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太扶着張嬤嬤的手下了馬車,目光深沉的看着李家的大門,揮手道:“去叫門。”
一個孔武有力的護衛就上前“砰砰”的敲門,寂靜的村莊裡突然傳出這樣的聲音,不僅驚動了李府裡的人,更驚動了村子裡的村民。
不少人往這邊張望,就看到張太太帶了一羣孔武有力的婆子和護衛站在李家門前,鳴鳳村的村民一驚,都跑回去抄了根棍子跑來。
有的婦人直接拿起菜刀就趕過來。
木蘭讓李管家看好孩子們,帶了李彬與陽陽趕過來,打開大門,李管家就直面敲門的護衛,皺眉道:“好無禮的奴才,只不知是誰家的下人這樣無禮。”
張太太冷哼一聲,張嬤嬤就上前一步道:“你們李家的待客之道也不怎麼樣嘛,倒說起我們無禮來了。”
李管家奇異的打量他們,道:“我李家近來並沒有收到拜帖,只不知這位太太是誰,帶了這許多人上門是何意?這如何款待不請自來的客人,在下還真不太瞭解。”
張嬤嬤張嘴就要反擊,張太太上前一步,看向:“行了,我們也不用打啞謎,李夫人應該也猜到了我的身份吧?”
木蘭慢悠悠的問道:“張君堂的母親?”
張太太臉上閃過惱怒,恨聲道:“不錯,我來是想問一問李夫人,早聽說李家治家嚴謹,你兒子將我兒打成重傷,此事要如何說,你們總要給我張家一個交代吧?”
木蘭冷笑,“張君堂是這麼和你說的?張太太有沒有問過安知府我兒爲什麼要打張君堂?”
張太太一愣,然後更是大怒,“還能因爲什麼?我兒子不過與你兒子有口角之爭,你兒子竟然下這樣的毒手!”
木蘭譏諷的看着她,“張太太果然有夠單純的,我兒從小在這府城長大,不知與多少人有過口角,卻從未見過他上傷過一人,難道你兒子就特別些?當着這許多父老鄉親的面,我蘇木蘭也不怕說,你應該慶幸,當初揍你兒子的是我兒子,若是我出手,他早就沒命了!”
木蘭臉上閃過戾氣,“我沒有追究張君堂已算是給你們面子了,張太太若是還分不清是非,大可以去找安知府評理,我李家在這兒等着。”
張太太一愣,有些遲疑的看向張嬤嬤。
輸人不輸陣,不管內情如何,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總不能認輸,張嬤嬤大罵道:“這是你們錢塘府,自然你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了,我家公子被害成那樣,都這麼多天了,卻連牀都還下不了……”
提起這個張太太就是一肚子的氣,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兒子,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捨得動,結果卻被人打成那樣……張太太噴火一般瞪向蘇木蘭。
何錢氏知道木蘭不擅吵架,只會打架,又見李管家笨嘴拙舌的,就着急的跳出來指着張嬤嬤的鼻子罵:“還說有教養,我看也不怎麼樣嘛,人家主子在說話,你一個做奴才的跑出來算怎麼回事?”
張嬤嬤漲紅了臉,何錢氏又噴道:“李家治家嚴謹我們都知道,陽陽在村裡十多年了,什麼事沒有,要不是你兒子把天天打成重傷,陽陽會出手?說起來你們也不嫌丟臉,一個十七歲的帶着三個下人欺負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還被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給打了……”
村民們慢慢圍攏過來,指着張家的人議論紛紛。
張太太卻在聽到“欺負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時眼孔一縮,她擡頭去看蘇木蘭,就見蘇木蘭正冷冷的看着她,眼裡帶着她好不陌生的厭惡。
張太太心“砰砰”的跳起來,似有些了悟,更多的是被蘇木蘭眼裡譏諷刺激出來的羞惱。
對於兒子的一些習性她是知道的,都是那些人勾引着讓他學壞了,這李家能出那種將人打成那樣的子弟,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家。
張太太滿眼怒火的對上蘇木蘭的。
張嬤嬤見圍攏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就拉着張太太道:“太太,我們不如先回去吧,這李家在村裡聲望不低,只怕今兒很難討得公道,不如回去請安知府主持公道。”
張太太甩袖離開,臨走前放言,“總之李家要給我兒一個交代,不然張家就不客氣了。”
村民們看木蘭神色淡淡,就一起“籲”了一聲喝起倒彩來,將張太太氣得頭頂冒煙。
等到張家的人消失,木蘭就含笑對衆人道:“這次多謝鄉親們幫忙了,等李石回來,我再叫他去謝你們。”
就有人喊道:“木蘭也太客氣了,鄉里鄉親的,可不是要互幫互助?之前一直是你們幫扶村裡,如今大家不過是仗義執言一句罷了。”
“是啊,是啊,以後有事再叫我們,李相公他們不在家,你帶着幾個孩子難免會被人欺負……”
大家能爲幫到木蘭而高興,都有些忘形起來了。
實在是這些年白受恩惠,好容易有一次回饋的機會,大家都不遺餘力的表現。
木蘭沒想到村民們會這麼給力,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些,與李彬陽陽送走最後一個村民,這纔回身關上大門。
陽陽哼道:“張君堂竟然不跟他母親說實話,咱們勝算又多了一層。”
李彬卻比陽陽要敏感得多,他道:“就算張太太知道了也會站在張君堂那邊的,我看她並不是什麼好人。”
木蘭點頭,“所以最近你們不要出門,她還未問清情況就打上門來了,要是知道她兒子在監牢裡的遭遇,我只怕她狗急跳牆。”木蘭叮囑李彬,“小彬,我最放心你,你要看好你弟弟們。”
李彬拍着胸膛道:“母親放心,我一定會看緊他們的。”
回到安家別院的張太太逼問張君堂,“你說,李旭陽爲什麼打你?”
