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掃過喬軒的白袍銀甲,他雖看不懂對方戰袍的品階,可從這位年青的將軍身上看到了秉烈的軒昂。
“這個當然可以,只是那牛鼻子道人,生性散漫,要是多得罪,將軍勿怪,敢問幾位將軍,可是來我扶桑村送命牌?”
“正是。”
老人心哀的長嘆了口氣,鬱鬱寡歡的爬上牛車:“孩子們,咱們走吧。”
“衛夫子,不知道這次命牌裡會不會有我兄長?”其中一個孩子緊張的看向喬軒道,眼前的將軍好神勇,他也想隨兄出征,可耐何年紀太小,再加上從小體弱,只能從文,想到要是兄長死在那沙場上,不由心痛。
“時也,命也,莫問,回家便知。”
老人姓衛,曾是個童生,今日帶着他的幾個學生去臨村家訪,沒想到,竟碰到送命牌回來的將士,心莫不悲慼,生怕那裡也有他兒子的命牌。
喬軒看了眼那孩子,年紀約摸六、七歲,眼睛很大,其中甚是靈動,情不自禁的便道:“你兄長叫什麼?”
孩子見將軍問話,剛想從牛車上站起來回話,卻看他揮手示意,他不用起身,孩子趕緊正襟而坐:“回將軍話,我兄長叫鄧衝。”
喬軒回憶了幾秒,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記住了,若是碰到他,定會小心護他周全。”他的姚兒也是這般大的時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你叫什麼?”
“我叫鄧平。”
衛夫子垂着眼簾,想問,又不敢開口,他的兒子從軍已三年,沒有半點消息,如今是生是死,他都不知道。有時知道往往比不知道更痛苦,所以他選擇不問。
“這位夫子,剛纔的歌,可否再唱一次?”這次是包金筆開口了,那歌,對他們而言,就是聽上百遍千遍都不過癮,他想學。
衛夫子點頭,幾個孩子均緊張的握着手,再唱時,興許有兩個孩子看到真正的將軍有些緊張,唱得跑了調。頓時鄧平開言道:“張濤,寧康,剛纔你們唱錯了,六六姐姐教的時候,說了,這歌一定唱得有力。”
驟然喬軒和包金筆同時轉頭,四雙眼睛充滿驚悸……
“將軍……”
喬軒擡手,呼吸在這一刻無風而凌亂……
鄧平自然是看到了兩人的激動和驚悸,嚇了一大跳的看着喬軒和激動的包金筆。
“剛纔你說什麼?能否再說一次?”
衛夫子懵然的駕着車,回頭便道:“鄧平,可是你說錯什麼話,惹怒了將軍?”
鄧平心跳加速,迎着喬軒的眼睛,害怕的縮了縮:“我……我沒說什麼,我只是說他們剛纔唱錯了,好像沒吃飯。”
喬軒知道嚇着孩子着,趕緊放平了呼吸,搖了搖頭:“不是這句,後面那句,孩子你別怕,我是金陵的將軍,你們是我金陵人,怎會傷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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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夫子和鄧平,連同幾個孩子均緩了下來。
“後面那句?”鄧平剛纔被嚇,思維有些亂,迷迷糊糊的便道:“是六六姐姐教的這句嗎?”
“對,就是這句,這位夫子,在下想知道,這個六六,她……姓什麼?”喬軒問出此句時,呼吸都停止了,心尖在劇烈的顫抖,隨之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小路邊的農田之上,那些大棚搭得極爲簡陋,草簾上掛滿了冰霜,可裡面綠意昂然。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姚兒是不是你?
猛然,他想到了她唱的卷珠簾,還有她教孫進忠唱的笑傲江湖,這些膾炙人口的歌,只有她才作得出,可爲何他一早沒有想到!
衛夫人驚訝的看着喬軒隱忍的激動,最後還是言道:“她姓姚,全名叫姚六六,是牛鼻子道人的女弟子。”
前三個字,喬軒的心臟就開始如萬馬奔騰的沸動,彷彿凝結了十年的血液,因這三個字而變得鮮活,可後面的那一句,又讓他呼吸停滯,道家女弟子?那是道姑?
姚兒答應過他,除非他讓她傷了心,她纔會入道,難道……難道她已經知道……
不……姚兒,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既然知道我的事,便應當明白,我那是身不由己,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竟然將自己藏匿了十年?
“果真是姚六六?不是姓趙錢孫李?”包金筆激動了,快速的接話問道。
衛夫子肯定的道:“是叫姚六六,姚道姑天資聰穎,咱們扶桑村的大棚就是她搭起來的,還有拋秧插苗能增加產量,出門遠行,可背這種挎包,更方便攜帶物品……”
是她,是她,只有她纔有這麼多新奇的東西,喬軒握緊拳頭,眼中劃過憤懣,兩腿驟然夾緊,衆人就聽馬兒嘶鳴之下,人和馬已經飛奔而去,方向正是他們剛出來的扶桑村。
“將軍!”包金筆也無意再聽下去,他也肯定了,這個姚六六,就是他和將軍都要找的六妹妹。
衛夫子和一車的孩子滿目驚駭的看着人馬離去,心思,難道他們說錯什麼了嗎?還是姚道姑不是普通人?
山腰的道觀,姚六六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她已經抄了十遍了,吹了口氣,把那墨水吹乾,然後分別在道壇上的十個命牌下,壓上道經,就聽牛鼻子伸着四肢,打着哈欠坐了起來。
“唔,舒服,丫頭這回是幾個命牌?”
“十個。”姚六六白了他一眼,悶悶的回答,然後接道:“牛鼻子,你能不能別讓他們叫我姚道姑,我明明就不是。”
“哼,你不也叫我牛鼻子,害得大家都叫我牛鼻子道人,叫你一聲姚道姑怎麼了。”牛鼻子不滿的站了起來,看了眼道壇上的十個命牌。
忽然一直很不正經的牛鼻子,突然正色起來,手指快速的掐算了一下,滿是褶子的老臉,頓時眉開眼笑道:“成了,應該就在今夜,丫頭,先把這些放下,跟我走。”
“去哪?”姚六六悲憤的呲牙,他本來就是牛鼻子老道,她那裡說錯了,再說了,從她穿過來到現在,他也沒告訴她,他道號叫什麼,後來叫着叫着,就叫習慣了。
“跟我走就是了,快點。”牛鼻子嘿嘿的笑着,隨之走到道觀三清泥像的後面,把那最後的半壇酒,都倒進了葫蘆裡。
姚六六詫異,跟這牛鼻子相處了十年,他可從來不會把酒一次全倒進葫蘆的,總是倒一半留一半,那怕只剩半壇,也是倒一半留一半,今天他突然全倒完,難道有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