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寅時起身,顧采薇知道,只是她閉眼假寐,聽着他穿衣出門,待他腳步聲消失,纔敢讓淚水盡情流下來。
宋鐸走了,帶着隋易和劉辛,帶着小青,留下鄧博。
鄧博是他最倚重的人,武藝高強,謀略出衆,對他和顧采薇,都是忠心耿耿。把他留下,他才放心些。
當顧采薇看到鄧博的時候,立刻猜到宋鐸所想,幾乎又忍不住淚流的衝動,但是終究忍住了。
沒有宋鐸,她哭給誰看?想誰憐惜?
她要振作起來,替他守好後方!
“鄧博,我有話跟你說。”顧采薇衝鄧博道。
“姑娘有話請講。”在宋鐸營帳內,除了水沉和蘇合併周路外,並無旁人,所以就直接道。
“我有身孕了,三個月。”
顧采薇口氣平靜地扔出一顆炸雷。
帳內除了她的四個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將軍可知道?”鄧博最先找回自己的聲音。
顧采薇搖搖頭:“我昨日才知道,不敢說,怕他分神。我想問,如果順利,他什麼時候能回來?能趕在孩子出生前嗎?”
鄧博咬脣道:“快的話兩三個月也是有的,慢的話五六個月也是可能的……姑娘,這事情,您有什麼打算?”
這個孩子的身份,該如何定?若是按正常來說,無論如何也記不成嫡出的,搞不好,還得連累顧采薇做不成正室,雖然對於早已年過二十的宋鐸來說,第一個孩子是天大的喜事,但也確實棘手。
“沒什麼打算。”顧采薇淡淡道,“等表哥回來,自有安排。”
宋鐸連叛出家門的驚世駭俗的事情都能幹,難道還不能安排好自己和孩子?她不信,他是礙於世俗的壓力,委屈了她們。那樣就不是她愛的男人了。
若是他回不來……
顧采薇不想,沒有這種可能。
沒有他,便沒有她,如此而已。
顧采薇的這般淡然,讓鄧博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晌道:“那姑娘只管好生保重,您的身子和小主子的安危,纔是第一位的。傷病營那邊……”
顧采薇道:“我自己的身體狀況,自然有數。現在又沒有顯懷,我會根據自己身體把握的。只是這件事情,還是瞞下吧。一則怕有細作,威脅我和孩子安全;二則不想別人知道,沸沸揚揚,萬一傳到表哥那裡,亂他心神。”
鄧博點點頭,扭頭吩咐水沉和蘇合道:“好生服侍,姑娘和小主子的命,便是你們的命。”
兩人鄭重點頭,忍不住去看顧采薇的肚子。
顧采薇笑笑,道:“還小,要到四五個月纔能有一點顯懷。”又對鄧博說,“她們都跟了我這麼久了,既是主僕又是姐妹,不必說如此生分的話。”
鄧博一時也想不起來還有什麼要囑咐的,便告辭出去,想着再好生想想有什麼其他安排。
周路看着顧采薇,訥訥地問:“小公子,可有什麼想吃的?我從前記得我娘懷我弟弟的時候,很喜歡吃酸杏……”
顧采薇笑着摸摸自己小腹:“沒有呢。要是有的話,自然會告訴你去給我找來,不能輕鬆了你。只這個孩子,也知道父母都忙,很乖呢。大概是個女孩,貼心的小棉襖。”
周路卻道:“定然是個小公子。”
顧采薇也不反駁,衝他笑笑,知道他是好意,心裡卻想,只要是她和宋鐸的血脈,無論男女,只要健康便好。
待周路也出去後,水沉和蘇合都圍上來,分左右跪在她椅子邊上,好奇地看着她肚子。
“想想姑娘前段時間那麼累,我真是後怕。好在我們小公子是個要強省心的。”水沉嘆道,望着顧采薇的小腹,“都三個月了呢。從前不都說,三個月內要注意那麼多事情,有那麼大反應,到了姑娘這裡,什麼都沒有了。”
蘇合則道:“姑娘,我能摸摸嗎?它會動了嗎?會不會踢你?”
顧采薇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部,笑道:“至少還要兩個月纔會動呢。它現在,就我拳頭這麼大,能看清楚胳膊和腿,但是看不清楚性別……”
她想起前世陪着懷孕的同學走後門去彩超室看男女,那小小的男孩十分配合,仰着面,分開腿正好對着屏幕,笑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蘇合好奇地問:“怎麼看?”
顧采薇才覺語失,搪塞幾句過去。
至此以後,她就成了重點保護對象。知道的這幾個人,就算見她好端端地在外面多走幾步,都緊張的不行。
只有孕婦自己,渾然不覺一般,該吃吃,該睡睡,該工作工作,所以其他人,真的一點兒差別都沒看出來。
到了快五個月,顧采薇因爲身材消瘦,肚子已經鼓起來了,所以就不再去傷兵營,老實呆在營帳裡,晚上人少的時候才由水沉和蘇合陪着出來走走。
“會動了,真的會動了呢。”蘇合把手放在顧采薇肚子上,等了好長時間,終於感覺到裡面的小傢伙輕輕踢了她一腳,激動道,“從前姑娘還說得五個月以後呢。”
水沉一邊做着小衣服一邊道:“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孩子!定然是個調皮的小公子呢!”
顧采薇笑道:“我也沒想到這麼早就會動了。男女不好說,是個調皮搗蛋的,那是一定的。水沉,別做了,燈光太暗,傷了眼睛。”
水沉抖抖手裡的紅色小兜兜,笑道:“我本來覺得做得夠小了,收到阿媛姐姐給捎來的那些,才知道原來新生的孩子那麼小。”
阿媛剛剛生了她第二個兒子,聽說顧采薇懷孕,激動得不得了。要不是都攔着她,月子裡就要動針線。等出了月子,立刻着手做起來,讓人捎來兩大包袱衣服。
“阿媛給帶來這麼多,已經儘夠了。”顧采薇笑着摸摸還在跟她“玩耍”的小東西,“都夠它穿到三歲了。再說,蒹葭也偷偷送了不少。”
蒹葭是個最爲聰明的,從蛛絲馬跡中看出顧采薇的情況,於是偷偷做了衣裳來送,不時跟她說些傷兵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