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徐氏有那麼重要嗎?值得你們如此興師動衆?”江鎮淡淡的反問道,“還是說,最根本的是,因爲我不是老太爺的親生子,我娶了徐氏,就要觸動到你們的利益了?”
“大哥,你就如此不信任我,聽憑几個小人搬弄是非?”
他質問的話語,好像帶着點漫不經心的隨意,卻又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威嚴。
只有江舟十分清楚,他的這種威嚴,是與生俱來的。
在江舟的心目中,江鎮就像一頭本來屬於狼羣的頭狼,卻偏偏離開了族羣,選擇做一家農舍溫順忠誠的家犬,如此的讓人遺憾和惱怒。
頭狼只應該回歸狼羣,而不是拋棄雄圖,待在這裡。
“二爺,在你的心目中,江家還比不上一個瞎眼的婦人重要嗎?你說執意要娶,豈不就是寧願爲了她,拋棄整個江家?”江舟在這時候,搶在前頭,一語雙關的說道。
江鎮當即目光幽沉的看向他。
在這樣的目光中,江舟有幾分怯意,可卻硬是死撐着與他對視。
片刻之後,江鎮纔是緩慢而堅定地說道:“你應當比誰都清楚,只要是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沒人能逼我,這包括任何事情。”
說完這句,他就不再理會江舟,轉而看向江勤。
“大哥,我只想聽你一個人的意思,若你也是如此,我執意娶徐氏,便只能卸下這家主和里正之位,那我也只好照做。”
“二弟……”
江勤本是仍有些猶豫,可方纔聽了江舟的話,又狠了幾分心,只咬牙道,“既然在你心目中,江家連一個瞎子都比不過,那你叫我如何繼續信任你?這江家畢竟是祖輩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的,我便不能由着你來。”
“嗯,我明白了。”江鎮點點頭,儘管已經知道答案,但還是又一一看向江興、田氏和孫氏,“你們也是如此嗎?”
這也是他的家人。
不過他心裡清楚,很快,就要變成曾經的親人。
而在他這樣的目光中,三人都是紛紛低下頭去。
“二弟,我一個女人一向不當家,不過,我也不想要一個瞎子妯娌。”田氏先就是撇了撇嘴,有幾分陰陽怪調的說道。
她一開口,江興和孫氏對視一眼,便也是跟着說道:“二叔,只要你不娶徐氏,你就還是我們二叔。”
“二叔,爲了咱們一家和和氣氣的,你還是不要娶徐氏的好。”孫氏也道。
至此,整個老江家,除了早就被孫氏哄着,壓抑着和兄長團聚的興奮,已經睡着的江潮之外,連同三房,都在等着看江鎮的選擇。
江洋目光裡更是流露出幾絲紈絝。
只要收拾了江鎮,把他從里正這個位置上拉下來,剩下大房,就好收拾的多了!
“不是咱們一家了,是你們一家。”此時,江鎮緩緩地搖了搖頭,卻是語氣堅定的說着,從那把他坐了十幾年的太師椅上,徐徐起身。
“二叔,你……”
“二弟……”
大房的人一聽他這話裡的決絕之意,當這一刻真正要來臨,俱是渾身一震。
江鎮目光卻是落在了三房幾人身上,冷冷的瞥了江洋一眼,說道:“明日,我會再去縣城一趟,去官府把里正的職務交接一下。”
他這麼一說,三房幾雙眼睛,頓時齊齊一亮。
這讓得他當即就幾分譏誚的翹了翹脣角,接着,就又是話鋒一轉,“不過,這裡正和江家家主的位子,畢竟是老爺子親自交到我手裡的,我不能就這麼隨便的卸下,也得親自指定一個人才行。”
“話不能這麼說,事兒不能這麼做,萬一你要指一個外人,難道也由着你來指?”江洋一聽,就急了。
若是要讓江鎮親自指定,那肯定就輪不到他們三房。
“既然是江家手裡傳出來的東西,那自然還是要回到江家人手裡。”江鎮只神色淡淡的一句,“所以,你們大房和三房,現下就先商量商量,看看誰接這個位置比較合適吧,商量出結果就告訴我。”
說完這些,他便一副事不關己的,甚至還有着幾分悠閒的給自己倒了杯水,不疾不徐的喝了起來。
他這麼悠閒起來了,江家兩房的人,卻是急了。
“三房早就分家出去了,這位置輪不到三房的人!”江勤當即就是說道。
“大哥,話怎麼能這麼說?今天我就說過了,我們三房雖然分出去了,可我們到底還是老江家的人,老江家的族譜上,可還有我們的名字呢!所以,我們三房也有競爭的資格!”江成也跟着着急道。
“你們有啥資格?當初咱爹在的時候,讓家和萬事興,你卻爲了爭家產非要鬧分家,分走了多少家產,你心裡沒一點數?現在竟然還能舔着臉,要求競爭這個家主跟里正的位子?你憑什麼啊你!”
“就憑我是咱爹的親兒子!咋了?一個外人能佔據這位置這麼多年,我這江家的親兒子,就沒資格了?我今天還就在這裡,非要爭這個位置了!”
“我呸!我是老大!這位置還輪不到你來爭搶!”
“老大怎麼了?我還是老幺呢?以前咱爹總要讓大的讓小的,你是把咱爹說的話都給忘了吧!”
“喲呵,你還敢拿咱爹的話壓我是不是?那咱爹還說過,你要是不敬兄長,就讓我來收拾你呢!我現在就親手教訓你一頓!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不能忤逆兄長!”
兩兄弟上午時,還一口一個親兄弟的想起彼此是血濃於水的關係,這會兒,竟是爭得臉紅脖子粗,一時之間誰也不讓誰,說着說着,江勤便是一個氣血上涌,一時沒控制住,手裡那杆沉甸甸的老煙槍,就是一下狠狠的敲到了江成腦門上!
頓時,江成腦門紅了一片。
他只覺眼冒金星。
“爺爺!”
“哎呀成啊!”
江洋跟衛氏趕緊扶住他!
待江成那頭暈的感覺過去了,他摸了摸額頭,一抹鮮血沾染在手指上,頓時叫他也惱羞成怒,臉上一道猙獰,就是雙手伸展着衝過去一下掐住了江勤的脖子,嘴裡則是撕心裂肺的大喊道:“老子跟你拼了!”
“哎唷你們幹啥!”
“打人了打人了!”
“放開我爹!”
“放開我爺!”
“哎唷誰踹我!”
“哪個小賤蹄子敢抓我頭髮呢!”
整個江家,竟是亂作一團,大房和三房的人廝打做一團,只有江鎮冷靜而又事不關己的坐在那裡,以及一旁的江舟。
他沒有去勸架。
此時,看着這一幕,只覺得丟人刺眼,無法直視。
“二爺如此手腕,三言兩語挑撥的他們如此,這家主跟里正的位置,想必是能坐穩了的,可是,二爺爲什麼就非要甘心委屈自己,待在這小小的山村裡,而不去施展自己的抱負呢?”江舟無法去理解,不能認同的蹙着眉頭,看着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