張君堂看着滿臉怒色的母親,就知道事情瞞不住,就將事情大略的說了一遍,道:“母親,我不過是請他弟弟到別院裡聚一聚,他闖進來不分青紅皁白就打人……”想到李旭陽的手段,張君堂眼圈一紅,“兒子的手足皆是他生生打斷的,他,他還用鞭子抽我……”
張君堂到底不好說得太仔細,但張太太也猜出了個大概,她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兒子,最後泄氣道:“算了,大夫說你的斷骨都能接上,雖然痛些,但只要調養得好就不會落下病痛,這件事我們就算了吧。”
張太太雖然咽不下這口氣,但李家與之前的人家不同,昨天唐夫人就隱晦的提醒過。
如今兒子動了李家的嫡子,受一些罪也是應該的。
張太太眼裡閃過陰霾,安慰兒子道:“回頭我讓你爹和你大伯說一聲,李江想要起復就困難了,咱們雖然不能在這裡找回場子,卻可以找他們其他的麻煩。”
“不行,”張君堂扭曲着臉道:“我就要李旭陽的命,我一定要殺了他,娘,你幫不幫我?你不幫我,我就自己幹。”
張太太一愣,就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怒道:“胡鬧些什麼?你將人家的弟弟……帶到別院去,安知府那裡就說不過去,怎麼要他的命?”
張君堂喘着粗氣,道:“那就讓舅舅派人過來,我不管,我就要殺了李旭陽,我一定要殺了他!”
張太太皺眉,“你這孩子是怎麼了?”見兒子面露痛苦,驚道:“你是不是還有事瞞着我?”
張君堂不語。
那樣的話,讓他怎麼跟母親開口?
不管張太太怎麼逼問,張君堂就是不說話。
張太太轉身就要去找山茶等人問話,這才發現山茶几人竟不在別院中。
而此時,安知府剛剛聽完丫頭的彙報。
那是安家的別院,裡裡外外全是安家的人,他想要知道什麼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唐夫人揮手讓丫頭下去,猶豫的道:“看這樣子,張太太是不打算善罷甘休了,老爺,咱們怎麼辦?”
安知府沉思,手不由的轉動着拇指上的扳指。
唐夫人就嘆了一口氣,道:“這禍事真是……安然那孩子現在好多了,現在蘇夫人想不起來,可要是有一天她想起來遷怒過來,安然就不好過了,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先把安然送回江陵府?”
安知府瞥了他一眼,道:“事情還沒了,送他回去幹什麼?先將人拘在院子裡,不許他出去。”
唐夫人不悅。
安知府就冷哼道:“當初你若是聽我的過繼我妹妹的孩子,現在就什麼事都沒有。”
唐夫人怒道:“說到底你就是嫌棄我不能給你生兒子。”
安知府頭疼的扶額,“我要是嫌棄你這個,我早在外頭養外室生兒子了,難道你還能攔住我不成?我說收個通房,你不願意,不願意就算了,我說把女兒留着招贅,你又說招贅來的女婿不是什麼好人,我說要過繼我妹妹的孩子,你又因爲與她有隙死活不願,我一退再退,你還要如何?”
唐夫人怒瞪着安知府,見他同樣滿臉怒氣,就埋頭痛哭,“你妹妹和我的關係你又不是看不見,過繼了她的孩子,以後能孝順我們嗎?上門的女婿能有多好?這世道,但凡有一點本事骨氣的,誰會去做上門女婿?你就怨我吧,怨我吧,當初安然可不是我選的。”
看見唐夫人哭成這樣,安知府倒先無奈起來,把帕子給她,道:“是,是,安然是我選的,行了吧,只是現在把人送回去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嗎?他是做錯了,但罪不及死,先讓他住下,等事情了結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