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衙役正呼呼大睡,但一聽到動靜,便也立即醒了過來。
一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站在屋裡,兩人迷糊了一下,突然想到這家男主人就是一個叫老鄭頭的,莫非就是眼前這個?
而老鄭頭見兩人醒了,立即當前,乾枯的老臉上擠出一絲笑來:“兩位差爺,敢問爲何在老朽家中?”
他說了一下自己去老友家中喝酒,又睡了一覺,這會兒纔回到家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哦,是這樣的,楊氏假造婚書,證據確鑿,今日過來本是要將她捉拿歸案的,怎知她中途尿褲子,我們邢師爺好心叫她回房間換衣裳,可好一會兒沒動靜,打開門一看,卻發現她人已經溜了!”
“沒錯,老鄭頭兒,你屋裡可有什麼機關密道?”
兩個衙役一個敘述,一個則是盯着他詢問。
而老鄭頭本就有些一心虛,一聽說是楊氏出事,原本鬆了一口氣,可再一聽對方提起密室,便不禁心中咯噔一跳!
他頓時就想到,楊氏很有可能躲進了那間地下室!
可這兩個衙役提到了機關密道,卻又詢問自己,顯然是想到了,卻沒有找到。
老鄭頭自然不能如實告知。
“沒有啊,我屋裡兩位差爺儘可以去搜,着實沒有什麼機關密道這種東西,我就一鄉野木匠,做點桌椅木櫃什麼的還可以,但像是機關這種東西,一聽就很高明,我可不會做的!”他連連擺手否認道。
兩個衙役看他一身邋遢,年紀也大,鬍子拉碴的落魄樣子,的確不像是什麼懂機關的高手,也並不多疑。
“那你這屋裡還有什麼通道?我看那唯一的窗子,是通向院子裡頭的,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在院子裡,楊氏斷不可能從這扇窗子逃走,雖說還有個後窗吧,可那後窗卻被木板封死,應當也不可能……”衙役分析道。
“唉呀,兩位差爺只怕是弄錯了!”老鄭頭一聽,當即一拍額頭道。
“怎麼?”
“那後窗其實沒有被木板封死!只消擡手一動,就能把那些木板給挪開!”老鄭頭神情裡透着幾分尷尬,“只怕那楊氏,就是從後窗跳走離開了!”
“什麼?沒封死?”兩個人不禁面面相覷。
仔細一想,當時雖然他們在屋裡搜索,連一隻破鞋頭都沒放過,可對於那窗子,卻的確是忽略了的。
只因那窗子上幾根木板縱橫交錯,且佈滿了釘子,一眼看過去,還以爲是死死釘在上頭,誰會去想那是個擡手一動,就能挪開的?
“兩位差爺若是不信,可以跟我去查看一番。”老鄭頭又道。
兩個衙役自是點頭答應。
老鄭頭打開房門一進屋,就見到滿室的凌亂,不禁就是暗暗想到,他們果然是搜過屋子的!
他也不提這屋裡的凌亂,就跟沒看見一樣,徑直走到後窗那裡,一擡手,按住那縱橫交錯的木板的兩邊,便是一下將木板給拿開了!
兩個衙役一看,心道果然如此。
這木板並未在窗子上釘死,只要把它給挪開,外頭的窗戶足夠一個人跳出去。
“兩位差爺,你看這……”老鄭頭臉上現出一抹爲難。
“這樣,明日我先回縣城稟告此事,你且先在這裡守着,等我帶回易縣令的命令再說。”一個衙役和同伴商量道。
“也好。”另一人想了一下,點頭應下。
外面,一夜沒睡着的顧欣茹偷聽到這些內容,就是趕緊回了房間。
她動靜極小,屋裡說話的幾人都未曾發現。
“兩位差爺若是不嫌棄的話,就請在這裡歇息吧。”老鄭頭指了指那張寬敞的土炕。
“不必了,我們二人在外頭再坐一會兒便可,反正離天亮也沒多久了。”兩個衙役倒不是那等霸道之人,一看屋裡亂糟糟的,倒不好麻煩他再收拾,便客氣的婉拒道。
老鄭頭聞言,立即又殷勤的爲這兩個衙役在堂屋,專門收拾出來睡覺的地方,抱了兩牀被子,並且點了爐子。
屋子裡頓時暖和了許多。
兩個衙役見他勤快,自然少不得言語感謝一番。
做完這一切,老鄭頭纔是有條不紊的回了屋裡,而一進房門,他就是臉色一變,啪的一下,將房門從裡頭給插上了!
他立即走到炕頭底下,找到了一根隱秘的線頭。
那線頭一扯,一塊木板立即從土炕跟牆壁之間的縫隙中滑了出來,他拿着火摺子點燃,爬進黑乎乎的土炕裡頭,便見一個機關就藏在那塊木板後面的凹槽之中。
原來,先前邢師爺帶着人搜了土炕內部,卻一無所獲,那是因爲真正的機關是在土炕內部靠牆的那一處牆壁上!
若不知道,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些!
老鄭頭擡手一動,只聽“啪”一聲,外頭一塊挨着土炕的地板上,露出了一口黑洞洞的入口,這纔是進入地下室的通道!
尋常人根本發現不了!
而楊氏只不過是當時慌亂之中,不小心踩到那根線,陰錯陽差的觸動了機關,掉進了密室之中,因爲這密室的通道在人進入之後,就會自動關閉,故而外頭的人是發現不了的。
這自然都是老鄭頭的設計!
他對這兩個衙役說,自己只是一個鄉野木匠,可實際上,他年輕時卻曾經師從本朝赫赫有名的機關大師的後人,後來因爲行事不端,被逐出師門,便只好回到清河村,靠着一門木匠的手藝成家立業,直至現今。
老鄭頭一手拿着火摺子,另一手牢牢抓住一根麻繩,身子吊着,慢慢下滑着進入地下室之中。
一落地,他就點燃桌上的蠟燭。
地下室中頓時一片燈火通明,然而,卻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他舉着蠟燭四周查看,並未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難道楊氏是跳窗子離開了?
畢竟她並不知道密室的存在,連官府的人都找不到,憑她,那就更找不到了。
老鄭頭舉着蠟燭,走到那幾口棺材旁邊,在棺材跟牆壁的漆黑縫隙之間也照了照,並沒有人藏匿在那裡。
那麼這裡唯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這幾口棺材裡了。
可老鄭頭站在這裡,卻面帶猶豫。
他忽然想起來,今夜跟汪屠戶一起喝酒時,兄弟兩個說的那些悄悄話。
說起來,他表兄弟衆多,並非只有汪屠戶一個,但所有表兄中,卻只有他們二人感情最好,那並非是因爲住得近,而是因爲他們兩個臭味相投,有共同的嗜好,那就是喜歡年輕貌美的小娘子。
可前段時間,汪屠戶卻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不再跟自己來往,過去打罵那一對傻兒女,如今卻成了個盡職盡責的好父親。
今晚,他就問了這個問題:“是什麼讓你突然變了?”
而汪屠戶的回答,則叫他心中頓時猶如受到了驚濤駭浪般的衝擊,直至現在,都難以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