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興奮了一個晚上,拉顧采薇說了半宿話,顧采薇睡過去了,她猶自睜着眼睛睡不着。
顧采薇真心疼愛她,教導她,醫術好、心地寬廣,雖然有些不拘小節,但是是一個大氣、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喜歡和想要親近的人,有她做嫂子,果真是上天給他們兄妹最好的安排。明珠此刻,尚且不知顧采薇的真實身份。
第二天一大早,阿媛就進來伺候顧采薇梳洗,把一頭青絲梳得每根髮絲都服服帖帖,又配好衣服,戴好首飾。
“行了麼,阿媛?”顧采薇昨天被明珠吵得真沒睡好,後者現在還賴在,“我脖子都僵。我是大夫,是去瞧病,又不是去做客。你姑娘我這麼花容月貌,萬一打扮得太美,把小姐夫人都比下去,被人家打出來怎麼辦?”
顧采薇嬉笑着說。
“姑娘就是不打扮,把別人也都比下去了。”阿媛蹲子,給她整理裙墜,笑着說道,“姑娘這等人才,可不能因爲細枝末節被人看輕。姑娘啊,將來是要做太太夫人的人。”
顧采薇“哼”一聲:“我纔不要,被規矩就累死了。”
阿媛不跟她爭辯,隨她到宋鐸房裡一起用早餐。
宋鐸單獨找過阿媛了,雖然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但是聰明如阿媛,一點就透,明白宋鐸的心已經在顧采薇這裡完全淪陷,將來是要她做正房夫人的。
逛燈會時宋鐸雖然一直跟在後面,但是目光時時都在顧采薇身上,第一個發現她的不舒服,抱着她,甚至,她看到他下樓去給她買小食。
年輕男女的感情,未必能維繫多少年熱情,但是一個正妻的許諾,足以讓顧采薇這輩子有所保障。即使日後情意變淡,那時候她估計有兒有女,心思也都在孩子身上,並且已經站穩了腳跟。
畢竟,在阿媛看來,顧采薇自守的理想,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夢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任何一個小小的變故,都可能打翻她這艘孤立無援的小船。有個依靠,還是強大的依靠,纔是最重要的。
所以阿媛默認了宋鐸對顧采薇的這種親近,而不是像護犢的母雞一樣護着她,防備宋鐸。
在房間裡用過飯,李茂明來報知縣府裡的馬伕已經來了。
顧采薇戴上帷帽,跟在宋鐸身後下樓,阿媛夫婦留下服飾明珠,所以只他倆去。客棧一樓的大堂裡,已經坐了許多吃早餐的人,有一桌看打扮,許是書院的學生,幾人正談得熱火朝天,其中一人情緒激昂,揮動着雙手,口水橫飛:“小生認爲,最妙的就是這尾闕,‘衆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發現那人的瞬間,是精神的凝結和昇華,是悲喜莫名的感激,木公子如此本領,把這種情緒變成了筆痕墨影,永志弗滅……”
有人嗤笑:“你還是先弄清楚木公子姓什麼吧,連寫下這詞的乃是沈公子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在這裡大放厥詞。我覺得,還是上半闕更寫實。‘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幾清早爭論一團,甚是熱鬧。
顧采薇是個語文渣渣,可是這首《青玉案》還是知道的,這明明是辛棄疾大爺的好不好!莫非,這個沈公子也是穿越的?要不要問問,看看是不是老鄉?算了,就算是,也沒有多大意思。人家靠盜竊古詩詞混得風生水起,她跑去說什麼?一邊下樓,顧采薇一邊想着,一腳踏空,若不是宋鐸扶了她一把,恐怕就摔下去。
“走路都不讓人放心。”宋鐸輕聲呵斥她一句,手卻一直扶着,直到到馬車上才放開。
一刻鐘後,終於到了。宋鐸被佟侍衛引着去見知縣二公子程昱,顧采薇被金嬤嬤帶到了程夢璃那裡。
“恢復不錯,以後繼續按時吃藥,我再教你一套拳法,閒着無事時候可以在花園裡打打拳,放鬆身心,對你身體有好處。”顧采薇給程夢璃診完脈,笑眯眯地說道。
程夢璃氣色好了許多,拉着她的手不肯鬆開,讓鳴翠帶着屋裡的丫鬟都下去,纔對她說:“多謝顧姐姐!他跟我說了,顧姐姐同他說的話,姐姐大恩,夢璃沒齒難忘。”
顧采薇反應了一下,笑着問:“那根木頭跟你表明心跡了?求親了麼?”
程夢璃苦笑着說道:“他跟我說了,我很高興。顧姐姐是我救命恩人,我也就不知羞恥地把心底話告訴姐姐。我心悅他甚久,現在知道彼此的心意,我們都很歡喜。我這身子,也不知道能撐多久,父母兄長捨不得我嫁人,尤其是他身無長物,又無功名。萬一提親,他們惱了,把他趕走,日後再也見不到,倒不如現在這樣,偶爾還能見幾次,我已經心滿意足……”
顧采薇長久無言,感情的疙瘩可以,但是涉及父母家人,她不敢隨便開口。就像現代社會那句話: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情。萬一被按個私相授受的罪名,佟侍衛孑然一身倒無所謂,程小姐就苦了。
“放心吧,你身體好着呢。聽我的話,好好休養,別胡思亂想。很多現在解決不了的問題,可能適逢契機就解決了,老天自有安排。”顧采薇只能含含糊糊地安慰。
那邊,程昱招呼宋鐸喝茶聊天,因爲他是秀才,正準備參加秋後的舉人試,所以話題談論到會試,不想宋鐸對此很瞭解,兩人聊得不錯。可惜過了一會兒,程知縣的故人來訪,讓人叫程昱過去見禮,程昱讓佟侍衛招待宋鐸。
程昱走後,宋鐸臉上恰到好處的笑容也褪去,似乎有些不耐,往椅背上靠了靠。
佟侍衛不知爲何,比上次見面沉默了些。
“佟兄弟可是有心事?”宋鐸掩飾住眼底複雜,開口問道。
“不瞞宋兄,我在擔心,小姐的身體是否好些?雖看起來氣色好許多,但是不得到顧姑娘的準話,我仍是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