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危難的時候,越是覺得至親才最重要,白旗山倒是想着兩個兒子了。
白蓬一直養在老夫人身邊,好燙好藥的喂着,身體底子填補出來些,比才受傷的時候,看着要強多了。
那麼,就剩下被扔在羅陀寺中修身養性的白芨了。
“老三怕是趕着去羅陀寺接孩子,他也知道經歷了這些,我說要禁足白芨的事情,等於不了了之,沒想到,你早先一步,把他們都給送回來了。”
老夫人沒有強求的意思,她是很想白棠在這個時候回來。
老三的劣根性徹底暴露,家主的位子怎麼都不能傳給他。
老夫人心裡頭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白棠回來接手。
如今,這個念頭不是香餑餑,而是枷鎖,她反而不敢當着白棠的面提出。
她知道白棠重情義,把幾個弟妹送回來,已經是給了人情,還有對裘婆子的態度,更加明朗。
“要是家裡頭有個能做主的人扛着,我恨不得把自己這雙老眼昏花的眼珠子挖出來,怎麼會看錯了人。”
老夫人近乎自言自語的說完這句話,回過身,慢慢走上臺階。
白棠以爲她還有很多話要說,突然留下一句就愕然而止。
話中的意思,是老夫人後悔趕她走。
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
白棠依然沒有接口,危難之時,她要是自己提出了,等風平浪靜之後,沒準會有人說她趁人之危。
以前,她不會這樣想。
吃一塹長一智,如今是要多考慮考慮了。
她重新坐上馬車,讓車子回羅陀寺去。
然後,聽到外頭有人疾呼她的名字,是裘婆子追上來,非要給她兩瓶香膏,她推卻不了,勉強收下來。
裘婆子隔着車窗,緊緊抓住她的手。
白棠只能喊車伕先停下來,否則的話,就把裘婆子拖着走了。
“大姑娘,你大人有大量,要是不計前嫌的話,好歹多回來看看。”
“老夫人讓你同我說的?”
裘婆子用力搖頭:“老夫人如今成天一個字都不說,你看看她的樣子,她後悔了,她已經後悔了。”
白棠心說,那是因爲白家出了壞事,要是藥田沒出岔子,兩邊的生意都蒸蒸日上,老夫人會後悔嗎?
這種有事有人,無事無人的態度,她也是看夠了。
“大姑娘,你好歹看在早早過世的大爺份上。”
裘婆子的手指一根一根放鬆開,老淚縱橫。
白棠看不下去,取出帕子遞給她。
“我考慮考慮。”
要是父親的死,只是因爲烏香的話,那麼她還不至於和本家的親戚們,來個深仇大恨的。
但是,其中還有不解的細節,她必須要弄明白。
裘婆子得了她三分的話,已經很是滿足。
在白棠放下車簾前,見着裘婆子給她深深做了個禮。
“走吧,快些回去。”
白棠心口被情緒壓制的難受不已,就算她知道自己做的都是對的。
但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馬車行駛的十分平穩,很快將她送回到羅陀寺。
她沒有進寺院的門,蘇子澈在外面的車中等她。
白棠不過是從一輛車,換到了另一輛車。
“回去耽擱了不少時間。”
蘇子澈早就想過會是這樣,白家那邊的警戒稍有鬆弛,肯定會想辦法,向白棠求助的。
“阿澈,我心裡難受。”
蘇子澈將她的肩膀摟着,讓她的頭側過來,依着自己。
“我明白的。”
“剛纔有一句話是對的,打斷骨頭連着筋,他們畢竟是我的血親。”
“我會差人將白旗河的屍體送回去,留着應氏一個活口就夠了,那邊就早些入土爲安吧。”
白棠的眼前再次浮現出白旗河的死狀。
屋中濃濃的血腥氣,還有觸目心驚的牆面。
他也是打小被壓制在兄長的底下,白家從上到下,口徑一致,就說白旗河身體不好,等同於廢人,否則的話,他不會被應氏蠱惑。”
十幾年前,烏香差點就已經在荀陵郡生根發芽,但是出了意外。
父親因爲烏香而死,老爺子儘管恨得咬牙切齒,還是因爲此事,拒絕了合作,荀陵郡中最適合的合作對象就是白家,白家不肯答應,整件事情的流程就走不下去。”
難道會是巧合嗎?
“我還是不能相信,父親的意志力會這樣薄弱。”
一個打小含着銀匙出身的白家長子,寧願捨棄錦衣玉食,說要行走十年,替人治病,纔算是真正的行醫之道。
這樣的人,怎麼會輕易服食烏香,又怎麼會被烏香的毒癮弄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不是因爲白旗萬是她的父親,她纔將他想得格外美好。
只是,其中兩大塊拼圖的花紋略有出入,白棠總覺得好像還缺少了那麼一小塊。
還有,她自己身上發生的那件事情。
石頭哥聽到的兩個人對話,再清楚不過,是有人指使了,來白圩村加害她的,那些人一擊不中,爲什麼就此收手了。
“你想回哪裡去?”
“阿澈,我想去南城藥鋪。”
“和我想的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要是他們只找到了應氏一個人。
那麼偷襲石永言的女人又是誰,南城藥鋪,不可能沒有人見到,那個女人明明是從藥鋪裡面走出來的。
白棠側身抱住了蘇子澈的手臂。
“阿澈,你這樣一路辛苦,累不累?”
“其實,還好。”
他更累的時候,她沒有見過,他也不想讓她見着。
“別多想了,到南城藥鋪再做打算。”
“我聽着你的話,怎麼覺得好像會白跑一次?”
蘇子澈的臉容放鬆開些:“如今,我想什麼,都瞞不過你了。”
那是因爲,你壓根就沒有想要瞞着我,否則的話,你壓着心思,恐怕真能猜出來的人不多。
白棠只看到眼前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除了朝前走,不能叫人回頭。
她眨了眨眼,輕聲道:“阿澈,是不是快天亮了?”
蘇子澈心領神會的笑了笑:“恐怕還早着呢,你能撐就撐會兒,要是撐不下去。”
“不,這些事情都關乎到我的過去,我的將來,我必須親眼看着最後的答案。”
蘇子澈做了個她最熟悉的動作,把人往懷裡頭一摟,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