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文臣武將就有些不對付,自然,政治抱負或利益上相同時,他們也會合作甚至成爲好朋友,但大的方向上,兩邊人馬一向都有些不對付。
在春秋時,文臣與武將的分別並不明顯,盛時爲文臣治理方國,戰時出任武將領兵衛國征伐,這是最平常不過的事,那時候的官員學習六藝,不管是哪方面都很出色,可自戰國開始,國王爲了削弱臣下的權利,就將文臣與武將劃分開。
文有丞相,武有將帥,從此兩邊分開來,一直到現在,文臣武將很難再混合在一起。
倒也有棄筆從戎,或棄武從文的,但從事一職之後帝王就不可能讓他再染指另一邊。
賴五提議讓陽陽習武也只是一個提議,因爲現在武將的地位到底如何還不一定,而當今就算正當盛年,二三十年後是怎樣的光景也不知道。
從來,文武之間的鬥爭就沒停止過,而文武的地位到底如何是完全取決於皇上與當朝局勢的。
前朝時,除最開始的太祖皇帝外,其他帝王皆重文輕武,就是開國皇帝太祖爺在還有北蠻危險的晚年也流露出文能治國的欣賞來,而對武將的賞賜卻苛刻起來,因此,武將的地位越發下降。
這也造成了民間讀書盛,習武弱的局勢,當初戰亂時,除了朱有德就是幾個老牌武將世家還能拿得出一兩個可以打仗的人來……
而在前前朝,卻是文武並重,歷代皇帝對文武並沒有多少好惡的感覺,也因此,文臣武將的地位一直相當。
現今聖上是武將出身(似乎所有的皇帝都是武將出身,或是都有這方面的身份),可他對文武之間的地位還沒有表態,而幾位皇子之中,大皇子仁善,可以想見,他以後只怕會更傾向於文臣……
但凡事總有例外,更何況,文臣有文臣的優勢,武將也有武將的便利。
作爲文臣,他們的理想無非就是入內閣,實現自己的一番抱負,當然,最主要的就是光宗耀祖。
文臣的進階要順利得多,只要一步一個腳印,吏部的考覈過關,一般升遷就是水到渠成的事,這讓苦等着戰事升遷,還要擔心功勞被搶的武將嫉妒不已。
而武將卻可以建功立業之後封妻廕子,庇佑子孫。只要拼得功勞,獲得爵位,至少三代之內是不用發愁的,而三代也足夠子孫積累足夠的能力更進一步或是維持住貴族一般的生活了。
這一點也讓文臣羨慕不已。
就拿賴五來說,他先前是侯爺,回到京城後就是妥妥的公爺,就算降級襲爵,只要子孫不犯大錯,不要太敗家,至少能恩蔭五代子孫,以後子孫們若是有出息,自然可以讓爵位再回來,就算沒出息,只要不十分敗家,五代的積累也夠子孫們再富足的生活幾代了……
而現在天下未平,賴五又得皇上看重,以後極有可能再進一步,那就是郡王……
賴五並沒有什麼親屬,因此纔想在朝中建立一些自己的勢力,而陽陽表現出來的天資實在是出衆,現在他兒子還小,看不出什麼天賦來,但若是陽陽願意走武臣這一途,有賴五的自願在那裡,賴五肯定可以給自己的兒子找一個好幫手。
這件事既是從陽陽的利益出發,也是出於賴五的私心。
夜深後,賴五一家就告辭回自己的院子守夜,李石讓下人將炭放在炕腳,揮手讓他們下去了,自己一家三口躺在大炕上一起守夜。
陽陽已經忍不住睡過去了,他今天很興奮,又吃了不少東西,早就犯困了,此時正側躺在木蘭的腳邊,輕輕地打着酣。
李石輕柔的將人抱到炕的裡側,給他蓋好小被子,和木蘭並排躺在炕上。
李石抓着木蘭的手,低聲道:“陽陽的手這麼快,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以前抓東西就快,可我也沒放心上,可上次他竟然在我的手裡搶東西……”木蘭想起那時候還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她的手不是一般的快,就是一般的武者要很難從她的手裡搶走東西,更何況陽陽只是一個孩子。
“這幾天我留意看着,陽陽的手的確是越來越快,以前可能是沒長大,我們纔沒發現的。”
李石沉默了一會兒,想起兒子的天賦,的確是難得,“你覺得陽陽習武怎麼樣?”
