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就這樣定下了成親事宜,而且還是主動提出來,想來想去似乎這個世界上也找不出多少這樣的人,至少在這邊,許寶始終覺得自己是頭一個。
之前許寶想過,自己的父親這回纔算入土爲安,自己卻又大張旗鼓地嫁人,這似乎是不應該的事情,所謂守孝,在自己的印象之中一般會有三年之久。
但是她也想到,自己在書上曾經看到過的故事,爲了守孝每天都吃素與每天都強迫自己吃肉,哪一個表現地更爲悲傷,結果表明,其實每一種都表達着一個家的未亡之人對於已亡故之人的思念。
讓自己過得更加好,其實就是對自己已經去世的父母最好的思念,讓他們在天之靈得到該有的安慰,不會顯得太過於擔心他們。
而且許寶也驗證過了,這個地方的設防完全沒有自己以前在小說裡面看到的那麼嚴重,如果有,到現在自己的小西傳出去,該有人闖上門來纔對。
再者而言,自己只是從自己家搬到了恭敬義家,也不鋪張浪費,更加不大辦酒席,就算自己此刻有心,也要考慮自己實際所處的環境不是嗎?至於酒席等將來再辦也不爲過。
纔想到這裡,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聲響,聲音裡面滿滿地帶着斥責與不滿。
“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直到恭敬義去找了黃嬸子,黃嬸子才知道這回事情,乍一知道就直接衝了過來,看到在院子裡的許寶就拉開了話匣子。“你是不是覺得嬸子不夠格管你的事情?你娘去的時候將你交給了我,那嬸子就得對得起你孃的託付……”
“嬸子!嬸子!”許寶忙不迭地丟下手中的活計,反正那些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將一些種子處理一下,將個頭大的飽滿的顆粒給挑出來做種子之用,至於不好的,那就將其吃掉就好。自然,這些種子也是鄉親們的饋贈。
“你說你無媒無聘,年齡還沒到,怎麼就想着成親這回事了?”黃嬸子才說出這話,許貝就從臥室裡面走了出來,看到兩人在那邊交談,很奇怪地走了過來,走起來更是搖搖晃晃,就好像剛剛學會走路的企鵝一般。“你這樣一來,不是讓村子裡面那些懶惰的長舌婦有話根子可講?”
“嬸子!我這樣做自然有我自己的考慮跟打算……”等到黃嬸子將那些話給說完,許寶纔開口,聽得出來,黃嬸子這些話都是在爲自己做考慮,心中不免一暖,看多了人性的涼薄,現在毫無血緣也無利益關係的鄰居這樣幫助自己,感動自然不會少。
思索着,許寶便將自己的理由一一解釋着。
“嬸子你之前跟我說了,我跟大義哥有婚約在身,而且在我們這裡,大家都是淳樸善良的村人,擡頭不見低頭見,也不興什麼悔婚毀約。”邊說邊想,也算是大腦飛速運轉,進行着語言的整理。“之前我娘就已經走了,現在我爹又走了,雖然接受着相親們的幫助,特別是嬸子你,這讓我怎麼好意思一直這樣下去?嬸子你家的條件也不是特別好,大黃哥跟小黃哥也大了,到時候也需要娶媳婦,難不成還能救濟我們一輩子?”
不得不說,許寶這樣的話對於黃嬸子來說是有觸動的。隨着她的話一句一句地砸下來,黃嬸子頓時沉默了。
“再者說了,我本身就不討厭大義哥,將來也註定要嫁給他,那早嫁跟晚嫁又有什麼區別呢?”
“寶兒啊,難爲你想那麼多……”黃嬸子說着這些話,由衷地嘆了口氣,她這樣一個經歷了比她多上兩倍時間的人,思考竟然還比不上她這樣一個只有十歲大的孩子。“嬸子活了那麼多年,真是活到豬肚子裡面去了……”
“嬸子,你也不要這樣妄自菲薄了,這樣我情何以堪?”許寶倏地伸出手,抓住黃嬸子的手就說道,“嬸子你這樣恰恰證明了你對我的關心,因爲關心我,所以纔會忘記那些……”用着自己無比真誠的眼光看着黃嬸子,許寶繼續說道,“其實我該感謝嬸子纔對。”
“呵呵……真是好姑娘!好姑娘!”黃嬸子喃喃着,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隨後又繼續說道,“嬸子的確是想太多了,你跟大義那孩子現在成親,也就是講兩家人併成一家人來過,這樣生活的壓力也可以小一點。”
“對。我就是這樣想的……”
“那這些事情就交給你嬸子了,雖然只是一個形式,但也不能廢了該有的禮節……”
該有的禮節,不外乎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她跟恭敬義現在這些長輩都沒有,當然了,這些血親是需要順延的,許寶的大伯家、二伯家、四叔家,這三個人家肯定得通知到,而恭敬義說起來是外來戶,他在這邊沒有親戚,只有他一個人,那個已經逃離南山村的母親,在村裡面早就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當她早就是死人一個模樣。
“那我就謝謝嬸子了。”許寶微笑着說道,本來上門興師問罪來的黃嬸子這樣來來回回就被她給同化掉,只一心要幫着她將這一個成親禮儀給辦好。
將黃嬸子送走沒多久,恭敬義也來了,在他的手上還拿着兩個盒子。
兩個盒子疊加在一起,顏色偏向於低調的泥土之色,而且一眼瞧着那東西就已經有點年歲,倒也一點都不扎眼,相反很是低調。
“大義哥。”先於許寶,許寶眼尖,一下子就衝了出來,雙手巴在他的手臂上,親暱地吊着,在許寶跟他說明了這些事情之後他也就明白,自此以後他們就真的是一家人。“準姐夫?”瞧了眼許寶,許貝忍不住開口喊道,聲音不大,也沒有歡呼雀躍的成分存在,帶了很大成分的試探。
恭敬義摸了摸許貝的腦袋,隨即便朝着許寶走了過去,至於許貝那塊牛皮糖,就讓他黏在上面好了。
