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這世間除了生死,還有什麼更能令人害怕的嗎?
更何況,她已經是經歷過一次生死的人了。
這麼想着,顧寶瑛便是眼眸彎彎的笑着看知硯:“有你在,我怕什麼?我們知硯大哥,如今可是厲害着呢!”
她說着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一抹不自覺的親暱。
知硯垂眸,看着她粉頰玉顏,精緻的像是一個瓷娃娃一般,說話的語調又是軟糯糯的,就像加了蜜糖一樣瞬間甜到人心底去,心裡不禁就是一片一片的輕柔起來。
“說的是,我現在的確要比從前厲害一些,明日我就拿着那張弓,誰敢亂來傷了寶瑛,我就讓誰付出代價。”知硯眸若星辰,神色溫柔認真的緊凝着她,口中道出的話,卻不覺帶上幾分威懾狠戾。
說完,他又忍不住擡手,動作輕柔地颳了刮她精巧的鼻尖。
他這一突來的舉動,讓得顧寶瑛不由一愣。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隨即微微有些臉紅,只因這一舉動,着實有些曖昧了……
“那我便等着明日知硯大哥護着我,不過現在,我該去做飯去了。”顧寶瑛一面點着頭,卻是又一面低下頭去,怕自己並不常有的羞窘被他看到。
“我幫你?”
“不用不用。”顧寶瑛連連擺手,笑了一聲,“君子遠庖廚,還是我自己來就好,知硯大哥,你若沒事做,先去把我帶回來的那團血衣葬了吧。”
“既如此,那也好。”知硯也笑,溫聲應道,又同她商量了要將馮氏的“孩子”葬在何處。
等說完,顧寶瑛則悄悄鬆了口氣,隨後便低着頭,像一隻貓一樣,腳步輕盈地從他跟前溜走了。
她卻不知自己這副樣子,惹得知硯心裡癢癢的。
眼看着她逃開,知硯搖首一笑,便自去忙碌了。
做好飯,顧寶瑛先給馮氏盛好了,端進屋裡。
此時,馮氏正愣愣的盯着房樑發呆。
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到現在,她還戰戰兢兢,有些害怕這場夢醒來,害怕一切是假的,卻又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如此的矛盾。
她失去了自己期盼多年的孩子,這是讓她最爲傷心的。
可與此同時,終於離開了趙家,卻又讓她感到無比的輕鬆。
原來,踏出趙家的大門,獲得自由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這種輕鬆的心情,又讓她有一些愧疚和負罪感,因爲這一切,是用那個失去的孩子換得的,如果不是孩子掉了,她仍然不會有勇氣和決心離開趙家。
“嫂子,先吃飯吧。”顧寶瑛的到來,打破了她的沉思。
“寶瑛。”馮氏回過神來,從牀上坐起,仍是難掩悲痛地衝她虛弱一笑,“以後不必再叫我嫂子了。”
“那以後我就叫你文芳姐!”顧寶瑛立即甜笑着改口,“文芳姐,先吃飯吧。”
“哎,好。”
馮氏從顧寶瑛手裡接過飯,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文芳姐,孩子我已經叫知硯大哥葬好了,就在咱們家院子後頭,把你那件衣服也葬在了一起,算是對他的陪伴,等過幾日我爹回來了,就叫他去找一位大師超度一下,以後也投個好胎。”待她吃完了,顧寶瑛纔是看着她,輕輕地說道。
她話音剛落,馮氏的眼淚,就也跟着掉了下來。
顧寶瑛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靜靜地陪着她。
待馮氏哭夠了,擦了擦眼淚,便是感激的道:“寶瑛,多謝你,若昨日不是你趕到了,我恐怕還是沒有勇氣離開趙家。”
“文芳姐……”顧寶瑛拿了帕子,爲她擦淚。
“等我坐完小月子,我打算離開這裡了。”馮氏突然又道。
“離開?你準備去哪兒?”顧寶瑛疑問,她記得馮氏已經沒什麼親人了。
“去投奔一家遠房親戚,是我母親的孃家人,我與她同歲,但按輩分,卻還要叫她一聲表姨,她如今在隔壁的藺縣一戶大戶人家的主母身邊當差,據說很得主母看重,我投奔她,也好去那戶人家謀個差事,雖說自我出嫁之後便鮮有往來,但憑着我幼時與她的交情,想必她不會拒絕。”馮氏臉上擠出一抹笑來。
“這倒也是一條出路,不過,我卻覺得,也不用操之過急,你許久未曾與她來往,不知她的近況究竟如何,不如先在我家待着,給她去一封書信,打探一下能否在她東家面前給你謀差事,若是能,你便過去,若是不能,也好過你冒冒然去了,反而落得白跑一趟。”顧寶瑛聽了,略一思索,便是建議道。
“可是,那還要等多久?我怎好意思一直待在你家……”馮氏說到這個,臉上一陣歉意。
她已經是請寶瑛幫她擺脫了趙家,如今還要賴在顧家坐小月子,讓人家寶瑛照顧自己不說,難道往後還要繼續賴在這裡?
“那有什麼?我娘可是很高興你住在我家呢,劉嬸經常還要做針線活,不能總是過來陪着她,你若來了,便有人經常陪我娘說話了,再者是,你若閒着無聊,也可以叫我娘教你刺繡,這樣學會了,倘若以後真的要走,也有一門技藝傍身,總是好的。”顧寶瑛拉住她的手,親親熱熱的語氣,叫人打心底生出一股沒法子推諉的親切感來。
馮氏便是心裡一暖。
想想她說的那些話,盡是不無道理。
至於說如今不好意思麻煩她們,那便將這當做是一份恩情,待到來日有機會了,再報答便是。
這麼一想,馮氏便笑着點頭:“好,那我就厚着臉皮,繼續待在你家,承蒙你和徐嬸嬸的照應了。”
“跟我家還客氣什麼呢?文芳姐,你先休息,我不打擾你了。”顧寶瑛語罷,便端着碗筷,出了房間。
吃完飯,又收拾好。
她就把教馮氏刺繡的事情,跟徐氏說了一下:“文芳姐如今正是想得多,容易往壞處想的時候,娘,你就教教她刺繡,讓她有個新的事物,把精力投入到上頭,也不至於對失去孩子這件事,太過於悲傷了。”
“這是自然。”徐氏正是無聊,一聽這話,便應下來,同時又感到疑惑,“馮氏的孩子究竟怎麼回事?真是趙家人有意害她,不想讓她生下孩子?會是她大嫂做的嗎?”
“不好說。”顧寶瑛仔細回憶了一下早上趙家幾人的神情,“王氏最有這樣做的動機,但似乎不是她做的,趙醬婆平時對文芳姐最苛待,可她卻一心一意盼孫子出生,似乎也不是她……”
可馮氏又實實在在的,是被人故意用蛇嚇的流產了。
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我倒是有心想問問文芳姐,可她如今喪子,正是最悲痛時,也不好在這時候戳她傷疤,還是改日再說吧。”顧寶瑛想了一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