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尚仙的驚慌失措,司涵遠不以爲然地說:“想知道那就去當面問清楚啊,總憋在心裡不怕得病啊。”
“可是我怎麼能去問他呢,去哪裡問他啊?”尚仙唯唯諾諾道。
司涵遠拍着胸脯道:“這還不簡單,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帶你去他府上問個清楚去,怎麼樣?”
“你是開玩笑的吧。”尚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司涵遠拿出了一包東西遞給尚仙:“誰和你開玩笑?我早就打聽了你今日不用當值,所以帶了侍衛的衣服給你換上,跟着我大搖大擺地混出宮去,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一個金蟬脫殼。放心,我有自由出入宮門的令牌,宮門那裡我也打點好了,不會有問題的,事不宜遲,趕緊換了衣裳隨我出宮吧。”
尚仙回絕道:“將軍您這可是胡鬧,要是東窗事發了,私攜宮女出宮可是大罪,說不定還會牽連到皇后娘娘,安上一個意圖不軌的罪名,我不能害你,我不出宮。”
“好好的人,在宮裡待得久了,怎麼都變得這麼迂腐了,動輒就搬出什麼朝綱什麼體統的,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這兒的嗎,何必苦苦壓抑自己的感受呢,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司涵遠急躁地說。
尚仙深吸了一口氣,道:“沒錯,我是離開這裡,但是我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而不是偷逃出去,更不能傷及到無辜。”
司涵遠沉住氣,低聲道:“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呢,你也不後悔嗎?”
尚仙悚然地凝視着司涵遠,接不上話來。
“天黑之前,我必定送你安全入宮,相信我。”司涵遠略帶懇求地說道。
尚仙躊躇了一會兒,拿着衣服走進了房裡:“煩請將軍在這裡稍待片刻,我去去就來。”
換好了衣服,尚仙緊跟着司涵遠,忐忑不安地來到了永樂門,侍衛見是司涵遠,立刻堆滿了笑容,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
“我要出宮辦點事,天黑之前回來,你們可別把門鎖死了,知道嗎?”司涵遠吩咐道。
“將軍請放心,小的一準兒候着您,您慢走。”侍衛討好道。
就這樣,二人順順利利地出了宮門,走出了好遠,尚仙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而後激動地道:“我終於出來了,在宮裡待了都快三年了,都快憋悶死我了。”
司涵遠出神地看着尚仙:“現在這個樣子纔是真實的你吧。”
尚仙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將軍,王爺府在哪裡?該怎麼走啊?”
司涵遠回了神,“離這兒不遠的,這裡走到頭,再繞兩個彎就到了。”
“您怎麼這麼清楚,難道你常常去嗎?”尚仙心底有些好奇。
司涵遠頗有深意地回答她:“行軍打仗之人,通常都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況且這王爺府在京城,怕是沒有幾個人是不知道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行至禕衡的府邸,司涵遠上前拿出自己的令牌道:“我是威遠大將軍,有事要拜見你們王爺,請去通傳一聲。”
府內的奴才還沒來得及開口,大門就打開了,走出一位娉婷嫋娜的少婦,眉宇間竟有些恰似遜妃的容色,只見她落落大方道:“二位請進吧。”
司涵遠和尚仙驚異之餘,也對這個女子的身份產生了好奇,跟着她走進了正廳,落座上茶之後,那女子溫和地開口說道:“我是王爺的側室烏雅靈茉,你們可以叫我靈茉,不知將軍來找王爺是爲了何事?”
司涵遠恭敬地回答:“不知福晉能否請王爺出來,在下有事想和王爺當面請教?”
靈茉送上了和煦的笑容:“將軍來得真是不湊巧,昨日王爺就動身去了河南信陽靈山寺,皇上也一早兒準了王爺的奏了。”
司涵遠又問道:“請問福晉王爺走時,可有交待什麼時候回來?”
靈茉搖了搖頭,輕嘆道:“王爺沒說,不過給皇上的奏表上說是初定半年爲限。將軍若有急事兒,可以告訴我,等王爺回來,我再轉告他。”
“不必煩勞福晉了,不過是些樂理上的問題,想要向王爺請教,既然王爺不在,那在下就告辭了。”司涵遠客氣道。
“將軍留步,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請將軍示下。”靈茉粲然一笑道。
司涵遠不解道:“福晉請說。”
“我想請將軍身邊的這位姑娘,到我的房裡坐坐,不知將軍意下如何?”靈茉神秘地一笑。
司涵遠怔了怔,正欲開口拒絕,卻被尚仙搶白道:“福晉請帶路。”
走進靈茉的閨房,沒有想象中的“帳舞蟠龍,絮飛繡風,金銀煥彩,珠寶生輝”,卻是別有一番素雅的別緻,楠木的桌几上疊着一沓的宣紙,微風將一張紙吹落到尚仙的腳邊,尚仙拾起一看,上面寫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靈茉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起來,“姑娘,坐吧。”
尚仙有些拘謹道:“福晉,一開始就看出我是男扮女裝嗎?”
