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顧欣茹不知爲啥,都沒再來找過他。
他畢竟粗枝大葉,又沒什麼心眼。
這麼幾天過去,沒人在他跟前有意無意的唸叨顧寶瑛的不好,他便有些想她了,也忘記了之前還跟她生着氣,一時按捺不住,竟是厚着臉皮,巴巴的跑到顧家的私塾去了。
剛來到這大院裡,就聽到一陣整齊的讀書聲。
這對江潮來說,是有些陌生的。
他心裡生出一些好奇,悄悄地挪到那私塾所在的小院外頭,探出腦袋往裡一看。
只見一個個原先渾身髒兮兮,啥也不知道,就會跟在他屁股後頭滿村子瞎跑的小屁孩們,此時一個個的,竟都是有模有樣的抱着一本書,洗的乾淨的小臉上,皆是帶着一抹認真,誦讀着那一個個複雜的文字。
以前,每次一聽到讓讀書,他都頭疼。
可現在,他看着這些小孩子們都坐在同一間屋子裡,卻又不禁生出了幾分羨慕。
“咦?江潮?你咋在這兒?”這時候,他身後忽然一道驚訝的聲音。
“啊?我,我來看看!”江潮扭頭一看,見到是劉嬸,稍稍鬆了一口氣,心想若是被顧寶瑛逮到他竟然偷看,那他可真的就有點丟人了。
“你咋不來讀書?寶瑛一直唸叨着想讓你也過來呢,這都開學好幾天了,都沒見到你。”劉嬸看着他,不禁奇怪的道,這也不像是不想讀書的樣子啊。
“真的?寶瑛她真的希望我來讀書?”江潮一聽這話,不禁雙眼一亮。
“這是自然,私塾報名那幾天,她可一直等着你家人過來呢,結果問了里正,里正卻說你不願意,她還很是失望的樣子呢,直說應該讓你也跟着讀書識字纔好。”劉嬸笑着道。
“是嗎?”江潮黑黝黝的臉有幾分發熱,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裡卻平添了幾分期待。
寶瑛既然希望他來,那不就意味着,她其實也並不是討厭他的?
“對了,你現在沒事的話,能不能給我幫個忙?”劉嬸又道。
“啥忙?你說。”
“寶瑛讓我每天燒熱水往這邊送,我這剛燒好了一鍋,正想喊知硯幫忙給我擡過來呢,這些小孩子們讀書讀了半天,怕是早就口渴了,寶瑛說了,不能喝涼水,得將水燒開才行,你能不能幫我把水擡過來?一個大鍋,我一個人擡不了。”
“好,我來幫你!”江潮一聽有事可做,便當即點頭應下。
這麼說定,他就是跟着劉嬸,去了另外一個院子。
那水剛燒開,還有些滾燙,兩人只能是暫且等着,待水溫稍微降下去之後,就把這口大鍋擡到私塾的院子裡,這樣也免得小孩子們玩鬧時,不小心碰到燙傷。
江潮對私塾的事還有些好奇,也趁此機會,向劉嬸問了幾個問題。
而就在這時候,顧欣茹也登門。
她一來到,聽到那些讀書聲,便不禁想起了當初在顧家時,他們顧家的族學,便有許多本家、旁支甚至別的世家的孩子過來讀書,那時候,纔是熱鬧非凡。
心裡有些怨憤,顧寶瑛一個二房生的,憑什麼開得了私塾,生生的總要壓過他們大房一頭?
明明她纔是顧家長女,可偏偏風頭卻總被顧寶瑛給搶去!
真是叫人恨啊!
顧欣茹懷着這種心情,一踏入這個院子,便直奔一旁的廂房。
這廂房是原先顧羨住的屋子,如今收拾乾淨了,擺放了桌子牀鋪,成了顧寶瑛行醫的地方,門口放了一塊簡陋的牌子,上頭寫着“回春堂”三個字。
顧欣茹忍耐着往那牌子上狠狠踹上幾腳解氣的衝動,進了屋子。
這時候,竟然真的有幾個人來看病,這幾個人的長相都十分面生,似乎不是本村的。
這可叫顧欣茹稀奇壞了。
顧寶瑛開醫館,外村的怎麼會知道?本村的許多人想着顧寶瑛只是一個小孩子,根本不願意過來看病,難道外村的是被騙了,以爲她真的懂醫術?
一直到這種時候,顧欣茹都是不相信顧寶瑛真的會給人看病的。
她一走進來,幾雙目光齊齊看向她,不過也都以爲她是過來看病的,並不多放在心上。
顧寶瑛也看到她了,只當做沒看到,繼續給面前這個年輕的婦人瞧病。
“你這是脾虛引起的腹瀉,需要慢慢調理,我這裡給你抓幾貼藥,另外平時要少吃生、冷、油膩的飯食。”說着,她便飛快的寫好病例,又轉身動作麻利的給抓好了藥,幷包好收了錢,將藥包拿給婦人。
“多謝大夫。”年輕的婦人拿了藥,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坐到一旁等待。
她今日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同村的幾個人,都是商量好了,一起過來看病的,這自然要走,也是一起走的。
顧欣茹看着這一幕,便是目露譏誚。
“喲,你開起醫館行騙來,倒也有模似樣的嗎?就是不知道,你這幾貼藥下去,人家吃了,會不會腸子都吃爛了?”她一開口,便譏諷挑事的道。
“你怎麼說話呢?你才腸子要吃爛!”年輕婦人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她這剛來看病,病還沒好,又沒招惹人,倒先被人咒上一頓了?
“這位大姐,我不是針對你,我這是好心提醒你,這開醫館的是我堂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可以對天發誓,她從未學過一天醫術,卻在這裡開醫館行醫,這不就是騙人的嗎?我這麼說,也是不想你受騙,萬一吃藥病沒好,反而出了別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顧欣茹一對上這婦人,便臉色一變,那抹譏諷全都收拾不見,轉而一副真心實意的勸說道。
若換做平時,旁人聽了,勢必會對顧寶瑛產生懷疑,不講理輕信的,更是會立馬就將藥包扔到顧寶瑛臉上要她賠錢。
然而此時,她這話一出,顧寶瑛還沒說什麼,卻惹得這年輕婦人先是嗤笑一聲:“你這小娘子,是故意來污衊你妹妹的吧?堂妹?看來,你這個堂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寶瑛她醫術什麼樣,我可是比誰都清楚,輪得到你在這裡張口就想誑我?”
“我怎麼會誑你?我和你無冤無仇,說這一番話完全是出自好心!既然你不識好歹,那萬一吃藥吃的爛了腸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顧欣茹緩緩搖了搖頭,一副對方無藥可救的無奈表情。
“呵呵,我勸你還是嘴上積點德吧!前幾日,寶瑛去連樹村救了汪屠戶的兒子,我可就在場呢!汪屠戶的兒子被汪屠戶連打帶踹,骨頭斷了好幾根,命都快沒了,可都是寶瑛救活的!你說她不懂醫術,難道你就懂了?”年輕婦人輕蔑的目光,瞥了顧欣茹一眼。
那眼神,完完全全就是看傻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