精神還好,回到書房就將準備好的白紙給他們,“將試題和你們的答卷默寫下來。”
李江和蘇文低頭接過,老老實實地再接受一次荼毒。
正打算熬湯給兩個小子補補的木蘭腳下就是一頓,心裡無限的可憐起兩個孩子,想她當年小考時,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
第二天叔叔嬸嬸再問她語文的作文題目叫什麼,她都要回鄉半天,再過一個禮拜問我,對不起,連類型都記不住了。
話說他們到底是怎麼記住自己的答案的?
李石瞥了木蘭一眼,眼裡劃過笑意。
三月成績就出來,李江和蘇文都過了,李江的名次較爲靠前,爲第五名,而蘇文排在第九名。
不要覺得這個名次很靠前,因爲府試統共只要五十個人!前十名爲甲等。
當年李石取得縣試頭名,所以才被稱爲童生,而到了府試的時候則有前面累極下來過了縣試的人相爭,所以他只得了第二名,到了院試,因爲受寒,本身學識經歷都還不夠,所以沒中。
這一次,三兄弟決定一起去院試。
李石只花錢得到了臨近三年內的試題和頭名的答卷,就是這樣也花費了十兩之多。
要不怎麼說讀書花錢呢?
這個時代不像木蘭的前世一樣考完之後公開題目和答卷,像賣書一樣賣試卷的,只有特意去收藏的人才會知道。
而書局就是利用這一信息不對稱,將每年的試題和答卷收集起來,到第二年學子要考試時高價賣給他們。
那些沒有人脈收集不到這些的讀書人,爲了能夠多熟悉一些考卷,都會想方設法的買上一兩卷。
其實要木蘭來說,這都是文人相輕產生的毛病,反而便宜了書局。
每年參加考試的讀書人這樣多,要是都像李江蘇文這樣出來就將試題和自己的答卷寫下來(關鍵是他們有這能力),然後拿出來共享,書局還能賺什麼錢?
當然,木蘭還沒有到腦殘到想要去和一個有着深厚背景的書局去叫板,她只是在腦子裡想想,而且,文人相輕的臭毛病由來已久,就是到了現代也還帶着一些,她可沒想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去糾正這些。
當年李石參加院試的時候有李父操心,這些試卷很容易就到手,並不用花錢去買。
李父是秀才,也認識不少的秀才和即將成爲秀才的人,所以可以從他們那裡拿試題和答卷。
而李父參加過鄉試,那些即將要參加的人也可以從李父手中得到鄉試的信息,這是利益交換。
可現在李石沒有一個爲他操心的父親了,只好花錢買,而以後,這類花銷預計還不會少,畢竟,後頭還有兩個小子呢。
到了四月,三人一起進考場。
出來後,李石嘴角微翹,心情不錯,李江板着臉看不出來,而蘇文還是生龍活虎的,高興地對李江道:“我覺得明年再考一次我有八成的把握能中,後年考的話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李江嘴角微抽,“真稀罕,你竟然沒說十成。”
蘇文當沒聽見他的調侃,直接扭頭過去問李石,“姐夫,你覺得怎麼樣?”
李石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趕緊回去吧,話怎麼這麼多?”
蘇文吐吐舌頭,跟在倆人身後,一個人就撞在了他身上。
蘇文不悅,見那人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就要說他,就聽見他突然哭着抱住前面一個衣衫打滿補丁的農夫,“大哥,我好像寫錯了,這可怎麼辦啊?”
那農夫聽了也是滿臉愁苦,但還是強打起精神鼓勵弟弟,“沒事,若是不中,明年咱們再來。”
學子連連搖頭,“從家裡到府城,要趕三天的路,吃住的花銷太大了,咱們家哪來這麼多錢?”
農夫則道:“都考到這步了,要是不考太可惜了,怎麼說也要考中秀才吧?考中了秀才你就能到咱們縣城去坐館了。”
學子精神一震,抹了一把眼淚,“大哥說得對,怎麼也要考中秀才纔好。”
李石三人頓時都有些沉默,步行回到鳴鳳村村口的時候,李石停下腳步,鄭重的道:“以後你們一定要孝順你們姐姐嫂子!”
蘇文和李江都板着臉點頭。
院試結果五天後出。
因爲院試和鄉試等不一樣,鄉試有傳紅,考完之後回家,若是中,自然有衙役前來通知打紅,可院試沒有,需要自己查看榜單,中了之後再到儒學裡去領證書,然後拿到衙門裡去登記,這樣你纔在法律上被承認爲秀才,可以有免除差役,見知縣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
也正因爲要滯留在府城,花銷巨大,所以才見的那位學子纔會覺得考不中很對不起家裡,因爲再來一次,家裡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可如果一旦考中,以前的付出就全部都有了回報,不說其他,在小縣城,一個秀才就很受推崇。
李石能否考中秀才,不僅他們家關注,就是村裡也非常重視,村長甚至叫了人特意在府城盯着,一放榜就上前看。
如果村裡能再多一個秀才,那鳴鳳村的地位將會再上升一些,在以後爭取利益的時候他們能多一些籌碼和話語權。
李石要維持兄長的威嚴,自然不好去擠,李江和蘇文卻很興奮的一早就跑去佔了好位置,媛媛和桃子也要去,木蘭怕她們被擠着,就抱着她們,“讓你們哥哥去看,我們在一邊等着。”
媛媛和桃子聽說自己也能去,這樣纔開心。
等李石和木蘭領着兩個妹妹到那裡的時候,那裡已經被衆人包圍了。
密密麻麻的人羣,根本就擠不進去。
媛媛和桃子不由墊高了腳尖看。
可入目的全都是人頭,根本分不出哪個是哪個。
“哥哥他們在哪裡啊?”
話音才落,就聽桃子興奮地道:“我聽到我哥哥的聲音了!”
蘇文奮力擠出來,興奮地高舉着手道:“中了,中了!”旁邊的人正想鄙視他,在看到他的年紀後頓時就變成了羨慕,只是接着就聽他喊:“姐夫,你中了!”
那些露出羨慕神色的人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神色,都成親了,沒有十八也有十七了,這個年紀雖然年輕,但中秀才也並不特別出挑。
木蘭看到那些人變臉的過程,“撲哧”一聲笑出來,李石也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