靈茉點了點頭:“女子都是生性敏感的吧,何況姑娘麗質天成,什麼打扮都掩飾不了你的光芒。”
尚仙紅了臉:“不知福晉想和我談些什麼?”
靈茉緩緩而道:“姑娘與王爺應是舊識了吧,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也愛上王爺了吧。”
尚仙趕緊撇清:“我不過是宮裡的一個宮女罷了,王爺時常打賞於我,將軍知道我也擔心王爺,才帶我來看看的。絕沒有兒女私情,請福晉不要誤會,奴婢是不敢存此非分之想的。”
靈茉輕拍了拍尚仙:“你不必害怕,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之所以請你來,就是想告訴你:回頭吧,王爺心裡早已容不下別人了,我用了6年的時間,也沒能改變這一切,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你還年輕貌美,還有許多人生的際遇在等着你,不要因此誤了終身才好。”
尚仙抓住靈茉的手道:“福晉。”
靈茉穩了穩情緒,又道:“你時常在宮裡,也該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吧,王爺之所以答應娶我,也不過是因爲我的容貌有那個人的影子,他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回憶裡,外面的人誰都撼動不了。所以,姑娘放手吧,你應該惜取眼前人才是啊。”
從王府出來,尚仙就變得悶悶不樂,她一直在想福晉的話,原本她是羨慕她的,能夠日日與禕衡爲伴,卻沒想到她的心裡是那麼苦,一直活在另一個女人的陰影之下。她對自己的勸誡是真摯而誠懇的,只是在心裡尚仙還不能完全放下這段青澀的感情。還有那句惜取眼前人,指的是司涵遠嗎?靈茉福晉真是個聰慧的女子,善感入微得叫人感動,只是匆匆一瞥,就能看出司涵遠與自己的關係來,難怪自己對禕衡的情誼也一早被她識破了。
“你在想什麼呢?福晉對你說什麼了,害你一直保持緘默外加魂不附體的?”司涵遠急促地問話打斷了尚仙的遐思。
尚仙彎了彎嘴角:“福晉對我說,要惜取眼前人。”
“是嗎?想不到這個福晉不僅人長得美,心眼兒也好,知道成人之美,要是咱們以後成了,真得好好謝謝她,她可算是大媒了,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挺有眼光的,能看得出咱倆是一對兒來。”司涵遠天馬行空地說起來。
“司涵遠。”尚仙輕喚道。
“你叫我什麼?”司涵遠眼眸裡透出光亮來。
“謝謝你。”尚仙懇然說道。
“這都是小事兒,不足掛齒。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宮吧。”司涵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嗯。”尚仙點頭說道。
平安無事地回到了心亦齋,尚仙的心裡還是有些酸楚,在牀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直盼着天快些亮起來,入宮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尚仙失眠了。
禕徵一下朝,尚仙就趕去了養心殿伺候,利索地給禕徵研好了墨,安靜地站在一邊,愣愣地出神。
“他纔剛走,你就魂不守舍了?”禕徵一邊批寫着奏摺,一邊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尚仙一時沒來得及反應:“皇上,什麼?”
“朕是在問你,三哥走了,你怎麼也沒了精神?”禕徵平靜地重複道。
這回尚仙倒是聽了個真真切切,卻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在一旁靜候發落。
“朕在問你呢?”禕徵提高了嗓門道。
尚仙低頭道:“奴婢不知該怎麼回答皇上的話。”
“見到了烏雅靈茉,你還不明白嗎?三哥心裡早就容不下別人了。”禕徵帶着嘲笑的口吻說道。
尚仙聞言大驚失色:“皇上,您都知道了,奴婢確實私自出宮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您若要責罰就請責罰我一人,此事與威遠將軍無關。”
“朕在你眼裡有那麼不堪嗎?朕不會那麼做,你欠涵遠的已經夠多了,朕替你還,朕想讓你只欠朕一個人的。”禕徵直言不諱道。
“那奴婢就多謝皇上開恩了。”尚仙鬆了一口氣。
“現在你該知道朕爲何會安排三哥住在益風苑了吧,朕不是沒有給過你們機會,可惜三哥心裡另有所愛,事實證明你們終究有緣無份。”禕徵波瀾不驚地說道。
“這算是您的恩典嗎?也是我欠債的一部分嗎?”尚仙不屑地道。
禕徵一字一句道:“當然不是,朕沒那麼說過。”
“您的茶涼了,奴婢這就去給您換一杯。”尚仙轉身走開了。
禕徵繼續低頭批閱:“朕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朕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