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瞭然地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吃完飯，阿媛收拾好東西，對顧采薇說：“姑娘，你不是想知道那晚娘家的事情嗎？我到廂房裡給你講講，表小姐還小，別污了她耳朵。”
顧采薇點頭，把手裡牌一扔：“表哥，明珠，你們倆先玩跑得快，剛纔鬥地主的分數明珠記好了，一會兒我回來我們繼續再戰！”
明珠點頭，宋鐸望着阿媛的目光，有些耐人尋味。
阿媛低頭垂目，不敢與之對視。
“快說，怎麼回事？”到了廂房，顧采薇問道。
阿媛說：“晚娘的婆婆是咱們村裡的孃家，嫁到隔壁村兩年不到就沒了男人，如果不是肚子裡有遺腹子，恐怕就被婆家以剋夫的緣由趕回來。她含辛茹苦養大兒子，村裡人也算照應他家孤兒寡母，好容易給兒子娶了同村的晚娘，對晚娘也不錯，就是對子嗣看得太重。晚娘有個姐姐，因爲口舌、無子、忤逆好幾樣罪名被婆家休了，在村裡搭了帳篷住，晚娘心善，經常送些吃喝的東西去。可是這人沒安好心，哄晚娘吃了墮胎藥，晚娘婆婆從咱們這裡回去就帶人去找她，她竟瘋了，說憑什麼晚娘過得那麼好，夫君和婆婆都心疼……人心真是可怕。”
說完後，阿媛唏噓不已，顧采薇簡直目瞪口呆。
這還是親生姐妹麼？嫉妒之心未免太可怕了！
“那晚娘的姐姐……”
“自己跳河了，晚娘據說，一滴眼淚也沒掉，只當不知道。”阿媛嘆道，“若不是姑娘，她性命難保，更何況，還失去了一家人都想了那麼久的男孩。我若是她，也不能釋懷。”
“不僅僅是因爲被傷害，”顧采薇面色複雜地說道，“更是因爲被最親近的人傷害，所以更加難以釋懷。大過年的，聽到這樣的事情，真是心塞。這事情，其實該跟明珠講講，讓她學會防人之心不可無。沒什麼她不能聽的，再過幾年，她也要嫁人，也要面對各種各樣的人……”
阿媛突然放低聲音，低到顧采薇聽不到，只能通過看她脣形來理解。
“姑娘，我單獨讓你出來，是有話對你說。”
她的表情太過嚴肅，讓顧采薇的心懸了起來。
“姑娘，我原來是京中昌平侯府老太君身邊的大丫鬟，後來老太君駕鶴西歸，二老爺要我做通房，被我拒絕，他一怒之下把我指給虎子爹……”阿媛長話短說，急促地說。
這是真實版的鴛鴦啊！如果鴛鴦不自縊，恐怕也差不多結局。顧采薇想到。
“蒙老太君錯愛，我管她的首飾……”
最受器重大丫鬟，沒有之一。顧采薇心思又飛了。
“起初我只是見表姑娘眼熟，剛看到她贈與姑娘的金項圈，纔想起來那分明是老太君送給裴家小姐的。我才恍然大悟，表姑娘是裴家六姑娘裴文意，明珠該是她的小字。表少爺應該就是叛出裴家名動京城的裴大少裴文揚，後改名宋文揚！”
阿媛急切地說完，留下顧采薇目瞪口呆。
我滴那個乖乖啊，信息量略大啊，阿媛曾經是這個時代的“白骨精”——每個大戶人家當家主母身邊的大丫鬟，那放在現代，可不是妥妥的總裁助理級別，宋鐸也是豪門出身，這她早就知道，問題是這貨也是個叛逆的，竟然幹得出來叛出家門，甚至改了姓氏的事情！
虧他還好意思罵自己不懂規矩，哼！幼稚的顧采薇第一時間想到這點。
“姑娘，你可明白？”阿媛看她神遊的樣子，不由着急地搖着她的手臂。
“明白什麼？”顧采薇瞪大眼睛。
“表少爺，不，裴少爺，不，宋少爺，根本就不是個好的。”阿媛說道，“他在軍中多年，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出劍，好多權貴子弟被他傷了，告狀到御前，若不是皇上寵愛他的親姨母靜妃娘娘，偏袒於他，恐怕早被責罰。他在京中聲名狼藉，當時除了昌平侯府的三少爺與他交好外，其他勳貴人家沒人跟他來往。更有人說，當初不是他叛出家門，而是遭到裴老爺驅逐，因爲，因爲他逼、奸繼母婢女，逼得那婢女投井自盡，更持劍殺了一個路過的婆子，暴戾恣睢，莫敢相與。這是我離京前半年發生的事情，所以我都有所耳聞。明珠姑娘最是可憐，她本是乖巧聽話的姑娘，可是被裴少爺強行帶出府，裴老爺氣大少爺，連帶着她也嫌棄——因爲裴大少爺的生母先夫人和裴六姑娘的生母，是姐妹，所以連她也不準再進門。秦老太君最是明辨是非之人，雖不喜裴大少爺恣意妄爲，不肯見他，但是對裴六姑娘仍存善意，可憐她母喪父離，憐她將來婚事無依無靠，所以特意賞了她很喜歡的這項圈，還是我親手給裴六姑娘戴上的。也難怪我覺得明珠姑娘眼熟卻認不出來，那時候她形容尚小，現在長開了，可是仔細看，還是能依稀辨出當年模樣。她胳膊上有塊燙傷的疤痕，當初我伺候她更衣的時候見到過，剛纔我伺候表姑娘換衣服，看到了……這纔敢確認！”
阿媛一口氣說完一大串話，聽得顧采薇覺得思維都跟不上。
深宅大院宅鬥，果然深不可測啊。
“我懂了，真是太複雜了。”顧采薇嘆道。
“姑娘！”阿媛急得直跺腳，“裴大少爺連親生父親都敢忤逆，你還敢跟他來往！更何況，他跟三皇子是表兄弟，一向走得近，現在三皇子賣國被圈禁，裴大少爺說不得，也是通緝犯，你怎麼敢收留他！如果被查出來，那是要連坐的啊！當年他還深受皇恩的時候，皇上想給他和孔國公家的孔二姑娘賜婚，被孔二姑娘當場拒絕……”
顧采薇用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消化完全部消息，看看她都捲入了什麼事情——種田、宅鬥，現在連奪嫡都有了，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其實還挺有穿越女主的範兒！但是好在她懸崖勒馬，堅決要跟宋鐸劃清界限，不能任由她好好的種田文發展成狗血宅鬥奪嫡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