“寶兒,我們屋裡說話吧。”
“好。”許寶應着,便率先跑過去開門,她不喜歡將門大敞着,那不就是讓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裡面的情況了麼?雖然他們這家裡一點東西都沒有,但是個人隱私還真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兒。
“姐……我也要進去。”被許寶攔下來的許貝黏糊黏糊着,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小蘿蔔頭竟然化身牛皮糖,黏着黏着就拖不下來了。
“你懂什麼呀?一邊玩去吧。”
“我不要,我要進去。”
話音落下,許貝就從許寶的手臂之下鑽了過去,那樣子說不出來的靈活,就好像泥鰍似的。
“死小子。”無法,只能夠微微笑罵了一聲,許寶隨即便跟了進去,相同的格局,幾近一樣的房子,相差只在於恭敬義的家比較新,而她家比較舊。而且因爲她家剛剛經歷了那些喪失,所以更多了一些滄桑。
嚴格說起來再過幾天這兩家就將合併成一家人,哪分什麼彼此?
“寶兒……過來一下!”看到許寶走進來,恭敬義便將其中一個盒子打開來,許寶看清楚了,那個盒子是壓在下面的那一個,相較於上面那個盒子的樸素,下面那個盒子竟然還有雕花。
或許因爲工匠技術有限,許寶盯着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將那朵花的品種給看出來。
“裡面有什麼好東西。”笑着走近,許寶將整個身子湊近到盒子面前,朝着裡面看了過去。“玉鐲子。”
聽到許寶的驚呼聲,許貝再也按捺不住,邁着短腿跑了過來,一雙水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盒子裡面的東西。
許寶自己不曾擁有過什麼玉鐲子,以前沒有,到了這裡也不曾有過,但沒有吃過豬肉不代表沒看過豬跑,那玉鐲子一眼瞧着就是好東西,晶瑩透亮。
“這是我們家的傳統,要一代一代傳下去。”將盒子合上,恭敬義將其交到她的手上。
許寶也不客氣,直接將東西抱在手裡,因爲知道這裡面的東西部能夠摔到,自然也多上了幾分小心。“還沒成親呢,你這麼早就將東西給我,就不怕我拿了東西不嫁給你?”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許寶以前有朋友就經歷過。
“我相信你不會。”似乎沒有想到許寶會問出那樣一個問題,恭敬義愣了一下才做出了迴應。“我跟你認識那麼久,相信許叔,也相信你!”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他不止一次聽過許寶對許貝這個小傢伙的教育,無論哪一句話,都富含了哲理,無一不是在教育他要好好地,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呵呵。”
許寶忍不住乾笑兩聲,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不知道他打哪來這樣的自信。手指指腹撫摸着盒子上的花紋,沿着上面的紋路慢慢延伸,一點一點,一筆一筆,心裡面不自覺地有另一種情緒在滋生,那情緒是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她長大那麼大不曾感受過,依稀該被稱之爲“歸屬感”。
或許,這一個玉鐲子套住的不僅僅是一隻手,更是一個人,一顆沒有歸屬感的心。
這麼珍貴的東西許寶自然不會帶在手臂上,財不露白她還知道,還有便是一個家庭的歷史傳承之物,她會好好保管。
“還有一個盒子裡面是什麼?”許寶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吃着碗裡的,還在看着鍋裡的,只是那個盒子恭敬義既然帶來了,顯然是要給她的,反正即將成爲一家人,她也沒什麼好客氣的。
“這個盒子是許叔放在我那的……當時他說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這東西足以你們兩姐弟好好生活……”稍作停頓,恭敬義又開口,“許叔還交代了,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不要輕易拿出來……”
尼瑪!
前主都已經喪生了,這還不叫山窮水盡?
似乎猜到了許寶的想法,恭敬義再一次解釋道,“前段時間我出了趟遠門,回來才知道許叔出事了……”
實在是幸好,不然她還真擔心他的價值觀念跟自己不一樣,這樣過起日子來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現在我把這些都交給你,以後我賺的錢也都會交給你……”
這個村子,其實也崇尚男主外,女主內。
“好。”看到兩個五兩重的銀錠子,許寶的眼睛都放出了光,站在旁邊的許貝也差不多,還好這一次沒掉哈喇子下來。“都給我!”
“我也要!”
“一邊去!”許寶推開許貝,警告地說着,“再吵把你那一個銅板也交出來……”
“我不……”許貝護着自己脖子裡面掛着的一個銅板,一下子竄到恭敬義的旁邊,抓着他的手臂就開始求救,也開始找同盟。“大義哥……準姐夫……保護我!”
恭敬義看着,笑着。
許寶說着,警告着。
許貝叫着,蹦躂着。
這樣的一個家,充滿了融融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