“他手腳快,習武應該很有天賦,我沒有意見,只是武學師傅去哪兒請呢?他現在還小,怎麼也要到七八歲纔開始吧。”
“七八歲太晚了,從五歲開始吧。”
“這怎麼行?五歲還是孩子呢。”木蘭斷然拒絕,在她看來,五歲還是奶娃娃呢。
李石知道妻子的思維,無奈道:“五歲不小了,男子十五可成親,以後陽陽要是成親早,也不過習武十年……”
木蘭卻被李石雷的外焦裡嫩,沒聽清楚李石後面說了什麼,只是磕巴道:“十五歲?我們要不要再製定一個家規,男子十八之前不得娶親?”
李石沉默,翻身就惱怒的在妻子的鼻子上咬了一口,怒道:“我們現在是說這個嗎?不要扯開話題,習武比學文更講究,是越早越好的,五歲最好不過,你要是捨不得,最好就不要再送他去,免得浪費他的時間,也浪費我們的金錢。”
木蘭嘟囔道:“五歲的確是太早了嘛。”
李石就將賴五的想法說了,道:“以後陽陽若想在武臣這一途中走遠,這些苦就是必須得吃的。”
木蘭皺眉,側身看着李石,“我讓陽陽去習武可不是爲了他上戰場的。”
李石詫異的看着木蘭,“不上戰場習武做什麼?”
木蘭理所當然的道:“不上戰場就不能習武了嗎?騎射可是六一之一,更何況,習武也能強身健體。”木蘭深深的皺眉,“戰場上刀槍無眼,我不希望我兒子在上面拼殺,而我在家裡提心吊膽的,不過他以後若是堅持想要從武,我也沒意見就是了。”
李石就只覺得妻子太過開明瞭。
這個除夕夜,夫妻倆談的就是陽陽今後的教育甚至人生髮展方向,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以後兒子要幹什麼就讓他自己去選擇,而武是要學的,文自然也是要學的。
李石和木蘭都有自己的私心,雖然說了要讓兒子自己選擇,但夫妻倆卻已經決定以後要引着兒子走向文臣一途。
木蘭說完話就慢慢的睡過去了,李石抱着妻子,聽着她淺淺的呼吸,眼睛也沉重的不行,慢慢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等到外面開始響起鞭炮聲的時候,李石就立馬驚醒過來,知道新的一年到來了。
李石連忙起身穿好衣服出去放鞭炮,木蘭則抱着在睡夢中被嚇着的陽陽,輕柔的抱着他,將他的頭按在胸前。
周大福和周冬早拿了鞭炮在廊下等着,李石起身點燃鞭炮,預示着除舊迎新,新的一年正式到來。
鳴鳳村的鞭炮聲持續了將近一刻鐘纔開始停下來,後面響起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幾聲。
李石站在廊下看了府城的方向一眼,見那裡煙花齊放,很是漂亮,心中舒出一口氣,對周大福和周冬揮手道:“你們也回去睡覺吧,明天不用近前伺候了。”
周大福與周冬高興的應下,他們連續忙了幾天,李石病了,除了祭祖需要擦拭的禮器之外,木蘭就幾乎沒叫他管其他的事,因此外面許多事就要周大福周冬去做,兩人累得不行,今天晚上也沒敢睡沉,一聽說明天可以睡懶覺自然高興。
李石轉身回屋,將門仔細的管好,爬上炕將妻子按下,道:“屋裡冷冰冰的,今晚還是睡在炕上吧,免得跑回去還受寒,陽陽可不經凍。”
“只怕明天賴五叔他們要過來。”
他們守夜的地方是主院裡的一個側屋,當時做這個房間的時候,李石怕他們窮的買不起被子之類的東西,特意叫人在屋裡起了一個大炕,真要冷得不行,他們兩家六口可以躺在上面一起過冬,只要把炕燒起來就行。
所以不僅炕大,屋也大,還因爲光線好,這個房間一直是當活動室來用的。
大年初一木蘭習慣了要睡懶覺,但要是賴五他們過來了多不好意思啊。
李石不在意的道:“你放心好了,賴五叔不會一大早過來的。”賴五又不是沒眼色的人,更何況賴五身邊還有下人呢。
賴五的確不會沒眼色,但他們的身邊卻實在是有一個不會看眼色的人,一大早,李石就被人壓醒了,李石以爲是木蘭滾到他懷裡來了,手就搭上去正想將人抱在手臂上,誰知道卻覺得體積和手感都不對,一睜開眼睛就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對上。
陽陽見父親總算是睜開眼睛,就高興的拍着手,身下挪動了兩下,兩眼賊亮的看着父親。
李石只能在心中哀嘆一聲,他怎麼就忘了這個小祖宗?
李石扭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妻子,壓低了聲音道道:“不許吵醒孃親知道嗎?”
陽陽就響亮且脆生生的應了一聲,然後喊道:“尿尿!”
李石滿臉黑線,看着困頓的想要睜開眼睛的妻子,忍着手癢沒有揍這個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