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仙十一歲那年。
“老爺,宮裡的洪公公來了,說是還帶着聖旨來的。”官家衛仲對着凡顯央道。
凡顯央微蹙眉道:“快快有請。”
那邊當即傳來“聖旨到,禮部尚書凡顯央接旨。”
凡府上下頓時跪作一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素聞凡家長女凡至如,端敬貞淑,敏慧沖懷,得藝兼備,有羞花閉月之容,着冊封其爲貴人,於今年選秀大典當日進宮,欽此。”
“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皆道。
洪公公道:“凡大人,明日我會派宮裡的嬤嬤來教導貴人宮裡的規矩,相信憑貴人的天生麗質,在宮裡必有一番作爲,老奴告辭了。”
洪公公走後,凡府霎時一片寂靜。
“老爺阿,可不能把如兒往火坑裡推阿,那可是毀了她的一輩子啊,誰也不能把我的如兒帶走。”安月弦抽泣道。
凡顯央無奈道:“這事兒哪裡由得我說了算呢,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這件事?生在管宦人家,就難免身不由己。”
“老爺可以這樣白白地把女兒送人而無動於衷,我做不到,我,我……”安月弦話沒說便昏厥了過去。
凡顯央嚇了即刻扶起妻子回了房,對衆人道:“無暇,仙兒好好陪着娘,如兒隨爹來書房。”
“如兒,因你是長女,故而從小我對你就比無暇和仙兒來得更嚴苛,雖然你身爲女兒身,爲父卻總想傾盡心力將你教導得處處比人強,而忽略你的感受,事到如今看來,卻反倒害了你,若是早些知道韜光養晦,說不定也就生不出這事來了,如兒,你可怨爹爹?”
至如神情自若不疾不徐地說道:“爹爹竟是糊塗了,方纔您對娘說身爲管宦人家,這選秀之事,早晚在所難免,錯過了我,也難免落到無暇和仙兒的頭上,若是這樣,如兒寧願落在自己的頭上,興許這樣兩位妹妹就能避過了,況且爹爹也說我是長女,既是長女就有責任一力扛起凡府的興衰榮辱。至於爹爹自幼對如兒的一番栽培,相信也能令如兒在這後宮內院站有一席之地,爹爹毋需擔憂。”
凡顯央感嘆道:“如兒,你還小,縱然你學完這世上所有的書,也識不透這後宮內的人心阿,你要知道避隱鋒芒,切記除了自己,無人可信,萬事小心,行了,去看看你娘去吧,她一準兒唸叨着你呢。”
至如來到安月弦的牀塌旁坐下,此刻她的母親還在昏睡當中。望着她熟睡的臉,凡至如有些眼潮,她以往總覺得母親眼裡心裡只有仙兒,而根本就顧不上她,想不到一聽自己要進宮,娘竟然當場就昏倒了,可見孃的心中也是時時掛記着自己的,想着想着便覺得一陣溫暖。
“如兒,不要帶走我的如兒,哪裡也不準去,就陪着娘,陪着娘。”
“娘,如兒就在娘身邊呢,一刻也不離開。”
安月弦聞聲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至如,緊緊抓住她的手不鬆開,“如兒,娘捨不得你啊,宮裡的日子不好過阿,娘不想你受苦阿。”
“娘,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家裡不是還有無暇和仙兒陪您嘛,況且女兒又不是立刻進宮,還有好幾個月可以好好陪着您呢,您就放心保重身體,好讓如兒安心進宮啊。”
“如兒,從小你就最懂事,所以娘對你也最放心,自然對你的關心也就少了,你不要怪娘,其實你們三個都是娘心坎上的寶貝,都是一樣的。”
“娘~”至如聽完感動地依偎在安月弦懷裡。
翌日,洪公公果然派了一位宮裡的孫嬤嬤來到凡府教導至如宮廷的禮儀規矩。幾個月的日子就在每日的訓育中這麼一晃而過了。
“宮裡的規矩現下貴人都學得很好了,老奴看過那麼多的佳人裡,凡貴人是頂頂拔尖的了,他日必定能蒙得聖寵,3日後便是入宮的日子,貴人趁着這幾天和家人再好好敘敘,老奴這就告辭了。”孫嬤嬤含笑地說道。
“孫嬤嬤慢走。”至如欠身道。
入宮前一天晚上,至如來到仙兒的房裡。
“長姐,你來了。”
“明日,姐姐就要進宮去了,這塊絹帕是姐姐特意繡了給你的,看這上面有朵水仙花,以後你若想姐姐了,可以看着它就好像看見姐姐一樣。”
“如姐姐最近都好忙,整天跟着孫嬤嬤學規矩,都沒時間和仙兒玩,上次我還聽見孫嬤嬤給你讀什麼貞女傳,裡面的故事好恐怖,落水了被人救起,就因爲被人碰到了右腳就用柴刀把自己腳給砍了,還有什麼洗腳被人瞧見了就第二天上吊了的,爲什麼她要教你這些,是不是宮裡面的人就是這樣的,那姐姐可不能去阿。”
“纔不是呢,宮裡面很大很好玩,有很多漂亮的姐姐,很多稀有的花草,還有好多好吃和好玩的呢,一點也不嚇人。”
“那就好,那姐姐去了宮裡還能不能回來看我呢?”
“能,不過仙兒要乖乖聽話,好好聽爹孃的話,知道了嗎?”
“恩,姐姐,這絹帕是不是隻有仙兒有,瑕姐姐有沒有?”
“只有仙兒有。”
“真的,太好了,我保密,保證不告訴瑕姐姐。”
至如哄着仙兒睡着了,這才離開。
次日清早,至如梳妝勻面之後,拜別了父母,在安月弦依依不捨的目送中,在浩浩蕩蕩地排場下,隻身一人離開了凡府,她心下悵然:一朝入宮,福禍難料,父母姊妹,恐難再見了。